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曾宇父親去世，向宜是事後得知的，父親先打來的電話，忽然而至的消息沉重得讓向宜有些恍惚。
曾宇的電話随後打來，兩人隔了好長一段時間不聯系，嘶啞的嗓音，他極力隐忍着的沉着，讓握着手機的向宜喉間哽咽，說不出太多的連續話語。
曾父生前待她如親生女兒，雖然上一次回去有所預感，但是這一天真的到來，還是讓向宜在回去的車上隐忍不住的哭出聲來。
後事在村裏辦的，請來鄰村的喪葬隊，靈堂設在大屋的前廳，連着幾天的小雨，四處濕漉漉的，泥濘不堪。向宜先回自己家，父親已去幫忙，母親在家等她，一見着她，忙的将她背上的包取下。
“怎麽沒跟曾宇一塊回來？”
向宜低垂着眉眼，擡手拂去衣衫上的水珠，沒做聲，“一會我跟你過去。”
“曾宇媽情緒不對，一會去的時候多安慰。”
“嗯。”
曾宇家聚了不少人，向宜在前廳拜了之後去到一旁的側屋，曾母這些天困倦不已，半躺在床上，微微哽咽，見着向宜，撐着坐起，竟是一陣眩暈。
“別起來，躺着休息。”
“回來了？見着曾宇了沒？他在外面。”
剛剛吊唁的時候在前屋已經跟曾宇碰過面，只是來往的人多，兩人只是簡單的對話，連對方的表情都未必看清。
兩家人都還未知道她跟曾宇分手，在周圍人看來，她已算是曾家鐵板釘釘上的媳婦，但總歸沒有任何婚禮儀式，向宜偏下午的時候就回到了自家屋裏。
母親随後跟着回來，給她帶了飯。
“這次是不是要呆久一點？完事之後跟曾宇一塊下去。”
“……”向宜自己倒了杯熱水，捧在手裏溫着，“還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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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曾宇吵架了？”母親問得小心翼翼。
向宜眨了眨眼，“媽，我跟曾宇的事，你們別操心了。”
向母哎了一聲，“你們年紀都不小了，你畢業早，還是專科，曾宇是個有前途的，雖然現在還在念書，但也快畢業了，你們早點把婚結了，等他畢業工作後一起掙錢也是好的。老曾在醫院還有口氣的時候就幾次提過要你們結婚的事，現在人走得快，雖說有守孝的說法，但我們兩家都是不在意這個的。”
“媽……曾伯的事還在辦，非要這個時候說這個嗎？”
向母聽罷收了話題，出到屋外收東西，向宜進自己屋坐在床沿上，透過小小的窗子望向外面的小院，空白的思緒慢慢飄想到上次回來的光景。
上次回來也是為了曾家，她忙前忙後，而後鄒文池千裏迢迢跑來找她，心急如焚，在縣城裏兩人見面，錯愕、驚喜、糾結雜糅成一團，向宜不得不承認，雖然鄒文池的舉動近似瘋狂，但見面相擁的那一刻，她确确實實感覺到了踏實。
要不是兩人差距太大，要不是在不對的時間确定關系，向宜想，她也是可以好好接納這個人的。
只是現在錯過……
握着水杯的手微微發顫，指尖冰涼，心頭一陣陣的刺痛将向宜從回憶裏拉回來。
算一算，她跟鄒文池分手，也有一段時間了。
自從換了工作換了住處換了號碼之後，兩個人再無交集。
新工作同事不錯，她做事細心又有工作經驗，适應新環境并不算太難。輕嘆口氣，向宜站起來，走到外面小院子裏透透氣，試圖将胸口的那一股悶氣排出去。
她跟曾宇的事，是該向兩家父母坦白了。
曾宇是家中長子，一路忙，等到他有時間跟向宜挨着坐下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明明有喪事，但誰也沒有懼意。曾宇憔悴了不少，向宜在心裏醞釀了很久的安慰的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輕飄飄的。
安慰不過是口頭，真正要釋然，還是要看當事人。
