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當廷審問
雖然蕭錦初覺得自己也沒幹什麽,但就是莫名有點小心虛。趕緊殷勤地提起酒壺,給皇帝再滿上一杯。
“師兄,華林園的案子還沒頭緒嗎?最近都沒見着蔣澄。”
“少了他和你拌嘴,看來是寂寞了。” 衛潛眼看着這兩個人鬥嘴鬥了十來年,仇是越結越深,戰鬥力也是越來越強,幸虧還沒上演全武行,也就不大樂意管。
蕭錦初要是知道她師兄的想法,估計得叫起撞天屈。“我就是有點奇怪,既然是下毒,總不外是器皿、食物、酒水一類,哪有一驗便是三五日沒消息的。齊翔也是沒用,我聽說最近的流言可是越來越多了。”
绮年玉貌的才子慘死宮中,就算不添一滴油,加半點醋,本身就是一條極好的談資。哪怕沾了皇家二字原該避諱,也禁不住大家八卦的熱情。
“這回不去爬樹了?”衛潛喝了口酒,調侃道。
被翻了舊賬的蕭師妹也不惱,臉皮比那包銅的門板還要厚上三分:“現放着師兄在,爬什麽樹啊!”
“确實有點邪門,”又不是什麽皇室密辛,衛潛幹脆滿足了她的好奇心。“齊翔和蔣澄已經把封存的器物全部驗了一遍,都無異樣。”
蕭錦初雖說大部分事情都漫不經心,然對感興趣的事情是格外願意琢磨一下的:“該不會是在進宮前就遭了毒手吧?”
要是兇手不是宮內的人,其實在外面動手是要容易得多,也少擔不少風險。要是人幹脆死在宮外那就更完美了,蕭侯不無遺憾地想着。
就為死了個傅五,衛潛來來回回也不知道聽了幾場報告與辯論,案情都快倒背如流了。“那天你也看到了,狗不過隔了兩刻就斷氣了,按說換成人也不會超過半個時辰,那時傅玉已經在華林園中揮毫作賦了。”
作賦,作賦……這些倒黴的才子就知道作些風花雪月的東西。蕭錦初戳着掌心,恨恨地想着。不知稼穑,不分五谷,也不知道國家養着他們做什麽用。楚向瀾好歹還會治個病,果然是強多了。
“等等,我好像有些明白了。”電光火石間,蕭錦初忽然擊了下掌,把衛潛手上的酒都給吓灑了一半。
不顧皇帝陛下的白眼,蕭侯笑得極像常管事養在後院的那只貍花貓:“師兄,這一回你是想讓齊翔将功折罪呢,還是讓蔣澄錦上添花?”
她師兄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把杯中剩下的雨露春一口幹了。“只要你能找出兇手,給朝臣一個明白的交代,我随你怎麽折騰。”
于是,蕭錦初就真地折騰出了一個大場面。
第二日朝會一開,有禦史彈劾蕭侯初得爵位,卻不知檢點,犯禁夜行。蔣澄正睡眼惺忪站在班內,聞言登時清醒過來。沒料到除了自個,還有人敢公然與蕭錦初這婆娘作對,不禁非常景仰這位勇士。
這裏頭卻有個緣故,打前朝開始,幾十年內就沒停過烽火。就是太/祖爺登了基,也算不得太平。先是西征,足足打了六年。随後少帝上臺,就遇上了和北狄的一場大仗。等今上坐了龍椅,好不容易北方戰事結束,南邊又亂起來了。再加上各路流寇,起兵的藩王,過不下去聚衆造反的……真是從年頭到年尾,一天都歇不下。
亂世嘛,是容易出英雄的,但一般特別能打的将領都是出身草莽,連名字都寫不全的那種。一對上文官,那就相當吃虧。
然蕭錦初不一樣,往前倒推十年,領兵的人物中文化水平最高的當數東郡王衛潛,也就是當今的聖人。再往下數,就是她了。
她祖父活着時就是一代大儒,屢受天子征召。父親也是飽讀詩書,她本人從六歲拜在海內名士褚冰門下開蒙,受教育程度可以平趟朝上大半官員。所以自打退了北狄朝中議功時,個別有心人想捏一下這個看起來還挺軟的柿子,未遂被紮了一手刺之後,敢挑這位姑奶奶毛病的人就不大多了。
話說回來,犯夜這個罪名吧,可大可小。像蹇碩叔父那樣被活活仗死的畢竟是少數,但怎麽說都是落了把柄。就算免了仗責也是大丢臉面的事,又沒抓着現行,于是一幹人都等着看蕭侯自辯。
“沒錯,臣是犯了宵禁來着……”誰曾想,她居然大剌剌地一口承認了,實在跌碎了朝堂上下的眼珠。
這頭鬧将起來,就有人暗暗思忖,既有出頭鳥,不妨跟着補幾箭,也好壓壓這個武婦的威風。
還未來得及開口,蕭侯又補了一句:“華林園一案至今未破,臣助齊虎贲尋訪證人,略晚了些回府,确實幹犯了國法,諸公議一議要怎麽治罪罷!”
