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苗族如今大致分為生苗和熟苗。
熟苗就是指生活習性差不多被漢化的那部分人呢, 基本上和漢族人飲食習慣沒太大差別。
生苗是還維持着從前的生活習性, 避世而居。
深山裏的苗寨就是生苗, 這些人大部分都篤信蠱, 只是輕重不同。
在很多傳說裏,蠱婆是邪惡的存在, 如果一天不在別人身上放蠱, 他們就會自己不舒服。
因為蠱蟲要找吃的,蠱婆必須把蠱放出去, 不然就會反噬。
還傳言很多苗女也會放情蠱給男人。
姚暮說到苗女,餘煊沒忍住笑了出來, 說苗族的姑娘漂亮能幹,何愁找不到好男人,為何要用蠱蟲來控制人心。
其實這是謬論,苗族也不是人人會蠱, 這是少數中的少數,就像是四川人也不是家家養着大熊貓, 新疆人也不是騎着駱駝去上學的。
所以他們現在進寨沒人攔着,大部分都很平和,就是普通的山民。
幾個人邊說話邊往裏面走。
姚暮突然站住了腳步, 看着前面的人問:“我覺得他有些奇怪。”
坐在地上的人穿着青色苗服,他的表情呆滞,雙眼無神。
姚暮會注意到對方, 是因為揮舞的手上,有一個紋身圖案。
自從經歷了那件事後, 他對別人身上紋身就很注意了。
少數民族也是可以紋身,但是對方手指上那個圖案是個法國小衆搖滾樂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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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偶像的名字紋在身上,這人絕對是樂隊的忠實粉絲。
一個目光呆滞,看起來不正常的苗人,會是法國樂隊的粉絲?
這件事就已經非常的詭異了。
姚暮朝着人走了過去,開口問了幾句。
那個年輕的男人呆呆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這時候恰好一個阿婆路過,餘煊叫住人,開口問:“阿婆,他這是怎麽呢?”
阿婆看了人一眼,說:“這是阿花家的男人,腦子有些不太好,你們不是這寨裏人吧,不要管了,別惹上事情。”
說完像是怕惹上麻煩,加快腳步離開了。
這下姚暮已經确定了,男人絕對不是苗寨的原住民。
可能是和苗女結婚了,這才住到這裏來,不然剛才那個阿婆會直接叫對方的名字,而不會說是誰家的男人。
姚暮還準備問,突然身後有個涼飕飕的聲音,把他吓得半死。
“你們幹什麽?”女人陰恻恻的問。
苗女不耐煩的看了眼地上的男人,語氣不善:“誰讓你跑出來的?”
癡傻的男人,看到她馬上露出了驚恐的神态,拼命的往後退,嘴裏念叨着:“我不要吃蟲子,不要打我。”
女人把對方從地上拽下來,“走,快跟我回家!”
男人在驚吓之下,神智有了一秒的清醒。
他看着幾個人,慢慢流出來了兩行淚,張嘴含含糊糊說了個詞。
女人本來擔心他亂說話,發現不是求救,只是癡語,明顯松了口氣。
她瞪了這幾個多事的生面孔一眼,粗暴的拽着人走。
男人身材高大,但是一點也不敢還手,只能狼狽的被人拖拽着往前走。
姚暮見人走遠,開口說:“他剛才和我求救,用法語。”
深山裏神志不清的人會法語,這就很詭異了。
姚暮去過法國幾次,簡單的詞他是能聽懂。
法語又不像是英文普及度那麽廣,所以對方才會用法語和他隐秘的求救。
他到底在害怕什麽……是怕求救不成被發現,遭受到更多的痛苦?
林宛央和餘煊對視了眼,他們肯定這個人是中了術。
剛才都沒有阻止,因為不想太早打草驚蛇。
擅長蠱術的人在苗寨地位很高,或者受推崇和尊敬,像是餘煊的母親。
或者就被人所懼怕着,比如這個寨裏的李浩成和他孫女。
蠱術也分很多種,醫蠱和毒蠱,分別是救人和害人。
餘煊打聽了李佳月住的地方,然後就徑直的走過去。
李佳月是門派這代巫女,雖然年紀不大,卻已經頗有手段,前幾年鬥敗了很多苗家門派的蠱術,以狠辣出名。
不過名聲大噪後難得安分了幾年,沒想到現在幹起了人口拐騙的勾當。
姚暮覺得毛骨悚然,他從前一直聽說婦女兒童被拐賣,這個世道男人也不安全了嗎?
