第38章 蒸槐花
衛若懷喃喃道:“斷人子嗣這事, 三鈕,我覺得有損陰德。”怕她生氣又忙說:“這世上凡事都有個因果循環,小麥他爹的事還沒定下來,我們可以想別的法子,比如把事攪黃。”
“對啊,對啊,三姑姑, 你那麽聰明, 一定能想到更好的辦法對不對?”
杜三鈕道:“不對。”
小麥一噎,轉向衛若懷, 她不按套路來,換你。
“既然不對,那就按照我說的辦。”衛若懷道:“你現在回去打聽一下媒婆給你爹介紹的人是哪個村的, 小麥, 我叫鄧乙過去看看。”
“你的小厮啊。那多麻煩。”杜小麥很不好意思,沒等衛公子開口他又說:“謝謝你,我這就去。”
衛少爺頓時哭笑不得,扭臉見三鈕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衛小哥輕咳一聲,“我知道, 你不是那麽狠心的人。”
“你不知道, 我是。”杜三鈕前世生活在和平年代,雖說是個孤兒,年幼時沒少被欺負, 但是給別人下絕孕藥這種事再借給她個膽子她也不敢幹。然而,三鈕就說了。
衛若懷扶額,“嗯,你心狠,不過這事用不著你出面,等我消息啊。”說完起身就走。
丁春花左手一籃雪白的槐花,右手拽著幾根樹枝迎面走來,見衛若懷面容嚴肅,招呼一聲,“回家啊,衛小哥。”到三鈕跟前就問,“他怎麽了?你又逗人家?”非常肯定得問。
“哪有。給他講個鬼故事,沒想到他膽子太小。”三鈕也不是故意那樣說,她經常忽悠她爹娘,信口胡扯慣了,就把“絕孕藥”三個字給說出來。當著杜小麥的面又不好承認自個慫,于是将錯就錯。衛若懷若是因此疏遠她,三鈕雖然可惜少了個金大腿,也不會強求,“娘,我們晚上吃槐花?”
“明天估計有雨,不吃也不能煮了曬幹放起來,做吧。”丁春花看了看天空,“也該下了。”
麥穗飽滿,但是麥粒還沒熟透,這個時候下場雨麥粒不會發芽。等天晴,曬幾天晾幹地,也差不多可以割麥子了。
莊稼人最怕麥穗金黃的時候來一場大雨,那樣的話這半年就全忙乎了。
三鈕前世沒吃過槐花,第一次吃蒸花槐,有點甜有淡淡的香味,三鈕一下就愛上了。槐花過水曬幹,和別的菜一塊炖又是另一番風味。
丁春花一說做,三鈕放下手中的活兒,拎著籃子就去廚房。把槐花洗幹淨,瀝水,和雜糧面一塊拌勻,竹篦子上鋪快粗布,槐花攤在上面燒火蒸,蒸熟後或炒或者只見倒點熱油澆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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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三鈕不想吃太油膩的,便熱化一點豬油澆在上面,一家三口每人一大碗,端到外面又碰到衛若愉。小孩知道堂兄喜歡三鈕,這次見著她沒再問做什麽吃的,而是說:“大哥怎麽了?三鈕姐知道麽,他從外面回去就變得像誰都欠他幾百萬兩一樣。”
“他大概在思考人生,沒事的。”三鈕話鋒一轉,“若愉,來吃我剛做的好吃的,保證你以前沒吃過。”
此話一出,小孩兒瞬間把兄長抛到腦後。
衛若懷想到三鈕居然那麽狠心,別提多麽失望。可是一想到他替三鈕辯解時,三鈕又勇敢承認,又覺得她不做作。思來想去,整個人糾結極了。
翌日一早,聽到衛若愉吩咐他的小厮去采槐花,又提到三鈕用槐花做吃的,衛若懷瞬間決定,三鈕狠又怎樣,起碼她孝順,對自個爹娘親人不狠。又那麽會過日子,日後萬一,萬一衛家遭逢不測,三鈕也能撐起這個家。
随後吩咐鄧乙去幫杜小麥打聽他爹的事。鄧乙也知道,不是他家公子爛好心,只因三鈕和杜小麥關系好,他不去,那去的人有可能變成杜三鈕。
鄧乙到村口就遇到個人在問“你知道會做飯的那個杜三鈕住哪兒嗎?”聽到這話鄧乙立馬回來,剛進院裏就嚷嚷,“少爺,又有人來給三鈕說媒了。”
衛若懷一下坐起來,“這些媒婆怎麽跟雜草似的,大火也燒不盡。行了,我去看看。”到外面見對方正在敲門,衛若懷跟過去。
“衛小哥有事?”三鈕的爹娘不在家,見他過來很稀奇,居然沒被自個吓到,又見他身邊多一人,“你們家來人啦。”
“不是,我不認識。你們有事先聊,我等會也沒事。”衛若懷不等三鈕開口,熟門熟路的進屋搬三個凳子。來人不知他是何人,見他對三鈕家這麽熟悉,還當是三鈕沒出三服的親戚呢。
于是就把來意說明,三鈕和衛若懷吓一跳,“縣太爺的夫人找我做生日宴?沒搞錯吧。”
“沒有,還請三鈕姑娘五月十七那天早早去縣裏準備。”來人說:“我們知道你的規矩,外出做事一次一百二十文,錢我已帶來,那天你和你娘一起去就行了,我們家有很多下人。”
“行,我們知道了。”衛若懷見三鈕不動,伸手替她接下錢。來人也沒懷疑,只當三鈕太激動,說聲告訴就轉身回去了。
他都走很遠了,三鈕的腦袋還有點懵懵的,“你怎麽就把錢收下了?!”
