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向宜趕到另一端鄒文池所在的位置時，葉坤藝正想拉他起身離開，反倒被鄒文池用力過大，直接推向一旁的小長桌。
葉坤藝腰估計被撞得不輕，臉色瞬間就變了，一旁的兩人忙得将她扶起，鄒文池卻早已喝得不省人事，絲毫不理會，依舊叫嚣着繼續。
宋黨輝也跑過去扶起葉坤藝，求救般的直着鄒文池看向向宜，“你管管這個死人吧！反了反了！”
向宜一時也是蒙的，如此失态的鄒文池她全然沒有見過，僵直的站在原地微微帶喘，氣壓瞬間就被帶得有點低了。
酒吧的老板也稍稍露面，試做和事佬，“鄒少，你看，要不今天就先算了，改天我再請回來？”
一起拼酒的看到老板也出面，态度還那麽軟，也猜出鄒文池有幾分重量，也不想再繼續，剛起身要走，被鄒文池一聲呵下，“還沒喝完就要走！”
對方進退兩難。
“我來陪你喝。”
出聲的人語氣緩緩柔柔，只見向宜神色毅然的慢慢走上前，在場的人都暗暗一驚，因向宜的話。
鄒文池也沒想到是向宜，聽到她聲音的時候才猛地回頭，眯着眼見果真是她，喝得快要倒下的身體來回踉跄了一下，葉坤藝下意識要上前去扶，卻被宋黨輝攔住。
“……”
等向宜走到桌子邊，與他相距不過幾十厘米面對面站着的時候，鄒文池似乎才回過神，哈哈哈大笑了幾下，“你怎麽來了？”
向宜低頭，目光落到桌面開着的酒，剛伸手就被鄒文池迅速的死死捏住，他的力度有些大，向宜痛得微微皺眉，鄒文池卻斂起了笑，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分手了？我們分手了嗎？”
“……”向宜痛得已經快要叫出聲了，但依舊死死的忍住，她今天為了方便只是随意紮了個馬尾，經過一天的奔波，早已變得有些松散，兩邊從發圈逃逸而出的細碎發絲散落在兩頰，亂中反倒襯得她有一種随意不服輸的氣勢，向宜看着他，倒是不退縮了，“是！”
“……”鄒文池僵着扯出一抹難看到極致的笑，眼裏的赤紅更甚，“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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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媽要分手跟我講了嗎？我他媽同意了嗎！”
他忽的硬氣起來，赤紅的雙眸幾乎要噴出火來，空着的手用力一甩，兩瓶啤酒墜落到地，液體冒着細微的泡沫迅速散開。
周圍有要上來勸架的，鄒文池大吼一聲，“這是我和她的事，誰都不要插手！向宜，你說，分手我同意了嗎你就要分手！”
“……”
鄒文池确确實實是喝高了，手腕沒力，松開了捏着向宜的手，俯身撐在桌子上幹嘔。
向宜其實也被他今晚發酒瘋的樣子稍稍吓了一下，卻沒表現出來，看到他難受的俯身幹嘔，她重重呼口氣，走近他一步想要扶住他，不料鄒文池卻直接坐到沙發上，對着還未來得及走的衆人下了邀請令，“還沒有人要繼續？今晚所有的單我買！”
向宜沒動，手卻直接從容的拿起一瓶酒，“你要找人陪你喝是不是？我陪你。”
說罷一仰頭也是一口猛地往下灌，鄒文池一下就瘋了，顧不得酒醉，倏然起身将她手中的酒瓶狠狠的奪過來甩到桌子上，怒吼道，“酒是你喝的東西嗎！”
向宜這下也再繃不住了，劇烈咳了兩下之後用手背在自己嘴唇上用力一抹，踮起腳想要和他持平，“那你瘋夠了嗎鄒文池！”
向宜是全然不勝酒力的，只一點臉上就已經緋紅一片，她沒跟鄒文池開玩笑，說完這一句就想要直接轉身離開。
鄒文池已經站不穩卻還是一個箭步上去箍住她的手，“向宜！嘔……”
向宜的手被忽的松開，取而代之的是倒在地上的鄒文池，幹嘔一聲之後開始劇烈的嘔吐起來，直到吐到沒知覺，衆人七手八腳開始找車找醫院。
向宜也不敢走了，守在他身旁寸步不離，葉坤藝就站在一旁，看着意識不清的鄒文池仍舊下意識握着向宜的手，下午在車上那種美好的失而複得感覺瞬間消失。
她好羨慕向宜，真的好羨慕好羨慕。
鄒文池這次喝得厲害，直接送到醫院洗胃，向宜也沒走，一直在病房裏陪着，宋黨輝的酒是全醒了，半癱在椅子上雙眼放空，一種死後劫生般的無力。
“要不要跟他家裏人聯系？”一直處于放空狀态的宋黨輝忽的冒出一句。
“不要！”
宋黨輝詫異的看着兩個同時發出反對聲音的女人，心戚戚然，舉手投降，“好好，你們說了算。”
向宜和葉坤藝兩人也是一驚，葉坤藝輕咳，“還是不要了，鄒媽媽他們會擔心的，反正現在沒事了。”
“你的腰有沒有事？”向宜忽的想起她的腰傷。
葉坤藝扯出一抹笑，“沒事，剛才也上藥了，今天……還是多虧了你。”
“……”
向宜不說話，罪魁禍首又何嘗不是她，原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的，看向病床上靜靜躺着的鄒文池，向宜覺得有些心疼，俯下身給他拉了拉被子。