他從包裏拿出了個口罩,遞給了小道長:“快戴上,小心待會兒那女人看上你,要你抛棄祖師爺,來做上門女婿,這就大事不妙了。”
謝文穎:“你……”
他剛想說,你的腦子裏裝得都是水嗎?轉念一想有道理,接過口罩戴了起來。
姚暮也把口罩戴好,寧市的冬天空氣不好,經常有霧霾,所以他出門随身戴口罩。
餘煊有些懵:“你們……”
林宛央笑着說:“他們是精致男孩,你會慢慢習慣的。”
轉頭不客氣的吐槽:“拉倒吧,李佳月比起你們,更喜歡餘煊這個類型的。”
她會對李佳月有印象,不是對方推了自己。
而是幹媽說過,李佳月的爺爺曾經提過一次,他孫女和餘煊的婚事。
聯姻之後,大家也能更好地交流,互相的促進。
據說這個提議還是李佳月本人的意思。
不過幹媽後來拒絕了,說那邊的行事作風太詭異,道不同不相為謀。
姚暮說:“其實我還有個口罩,苗家小哥你要嗎?”
餘煊:“……我不要。”
三個人到的時候,對方顯然是已經收到了風聲。
李佳月坐在外面的護欄上等着,她穿着白色的上衣,以及長及腳踝紅色百褶裙。胸前、手上都帶着銀色的首飾,黑瀑一般的頭發披着。
她的腳淩空輕輕晃着,渾然而成的少女俏麗。
眼前的和照片上的素描小像有七成像,但是更鮮活,讓人看着會覺得豔色襲來。
“今天來客人了,請問有何貴幹?”
李佳月視線掃過衆人,語氣帶着幾分輕佻,每句話的最後都像是帶着把小鈎子。
聽着十分纏綿。
姚暮和謝文穎,來之前想不通,什麽樣的女人能同時把三個男人騙走。
但如果是眼前這樣的,那是絕對能!
色字頭上一把刀。
餘煊不想和人啰嗦,開門見山的問:“兩周前,有人在古鎮看到你騙走了三個人,是你做的吧?”
李佳月笑了下,手指卷起了一縷頭發,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下:“我沒有惹你,我和漢人的事情你最好別插手。”
餘煊:“別人找上了門,那就是和我有關。”
李佳月輕盈的從護欄上跳了下來,她走到幾個人面前,視線定格在林宛央的臉上。
“想不到,你還沒死。”
林宛央聲音淡淡道:“那真是抱歉,不過你會一直失望,我還會活很久。”
李佳月聽人這麽說,臉上有了怒容,她很快又壓了下來,轉過身往裏走。
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她說,林宛央,你以為你師父做得就全部是對事嗎?他就光明磊落嗎?
林宛央眼裏,這人和神經病似的,對方說得每個字都沒有琢磨的必要。
看着李佳月走進去,門外的幾個人面面相觑,也都跟了上去。
李佳月像是沒骨頭一樣,靠坐在椅子上,她笑着說:“我這裏沒有茶水,不過有才洗好的梨子,給個面子嘗一嘗?”
姚暮看着那盤梨,應該是很甜的,不過在這裏……誰敢亂吃東西。
四個人都沒有動。
餘煊說:“把人交出來,這件事在我這裏,就算過了。”
“你說讓我交我就交。”李佳月笑得魅惑,“明明是那些男人,迷上了我的姑娘,樂不思蜀不願意走了。”
“一派胡言!”
李佳月托腮看着人:“我辛苦找來的人,憑什麽給我,如果要人的話,就自己去抓啊。”
林宛央:“這就是談不攏的意思?”
李佳月:“還想動手?”
“對。”
林宛央話落音,就抓起旁邊的那盤梨扔過去。
梨沒有灑地之前,兩個人就交上了手。
女人打架還是很可怕,幾個人紛紛往後退。
謝文穎最先反應過來,他們這麽多人,不需要和對方講究什麽道義。
能夠以多欺少,何樂不為?