“縣太爺的夫人請你,你敢拒絕,或者你能拒絕嗎?”衛若懷道:“除非以後不在杜家村。”正好跟他一起去京城,“再說了,那天我和你一起去,縱然縣太爺萬般挑剔,有我在他也得給我忍著。”這口氣,聽得三鈕簡直了。
可是杜三鈕又不得不承認,衛若懷一點也沒誇張。衛老被世人尊稱相爺,相爺府的丫鬟也能配七品官,何況衛家未來的掌門人。搞不好縣令見著他還得行下官之禮。
十七號早上,鄧乙駕著馬車,衛若懷坐在車外,三鈕和她娘坐在車裏面,乍一到知縣家門口,守門的小厮誤以為來客了。
杜三鈕自報家門,小厮還有點不信。看了看杜三鈕身上的短打又看了看衛若懷身上華麗的曲裾,總感覺兩人不是一路的,“這位公子,你找我家太爺何事?”先招呼衛若懷。
“我是衛若懷,聽說今天是貴府夫人的好日子,若懷不請自來,煩請你去通禀一聲。”衛若懷說著,打開他那用來裝逼的折扇,鄧乙從馬車裏拿出個小盒子。
小厮很猶豫,可他又怕眼前這位極其有風度的公子真是個貴人,一邊喊人帶三鈕去廚房一邊親自去找他家主子。
縣太爺聽說來人和杜三鈕一起,張嘴就說:“打發他走。等等,你說他叫什麽來著,衛若懷?我的老天爺,可別是我想的那樣。”起身就往外跑,衆人不解,哪樣?如此慌張。
跟著出去就看到縣太爺正向個少年行禮,衛若懷随手把折扇插在腰間的玉帶上,雙手托起他的胳膊,“大人嚴重了,若懷今日過來僅代表個人,和我祖父、父親無關。”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太傅大人還好吧?”縣令大人裝作很惶恐的問。
衛若懷說:“杜家村山美水美人和善,祖父在那邊住的很開心。早前你的人去找杜三鈕,若懷和三鈕是鄰居,不巧聽到此事,今日便随她一起過來,還望大人莫怪。”
“不會的,不會的,下官想請公子,可是,畢竟是賤內的生日。”杜家村的衛家并沒有女主人,所以縣令想趁機跟衛家套近乎,也不好意思登門。
縣令只顧得高興,随後出來的縣令夫人心中一凜,杜三鈕的鄰居?載著杜三鈕一起來,說明什麽?杜三鈕和衛家關系非常好……趁著她相公和衛若懷寒暄,縣令夫人偷偷溜出去。
衛若懷從進門就注意著她,見此心中暗樂。果然,縣令夫人出去的第一句話就是,“交代廚房,不要為難杜三鈕,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管家見到三鈕就說:“今天是夫人的四十整壽,請很多貴客,你若把今天的宴席做好了,自有你的好處。”做不好,至少得脫層皮。
丁春花聽出來,頓時吓得一哆嗦。三鈕忙攥住她娘的胳膊,不卑不亢道:“管家大人放心,三鈕一定讓貴客滿意。只是,這麽多菜,我和我娘兩人…”點到為止。
管家挑了挑眉,“那就好。你們,好好配合三鈕。”指著廚房裏幾人就去複命。可是沒等來夫人的誇贊,還被說落趕緊去給杜三鈕道歉,他娘的,管家真想撂挑子不敢。同時也知道杜家小丫頭為何那般鎮靜。
丁春花聽到出去一趟回來的管家就說:“夫人念三鈕姑娘年幼,做她拿手菜便可。”
“謝謝夫人體諒。”三鈕搶在她娘之前開口,随之又說:“管家大人,這裏油煙重,做好之後讓人通知你可行?”
“可以,可以,你慢慢做,不著急。”管家話音落下,除了三鈕其他人皆一臉懵逼,什麽情況?
丁春花心裏更不安,想了想,便問縣令家的廚娘,“哪裏可以洗手,我們洗洗手。”卻拉著三鈕往外走,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問問三鈕怎麽回事。
對方一愣,猛然驚醒,“啊,你們坐,我去給你打水,還有什麽事,你,您盡管吩咐。”
“那你們先把菜洗好,肉切成條,魚洗幹淨。”三鈕當真吩咐起來,丁春花使勁拽她的胳膊,示意她趕緊閉嘴。三鈕仿佛不知,直到所有人都忙起來,她才低聲說:“衛小哥見著縣令老爺了。”
丁春花不解,“所以?”
“縣令畏懼衛家的權勢。”三鈕說出來,一直懸在半空的心也跟著落到實處。
作者有話要說: 衛若懷:我終于不是打醬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