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八字不合
碎瓦不斷砸落, 淼淼摔得頭暈眼花, 自一片狼藉中掙紮着坐了起身, “飛哥兒……”
沒人回她, 壞菜了!
她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 趕緊挪開屁股, 燕飛果然臉青唇白地躺在地上,“飛哥兒, 你怎麽樣了?快醒醒, 別吓我……”她一邊替他揉胸口, 一邊拍打他的臉。好一會, 燕飛終于翻着白眼悠悠轉醒, 淼淼籲了口氣,“飛哥兒, 你醒啦?你覺得怎麽樣了?”
他兩眼直冒星星,胸口氣血翻滾差點吐血, 捂着胸口有氣無力地道:“我覺得……女人果然是禍水。”
淼淼一拍大腿,“可不是麽,我也這麽覺得!都怪莺歌那個死丫頭, 她早不跑晚不跑, 偏偏要今天跑, 她今天要不是來那麽一出,我今晚就不會來這兒了,我今晚不來,你該幹嘛幹嘛去, 那老色鬼照樣活不過今晚,咱們屁事沒有,你說對不對?”
“嗯哼……我覺得咱們大概八字不合,招婿的事你不再考慮考慮?”燕飛的俊臉被碎瓦剮了兩道紅痕,有點慘不忍睹,扯着嘴角道:“你今晚就是來謀殺親夫的,幸好我命硬……”
他邊說邊撐起身子,忽然全身一僵,怔怔地望着淼淼背後。淼淼見他臉色忽變,還以為事情有變,忙一躍而起将他護在身後。此時才發現,他們如今身處的這個屋子,看着很像一個小佛堂,四周的擺設極簡潔,只正東供着一樽佛像,一張小案幾,案上香爐燃着三根香,一名婦人正跌坐在案幾前,一臉驚惶地看着他們倆。
在這座紙醉金迷的禦史府裏,忽然冒出這麽一間簡陋的小佛堂,着實讓人感到意外,尤其那名婦人,年約四十多,眉目慈和,穿一件素色的單衣,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比尋常百姓家的婦人還要樸素,完全不能讓人聯想到她和這奢華的禦史府有半點關系。
此時那婦人的目光越過淼淼,一瞬不瞬地看着燕飛,眼神已從最初的驚惶變為怔忡,全然沒理會淼淼正拿着匕首戒備地指着她。
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淼淼也不想濫殺無辜,正想叫燕飛走人,卻見那婦人忽然臉色一變,朝他們道:“小心身後!”
原來有一個家丁趁他們不備,悄悄從窗外潛了進來,舉着木棍正要敲燕飛腦袋,而平時挺機靈的燕飛,不知是不是剛才被她砸傻了,呆呆地看着那名婦人,半點反應也沒有。淼淼一把将家丁手中的木棍奪走,順勢一棍将人敲暈,朝燕飛急道:“飛哥兒,走啊,發什麽呆?”
燕飛這才回過神來,慌忙站起身。屋子外頭的腳步聲越來越多,捉拿刺客的吆喝聲不斷傳來,看樣子已将這屋子包圍起來,那婦人忽然對倆人道:“往西北角走吧,那邊有株鳳凰樹,樹下有個秋千,你們功夫這麽好,用力一蕩就能蕩出高牆。”
燕飛和淼淼都是一怔,不知這婦人為何會提醒他們。但此時也不容他們多想,數名幾個家丁已破門而入,叫喊着直撲兩人。燕飛一把拽住淼淼,拔腿便跑,果然是朝西北方向而去。
“哎?飛哥兒……有古怪啊,剛才那個婦人為何要幫我們?她可是禦史府的人啊,這不對勁啊。”那些家丁喊捉刺客喊得那麽大聲,聾子都能聽到,他們穿着夜行衣,手裏還拿着匕首,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怎麽想也想不出她幫他們的理由啊。
但燕飛仿佛聽不到似的,只一味地跑,前頭有幾個家丁舉着長-槍朝他們沖過來,他竟然也沒看到,失魂落魄的,眼看最前面那根長-槍險些刺中他的臉,淼淼唬了一跳,一把将燕飛撞開。
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淼淼沉住氣,左右開弓與那幾個家丁打了起來。這些家丁訓練有素,可不是涼州七小龍那些用來湊數的貨色,淼淼很快感到吃力,還好燕飛在挨了一腳後終于清醒過來,抽出藏在腰間的短劍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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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我身後!”