曾宇從酒席上拿了瓶酒，開了之後就着瓶口喝了好幾口，沉默了一陣，“……兩家人都在說我們的婚事。”
“……”
向宜以為他是在跟自己商量開口坦白的事，點了點頭，“我知道，等曾伯這事辦完，就說吧，我跟我家裏人說，你……”
“向宜……”
“嗯？”被打斷的向宜偏頭看他，對方也正好扭頭，兩人的視線對上，向宜竟然有了閃躲，低頭避開。
“……你跟他，還在一起嗎？”
“他”是誰，不言而喻。
向宜沉默，似乎沒了交代的激情。
曾宇不追問，“我們之間的事……我是做得挺混蛋的，對不起。”
鼻間酸澀，向宜忍住，“都過去了，曾宇，你沒必要再說這些。”
“……”曾宇欲言又停，“向宜，我們在一起……”
向宜最怕聽到從他嘴裏吐出的那一個數字，忙的開口，“那你跟她呢？這次家裏的事，她知道嗎？”
“……”曾宇苦笑，“她家裏反對我們的事。”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向宜一時有些語塞，“……”
“之前找好的實習單位也因為她家裏人的幹預撤掉了，這次回去之後我要重新找新的。”
“……”向宜動了動腳，神色出賣了她的局促，“曾宇……抛開這段關系……你本身就很優秀……”
“向宜，當初跟你分手，其實……”
“曾宇，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向宜起身，“事情過後，我會跟家裏人說的。”
“鄒文池……他，對你還行嗎？”
向宜頓住，回頭對他輕輕一笑，“挺好的。”
回去的路上仍是稍顯泥濘，向宜腳上穿着以前的鞋子一路慢走，下午的悶堵在跟曾宇的這一番簡短的談話之後變得通透，之前她一直都沒敢跟自己确認，一直覺得自己和鄒文池的分手是不是因為對于曾宇還有眷戀。
但是今天，她忽然發現，再次面對曾宇，內心早已沒了之前的那種波瀾跟洶湧，反倒平靜得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
相比曾宇，向宜發現自己一心想着的是遠在千裏之外的鄒文池。
想他。
前所未有的想。
之前所有的壓抑與隐忍像是在頃刻間傾瀉，分開的這段時間，确确實實讓她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原來在日常相處的點點滴滴中，鄒文池早已将她拿下。
離家的那天，向宜終于平靜的說出與曾宇分手的事實，在廳堂坐着的父母一臉驚愕，父親反應過來之後瞬間沉下臉，母親一向忌憚父親，見他黑了臉急得不行。
向宜卻顯得極為淡定，“其實跟曾宇分了有一段時間了，因為曾伯的事所以一直沒說。”
關于分手的理由，向宜說不出曾宇有新歡的話，含糊過去，拎着行李坐上去縣城的車時，父親都沒有出來送。
在父親眼裏，肯定是她的錯。
曾宇知道她走，先一步到了縣城車站，等着送她。向宜想起上一次回來的時候還期待着他可以來接，結果失望而歸，沒想到這次心如止水，卻等到他來送。
“謝謝啊，其實我沒帶什麽東西，你不用來送的。”
“路上颠簸，還是要注意安全，這次也謝謝你回來。”
“曾伯一向待我好，對了，我們的事我跟家裏人說了，要是他們找你，你別太……”
曾宇點頭，“我知道了，我媽這邊我也會盡快跟她說的，這事是我不對，我會說清楚。”
向宜不知如何回應接話，看了眼時間，“快到點了，你回去吧。”
說罷也不等他回答，轉身上了車，一直到在座位坐下向宜都沒有朝車外再看一眼，曾宇走沒走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個男人，跟她是再無可能了。
她想的很清楚，她要回去了，她要去找回剛剛錯失的那一段感情。
她只希望，自己回頭得不算太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