他沒有猶豫馬上加入了戰局,李佳月漸漸的落了下風。
李佳月往後退了一步,看了眼旁邊的餘煥,然後翻身從窗戶跳了出去。
幾個人追到窗口,就發現她消失不見了。
餘煥看着林宛央:“你這脾氣……還是非常好。”
林宛央對人抱拳,謝謝誇獎,一切盡在不言中。
姚暮嘆了口氣說:“可惜一地的水果。”
林宛央:“這有什麽可惜,你撿起來看看。”
姚暮怔了怔,這掉地上都磕壞了的水果,難道還能将洗洗接着吃?
林掌門太節省環保了!
姚暮剛想說算了,就看到地上的梨突然寒光一閃,覺得不對勁,他把撿起來一看。
這梨子裏面有刀片……
姚暮又撿起來好幾個,然後細細查看,每個梨裏都有刀片,削薄而鋒利藏得很好。
如果不是磕壞了,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
他突然後怕,剛才要是不注意一口咬下去,肯定會血濺當場了。
林宛央說:“這就是吃陌生人東西的下場,記住了嗎?”
姚暮、謝文穎:“……”
那女人可真是毒辣,他們以後吃水果都得一點點掰開,看看有刀片沒有。
巨大的心理陰影。
餘煊說:“這是苗人的放歹之術。”
林宛央:“放歹是一種咒術,施法者對‘歹’做法,讓它改變形狀,進入物體裏,但是外形看起來毫無破損痕跡,比如說把刀片放在梨裏,但是表面看來完好,在少數民族地區曾經一度盛行,古書有記載‘食中置□□,其毒以食物或物品咒而用之’,就是說得這個。”
歹的種類很多,這只是一個分支。
林宛央以前還處理過一個中了‘火歹’的人,這也是黑苗常用的一種咒術。
巫婆把火歹放在路邊,如果過路的人碰到,回去就會雙足疼痛難忍,出現很多瘡口,然後血流不止,重則不治而死。
除非是把放歹的人請來念咒祛除,在用獨特的秘法拔除,這才能痊愈。
不過這種咒術也有風險,如果失效或者被人破解,放歹的人就會被反噬。
所以據說很多黑苗都有足疾。
謝文穎和姚暮點頭,表示以後會更加小心。
林宛央說:“咱們還是快追吧,我推了一卦,他們在東南方向。”
姚暮猶豫了下說:“我們要不要報警?”
林宛央:“當然要,等抓住了他們的确鑿證據再說。”
人口拐帶,自然是在警方的治轄範圍
山寨的東邊有一棟獨棟樓,修在山崖邊上。
這就是李浩成住的地方。
李佳月的父親在十幾年前就死了,從小跟着她爺爺長大。
李浩成做事陰狠毒辣,除了他的弟子,苗寨的人都不敢靠近,所以今天哪怕兩邊有矛盾,寨民也不會偏幫任何一邊,避免神仙打架,禍及凡人。
幾個人走到了房子前,門敞開着,正中央擺着一張床,上面睡着一個年輕的男人。
面色慘白,但是顯然是活着。
幾個年輕人,一臉恭敬的跪在床邊,顯然對床上的人十分敬畏,李佳月坐在床頭,靜靜地看着床上的人。
其中一個女人,他們剛才還見過,在路上擰走自己‘老公’的人。
床上閉眼躺着的男人,幾個人也認識。
這就是三個失蹤男生其中一個!他們見過照片不會搞錯!
只是姚暮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幾個人要這麽一副表情,跪在對方床邊。
看着就叫人心裏發毛。
林宛央說:“我從前看過伏城的筆記本,上面寫着一個古法,只要找個八字合适的人,然後對人的靈魂再以折磨,就能把對方的生魂逼迫出體外,然後打散,自己就能入主取而代之,這樣就得全新的身體繼續修煉,這個辦法,連着地府的鬼差也查不到。”
非常巧妙的偷天換日。
幾個人聽到都皆是一怔,這個世界上有如此惡毒的玄術?
林宛央把猜測說了出來,又把給往下來引申了一下,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交手,小時的骸骨應該在對方手裏。
幾個月前他們在省城廢棄的輪胎廠,發現了一個很厲害的邪陣。
有人試圖殺了上百的孩子,來生煉鬼王供自己驅使,奴役了一個小女孩,讓她幫自己引誘孩子的魂魄過來,做得很隐秘。
事情解決之後,林宛央把小時帶回了道觀。
對方那麽兇狠卻一直沒有找來。
不是突然改邪歸正放棄了,可能只是自身難保無暇顧忌,暫時沒有這個能力。
他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