此話一出,旁人也就罷了,蔣澄先冷笑了兩聲。他這些日子就忙這事呢,整一個雲山霧罩,哪裏來的證人?
“敢問征東将軍,尋的是什麽證人?”正想着,就有人替他問了出來。仔細一瞧,正是已經報了好幾天病的傅老太尉。人到暮年,喪了一個頗有出息的孫兒,傅老太尉的精神頭看起來很是不如從前,皺紋都深了幾分。
“不瞞太尉,還不只是證人,犯人亦一并找着了。” 蕭錦初拱了拱手,再次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開了口。
謝丞相乃是百官之首,只見他先與安尚書令對視了一眼,随即道:“既如此,不妨帶上殿來作一公審,聖人以為如何?”
戴通天冠,着绛紗袍的皇帝高踞于禦座之上,更顯威儀出衆,聞丞相奏請只應了一字:“可。”
于是虎贲中郎将齊翔帶着兩個人上了殿,楚向瀾仍是一身藍衫,另有一個面色蒼白的青年大家都不認得。
還是國子學祭酒瞧着有些眼熟,回想了半日記起他是國子學的學生,心頭不覺一跳。楚向瀾還是略有些名聲的,且他并不在宮宴之列,當是證人。那麽人犯就是……
拜舞完畢,齊翔啓奏:“禀陛下,已将楚向瀾,許勤之帶到。”
只見尚書令目不斜視,征東将軍老神在在,蔣澄有幾分錯愕,傅太尉暗中咬牙,其他人等各懷心事,整個朝廷倒似演了一場默戲。
皇帝将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停了片刻問道:“丞相以為該如何審法?”
“臣啓陛下,禁苑命案茲事體大,自來廷尉掌管刑獄,不如由鄭廷尉主審。”謝丞相往堂上掃了一眼,正看見傅太尉的白發,忍了嘆息回奏道。
鄭廷尉得了上谕,自然當仁不讓,直接開口詢問齊翔:“方才征東将軍言道,虎贲已經找到了關鍵的人證和疑犯。此案發于宮內,由虎贲一手負責。如今到底情形如何,還請對褚公大臣們說一說。”
腦子轉得快的人固然已經猜出了端倪,然而總有摸不着狀況的人,便紛紛附和。
“那末将便長話短說,傅玉斃命于華林園宮宴上,經司藥局與太醫令弟子楚向瀾共同勘驗,确認為毒殺。經過追查,确定疑犯乃是傅玉在國子學同窗許勤之,今日已經一并帶上了殿。” 齊翔不着痕跡地看了眼蕭錦初,簡單地把案情又複述了一遍。
雖說大殿之上喧嘩是為失儀,但華林一案着實影響不小,衆臣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紛紛私語起來,惹得難得上一回朝的禦史臺蕭中丞狠狠瞪了兩回才有所收斂。
更多人則是看向了楚向瀾身邊那個青年,那個面色蒼白的男子不過弱冠,相貌算不得醜。也僅僅是不醜而已,在楚七郎的映襯下更顯平庸。曾經,大家在茶餘飯後也做過不少揣測,對兇手在心中描繪了幾遍,無一不是兇神惡煞,或陰險毒辣。
但當真看到這樣一個面目模糊,弱不禁風的人,居然是華林案真兇,實在讓衆人的想象有些落空。
作者有話要說: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蕭錦初就算是一個有文化的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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