夜色濃稠,空氣中飄着一層薄霧,燕飛輕靈的身影在那幾個家丁之間游走,有冷冽的殺伐之氣自他眸中湧現,淼淼終于放下心來,知道燕飛回魂了。果然沒多會功夫,燕飛便把那幾個家丁料理幹淨,依然領着淼淼朝西北方向跑。
越過幾座亭子和假山,果然見到西北角有一棵高大的鳳凰樹,枝葉濃密,其中一根粗壯的枝桠打橫伸出,上面挂了一個秋千。
淼淼驚呼:“咦,真的有個秋千!那婦人沒騙我們啊,真是奇了怪了。”
燕飛十分不以為然,“有啥好奇怪的,人長得帥就是有這個好處,人見人愛。”
兩人走到樹下,燕飛擡頭,濃密的枝葉下,懸挂秋千的麻繩已顯老舊,看樣子已挂了好些年頭,晚風拂過,秋千一晃一晃的,發出吱丫吱丫的輕響,他一時有些出神。
“啧啧,我長這麽大還沒玩過秋千呢,有錢人家真會享受。”淼淼一屁股坐了上去,“飛哥兒,你推推我啊。”
花園那邊又傳來追逐聲,燕飛拉起秋千,陰陽怪氣地道:“好啊!那你玩開心點啊。”
他手上運勁,在淼淼的鬼哭狼嚎聲中用力推了一把,秋千劃出一道弧線,把淼淼飛了出高牆外,毫無意外的,牆的那頭傳來咚的一聲巨響,“哎喲,你個死雜粹!痛死姑奶奶了……”
不中用的家夥!燕飛翻了個白眼,好整以暇地站到秋千上,離開前的一刻,燕飛再次擡頭看了一眼這棵鳳凰樹,一陣晃神。
牆外,淼淼龇牙裂嘴地揉着屁股,看着燕飛自牆頭輕飄飄地落下,心裏很是不平衡,想當年……唉,不提也罷,總有一天,老子會卷土重來的!
遠處有吵雜的人聲隐約傳來,禦史府裏的人大概已報官了,兩人迅速将夜行衣脫下,露出裏面尋常的衣飾,同時把身上的匕首和短劍扔掉,轉身融入夜色之中,往永寧侯府的方向疾行。
“鬧這麽大的動靜,今晚看來是出不了城了,借你香閨躲一晚吧。”
“你原本打算今晚出城?”淼淼詫異道:“幹嘛去?”
“我還有任務,得趕去青河縣。今晚走不了,明日一早必須出城。”他原本的計劃是今晚神不知鬼不覺地幹掉何禦史,然後馬上出城的,但顯然計劃趕不上變化。
“喲,菩提閣長安分舵的生意這麽好啊,才開張就忙成這樣。”
兩人很快回到永寧侯府,淼淼可不敢真讓他睡在自己房裏,畢竟進出的人多,難保不被人發現,想來想去只好把他藏在自己冬天用的練功房裏。等到安頓好,她才發現燕飛臉色蒼白,竟是受傷了。
“飛哥兒,你剛才到底咋回事?”傷口就在肋下,還好那傷口不深,她一邊替他上藥一邊道:“自從見了小佛堂裏那個婦人,你就魂不守舍的,若是平時,那些頂多練過幾套拳的家丁,根本近不了你的身……哎喲我的娘啊,你該不會看上人家了吧?她都能當你的娘了。”
燕飛光着上身躺在地板上,面無表情地睨了她一眼,“胡說什麽。”
淼淼吐了吐舌,又道:“也是奇怪,那婦人雖然打扮樸素,但以我閱人無數的毒辣眼神看來,她的相貌氣質絕不是普通下人,難道……是何禦史的正室?”
燕飛搖了搖頭,随即閉上雙眼,似乎是累了,淼淼見他不再開口,也懶得多說,她今晚也是累得夠嗆,上好藥起身要走,燕飛忽然睜開眼,“淼淼,你說……人的腦中,會有兩歲前的記憶嗎?”
“兩歲前的記憶?”淼淼怔了怔,咬着手指頭很認真地想了片刻,“我最早的記憶……不是追着你打,就是被你追着打,然後白槿姐姐拉開我們,罰我們紮馬步,也不曉得這是幾歲的記憶了。”
她出生沒幾天就被閣主撿回菩提閣,自然所有的記憶都與菩提閣有關,但燕飛不同,她記得白槿姐姐說過,燕飛比她早一個月來菩提閣,來的時候已兩歲了,“為什麽忽然這麽問?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燕飛沉默,把兩手枕在腦後,看着屋頂怔怔出神,良久才輕聲道:“沒什麽,我累了。”
“哦,那你早點睡。”淼淼轉身出去,“明天你出城的事,包在我身上。”
何禦史在自己家中遇刺身亡的事果然鬧得很大,一大早淼淼便聽到自己的幾個丫頭在議論,說昨晚禁衛軍封鎖了禦史府所在的整個坊區,因死的是朝中大員,大理寺的人也連夜趕到禦史府查看,收集人證物證。
不用想也知道,今天要出城,和登天的難度差不多,但她知道,飛哥兒今天必須出城,菩提閣的刺客,若是在指定時間內不能完成任務,下場等同任務失敗。她是個有原則的人,昨晚她把事情辦砸了,今天就得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再說飛哥兒是她的人,她怎麽也得護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