葉坤藝就在背後看着，慢慢開口，“你們……還是和好的，這段時間，文池一直在等着你回來，他雖然主動，但是有時候，也是需要你回應的，沒有回應的感情……再有耐心的人也是會累的吧。”
“……”
葉坤藝回去的時候想起的都是兩人念中學的時候，籃球場就正對着教室的側邊窗戶，那時候她是班長，要和文娛委員一起出黑板報，站在凳子上，手裏拿着調色盤，不同濃稠的顏料在筆下呈現出不同的色彩。
那時候陽光暖到不行，從側邊窗子直直投射進來，落在黑板和手中的調色盤上，外面籃球場上是放學後喧鬧吶喊的暖人聲音，每次只要一擡頭就可以看到球場上帶着球奮力奔跑投籃的身影。
嘴角噙着笑，所有的畫面橫切契合在一起就是一副永生都難以忘懷的年少記憶。
那時圍着他尖叫的女生那麽多，她卻從來沒有真正感覺過難過或者悲傷，最單純的年紀裏，她是最自信的天鵝，自信到認為他從來就只有自己。
那麽那麽好的回憶，是最殘忍最殘忍的現實。
鄒文池醒來已是第二天，向宜不得不向領導請了一天假，出去給他買早餐，醫生要求清淡加流食，提了粥往回走的時候宋黨輝打電話說對方醒了，向宜不由得加快步子。
醫院門口道路擺滿了幾家賣早餐的小推車，各式各樣的叫賣充斥了空氣清涼的清晨，向宜忽的就頓下腳步。
上一次出現這樣相似場景還是曾宇因胃病不得不住院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早出給他帶早餐。
那時是冬天，她生怕買的早餐會冷掉，就用雙手捂着一路小跑往回趕，不同的場景，心情卻有些驚人的相似。
鄒文池？
估計宋黨輝已經将昨晚他喝醉酒發酒瘋的難堪場景一一添油加醋的再現了一遍，所以當向宜出現在病房裏的時候，鄒文池除開稍稍驚喜了一下之後就非常安靜乖巧的窩在病床上動也不動。
經過一夜的折騰，他的頭發早已服軟的垂下，襯着他酒後慘白的臉，全然沒了平時的活力，卻也多了一份乖戾。
宋黨輝找了個借口離開，向宜坐在床頭拿出早餐遞給他，原本一臉期待的鄒文池在看到打包盒子的時候瞬間拉下臉，“不是你做的？反胃……沒胃口。”
“你吃不吃？”
“……”鄒文池撇開臉，“不吃。”
“那就沒有了，等晚上吧，我去上班了。”說罷真的是起身就要走。
鄒文池哎哎兩聲忙得伸手拽她，沒來得及，反倒是扯到了吊着點滴的手，針管回血了好一段距離，向宜被吓到，不敢再逗他，忙的叫來護士處理，期間鄒文池的視線一直盯着她。
事後，向宜站在看向他，“吃不吃？”
“……吃。”
确實是沒胃口，他只吃了一點就真的動不下，向宜沒勉強，幫他收了碗。
“向宜……”鄒文池握住她的手不放，“對不起……”
“……”向宜一怔，“對不起？為什麽說對不起？”
“昨晚上我說話重了。”
向宜在床邊坐下，語氣心長，“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你一定要說那兩個字嗎？”
“……我們并不一定合适……”
“只是不一定而已，你從來就沒有跟我說過為什麽，我問你你就塞給我一個不合适，究竟哪裏不合适呢？你能說嗎？”
他一直在等她，等她自動理清自己的情緒然後來跟自己坦然相對。
他不是個霸道的人，也就一直克制自己想要給她最大的自我空間，只是沒想到，給得越多她就越想逃得遠。
“……”向宜咬唇思忖再三，終于妥協，卻仍舊有所保留，“這段感情……我很有負罪感。”
鄒文池詫異，“……還是因為他？”
曾宇是橫插在兩人中間不可逾越的障礙，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是一開始的他自信滿滿，自以為自己有足夠魄力讓她趁早對自己繳械投降俯首稱臣，這種自信倒是被她打擊得快要碎掉了，暗暗苦笑不說。
“這對你不公平，我很抱歉……我還是不該在剛和他沒斷清楚之前接受你，我……”
“所以我們又要回到一開始的那個問題嗎？”
鄒文池單手将她抱住，緊緊的，随後将頭搭在她的頭頂上，還是有了挫敗感，“所以說，我們算是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你還是心思在他那，是嗎？”
向宜無言以對，她想搖頭反駁，但不知為什麽，明明越想就越不能動。
或許，鄒文池說中了她心裏的那一點點小念想，對于曾宇，自己始終還是有那麽一丁點的放不起，即使他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有了要離開的心。
鄒文池想問“那我呢”這句話，但最終還是選擇沉默，良久，兩人都靜待不動，鄒文池的手從她的發落到她的臉頰，“總得徹徹底底給自己一個重來的機會吧，你重來沒舍得試過，又怎麽知道不行？我很少認真，但是認真了就一定會做到最好，對你，我也一樣，恩？”
向宜突然覺得鼻子發酸到脹痛，眼睛微微濕潤，但眼淚還是沒有落下，她将雙眼蹭上他的衣衫，将酸澀逼回去，在他懷裏用力的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