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曦光落進窗簾的縫隙, 淺淺的映照着渺小但無可忽略的灰塵。
光芒溫暖的鋪撒在陸葭臉頰上，她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 耳畔忽然驚起一聲巨響。
她被強制睜開眼，還未完全清晰的視線中, 看見北璇推開門沖她撲了過來。
她敏銳的翻過身，叫北璇撲了一空。
看北璇這架勢，是要壓死她。
“你這是在幹什麽。”陸葭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冷聲發問，“你不是一早就去找季空遠了嗎，怎麽現在人在這裏，壓根沒去還是已經回來了。”
“還用我去嗎？”北璇笑着晃了晃肩, 站在床上揚了下頭發，一臉媚笑的坐下身來沖她眨了眨眼，“有人不請自來我還費個什麽事。”
她輕低了下眉, 随意擡手抓了個發型出來:“什麽意思——”
北璇呵呵兩聲自顧自的左右晃了晃頭，沖她挑挑下巴, 笑道:“季空遠現在人就在樓下, 他的車子已經停了半個小時了。”
“……什麽？”陸葭微微抖了下眼睫, 轉頭跑到窗邊一把拽開窗簾，目光凝結在一處，緊緊咬了下唇。
他怎麽會來。
“你還不下去找他？”陸葭離開後, 北璇索性占領了她的床，一個仰躺面朝天花板，噘嘴瞪大眼調侃道:“真看不出來這季空遠夠長情的, 我以為他這麽多年都不找女朋友是因為他不喜歡女生呢，沒想到他原來是在為你守身如玉啊。”
“他守的人不是我。”陸葭走到衣櫃前換了身衣服，鏡中的自己神态憔悴了許多。
昨晚聽北璇叨咕到半夜，難免也勾起她對高中的回憶。
不知何時才睡着，一覺醒來，就已經這個時候了。
可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夢中的人就已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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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他守的人不是你。”北璇伸手拍了拍床，偏頭斜着掃了她一眼。
“他連自己是否喜歡我都不知道，怎麽可能一直等我。”
“那可未必。”北璇一個起身轉向陸葭，勾了下唇角，慢笑道:“他找了你七年了，說明你對他來說很特殊。”
“的确是有些特殊。”陸葭簡單攏了下頭發，邁腿走出房間來到客廳，“如果遇見徐慕廷的話，我會打電話給你，你記得給手機充電，別關鍵時刻讓我聯系不到你。”
“啊？”
陸葭走下去的時候，季空遠正坐在駕駛座上閉目養神，左手還扣在方向盤上，下颌緊繃，表情肅穆。
她走到副駕駛旁正想敲敲車窗，手卻頓在半空中無論如何都夠不過去。
他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可還是遵守了和她約會的約定。
雖然她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什麽，無論是什麽，她都可以幫他達成，在保證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
說已經不怕他有點過于武斷了。
她其實已經相信了他說的話，卻怎麽都放不下那段過去。
或許程遲說的沒錯，她也擁有心魔這樣東西。
她不會逃避問題，所以現在也會試着和季空遠接觸。
要解開心結，這樣才能毫無顧忌的向前。
就在她思索發呆的時候，一道聲響萦繞在耳邊，她循聲低眼去看，伸手扯了下車門。
門開了。
她愣了片刻，彎身走了進去，什麽都沒說，先一臉平靜的給自己系好了安全帶。
季空遠陰氣沉沉的瞥了她一眼，啓唇問她，聲音醇厚:“來了很久了？”
“沒有。”
“為什麽不叫醒我。”他的眉峰蹙深，神色驟然冷了下來，似是有點不悅。
“既然你等了我那麽久，我等你幾分鐘也無可厚非。”她淡淡應道，擡頭看了眼樓上，口吻清淺，“還不走嗎，跟我說要約會之前沒有想好帶我去哪裏？”
“我想去你喜歡的地方。”他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面容清冷，話說的多了才顯出來他的聲音其實有點啞了，“但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
“去你喜歡的地方吧，不用迎合我。”她頓了一頓，接着面無表情的說，“我沒有那麽重要。”
空氣仿佛凝結一般靜谧了片刻，他端詳了她幾眼，忽然語氣低緩的開口:“先帶你吃早飯。”
陸葭垂眸盯着眼前的事物，漠然出聲:“你怎麽知道我沒吃——”
他打斷她，表情沉着鎮定:“北璇告訴我的。”
“……”北璇她到底是怎麽想的，是要讓她遠離季空遠還是要撮合。
最難猜透的是人心。
而她幾經困頓糾結和疑惑，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可以冷靜處事，卻不願與他相處時再步步算計了。
因為喜歡，所以不忍。
雖然說是吃早餐，但去的餐廳卻在陸葭意料之外。
這個餐廳共有四樓，不高也不矮，從最高層的坐席看過去，可以看到窗戶外面的游泳池。
匪夷所思。
陸葭簡單的吃完早飯，全程沒有跟季空遠說幾句話，飯後，她走到露天游泳池旁的天臺上透透氣，思路有點混亂。
她和季空遠正在進行一次約會，可他們現在算是什麽關系，這個點模糊不清，兩個人誰也沒有戳破。
約會是他提出來的，可他卻沒有說喜歡自己，很多話解釋的都很模棱兩可。
她喜歡他，但沒有勇氣捅破那層窗戶紙。
他整個人都給人一種陰冷暗黑的感覺，陸葭很難獲知他的心中是否存在愛這樣東西。
換句話說，她開始再次去了解他，同時又在避免自己看透他。
一段別扭生硬的關系。
兩個偏執冷漠不服輸的人，要誰先一步靠近對方都不容易。
吊在天臺護欄上的胳膊被人唐突的扯了一下，陸葭轉回頭去，對上一雙嚣張跋扈的眼。
她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麽一號人。
沒等她說話，對方率先開了口，神色斐然:“你和季空遠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跟他一起出來吃飯。”
還真是一問一個準。
她漠然轉過身看着面前的人，背靠着護欄站着，冷聲發問:“季空遠是你什麽人。”
對方輕蔑的挑了下唇角，滿目傲然:“他是我未婚夫！”
未婚夫——
陸葭輕擰了下眉頭，淡淡移開視線，漫不經心的回道:“我是他高中同學。”
“我知道。”
陸葭聞聲看回她的眼，什麽也沒說。
那人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她，繼續問:“除了高中同學呢，還有沒有什麽別的關系。”
這質問的口氣，好像很期待她和季空遠有什麽關系一樣。
她滿不在乎的擡眸，沖着自稱是季空遠未婚妻的人面無表情的回答:“沒了。”
說完她就邁腿準備離開。
“沒有？”面前的美豔女人冷笑了一聲，擡手拉住了陸葭的胳膊費力的往上一提，雙眉緊蹙，一臉的厭惡相都溢了出來，“老同學敘舊至于來情侶餐廳嗎？”
情侶餐廳？
這回倒是陸葭神情一怔，一時語塞到不知道說什麽來還擊。
季空遠為什麽要帶她來這裏。
她置若罔聞的站在原地，被那女人拽住胳膊推搡了肩膀一下，斥聲問:“我問你為什麽要跟季空遠來這裏，你給我回答。”
這下陸葭回過神來，直接推開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打量了她幾眼，“這你得去問季空遠，來這個地方吃飯是他的主意。”
“不可能。”江星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雙眸微斂，“季空遠才不會主動帶女人來這種地方，你在說謊。”
“信不信随你。”陸葭撞過江星月的肩膀邁步離開，下一瞬被她扯住了胳膊。
那一刻，陸葭的眼中全是漠視的光。
又是這種叫人難受的眼光。
“我讓你走了嗎？”江星月被她的态度激怒，握住陸葭的胳膊怎麽也不肯放手，忽然間眼眸一轉，松開手将她向後一推。
只聽“嘭”的一聲，陸葭背對游泳池掉了進去。
江星月滿意的看了眼自己塑造的“作品”，輕輕拍了兩下手，本打算等陸葭在水面掙紮的時候讓她哭着求自己拽她上去。
看她還會不會無視自己，擺出這副不屑的樣子來。
過了幾秒，水面上紋絲不動，江星月一下就慌了。
莫非是沉底了？
她怎麽連掙紮都不掙紮一下就沉下去了。
自己只是想懲罰她這種自視清高的态度，可沒想過要殺了她啊。
怎麽辦——
“來人啊，有人落水啊，快救——”
江星月話還沒說完，只聽又是“嘭”的一聲，一道身影落進游泳池中，瞬間驚擾了平靜的水面。
掉入水池的時候，陸葭心一緊，整個身子直接跌到池底。
她嘗試伸出雙臂在水裏撲騰了兩下，掙紮的時候還灌了口水進去，她瞬間大腦一口，呼吸困難，此刻身後像是存在一個漩渦，拼命的把她往水裏拽，她想伸開腿活動，發現只是徒勞。
幾口水一瞬灌入腹中。
江星月本會游泳，沒想到陸葭卻不通水性，她剛意識到這一點打算跳進泳池的時候，結果就有人搶了先。
卻聽“撲通”一聲，巨大的水花在她身邊泛起，降落時落在了她的鞋邊。
陸葭再一次嘗試上游的時候，季空遠游到了她的身邊，快速的伸出手，手一用力将她從水面下拎了起來。
他把她挂在自己的身上，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繼續往前滑。
衆目睽睽之下，兩人安全的上了岸。
坐在他懷中的陸葭面色蒼白，全身濕透，她扶着季空遠的胸膛，劇烈的間斷着咳了幾口水出來。
自己還活着。
她的手臂下意識的摟住了季空遠的腰，額頭貼在他的肩上，有點頭暈目眩。
又是幾聲輕咳出喉，她用力的呼吸，像是要拼命逃離方才在水底窒息的感覺。
季空遠見狀溫柔的撫了撫她的後背，一只手按住陸葭的頭，替她遮擋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
“別怕，我帶你走。”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