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十回
紗帳下的人兒躺在床榻中含糊不清叽裏咕嚕不知在說些什麽,從她滿額沁出的汗珠可以看出想必睡夢中亦不得安寧,神志不清深陷夢中不可自拔久久醒不過來。
坐在床榻邊的慕容夜正用修長手指拿着一條方娟輕拭她額角的汗珠,時不時用着手背探着她的額頭。
站于床榻邊的碧落輕嘆了一口氣:“少主,夫人昏迷數日你便不眠不休陪伴在她的身側悉心照顧,即使您內息強勁也不是鐵打的人,大夫已經說過,夫人的身子沒有大礙,這些小事就交給下人來辦,你先休息一下,可好?”
慕容夜的神色中盡顯心事重重的樣子,只是注視着瑤姬,低着聲喃喃自語着:“我怕現在不看,很快就沒機會陪在她身邊了。”頓了頓,嘆息似地吩咐道:“我不累,你先下去吧。”
蹙着眉頭的碧落不解慕容夜所言,卻也扭不過一向發號施令的主子,只能無奈地嘆氣向屋外走去,還未步出屋子,一名神色匆匆的下人手中拿着一封密函快步向屋子走來,碧落還未聽屬下報告已然道:“查的如何?”
下人恭敬地區着身子,遞上一封信件:“事情的起因經過都詳細記錄在密函之中,還請碧姑娘過目。”
碧落接過密函向下人揮了揮手,進屋便急忙拆開密函取出信件閱讀起來,讀完信件眉頭鎖的更深,卻躊躇不前不知該如何向少主禀報。
“說吧。”裏屋中的慕容夜似乎早已料到此事的前因後果,淡淡道。
“少主,夫人受傷這事與桦府脫不了幹系,婉瑤只是被栽贓嫁禍的替死鬼而已。”
慕容夜的聲音并無波瀾,仍淡然輕“嗯”了一聲。
碧落見慕容夜仍然神情淡淡,便一五一十道出信件中的內容:“呂馨蕊的目的是想要婉瑤與少主成婚,借助逍遙門的勢力為她将來登上飛天堡堡主之位做鋪墊,但,少主身邊早已有了夫人,婉瑤不可能名不正言不順嫁給少主做妾,所以,才會有那晚的債贓嫁禍企讓人誤以為夫人刺殺婉瑤。可呂馨蕊未曾想到夫人與婉瑤的身份早已對調,現在竟是婉瑤生死未蔔,她的如意算盤早已落空,卻仍被蒙在鼓裏。”
“你說什麽?!”躺在榻上原本昏迷不醒的瑤姬忽然用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碧落,震驚的神色中似無法相信碧落所言。見碧落愕然地低着頭不敢回話,連忙撐起身子慌張追問着:“你再說一遍!”
“別亂動,你的傷口雖不深,可是才剛結疤。”慕容夜雙手按着瑤姬肩膀,生怕她激動的情緒又扯裂新傷。
瑤姬大手一揮,掙紮地逃出慕容夜的手臂中,失聲喊着:“我姐姐到底怎麽樣了?!”
慕容夜注視着情緒有些失控的瑤姬,只能對着碧落道:“你先下去吧。”
瑤姬一見碧落離開,哪還穩得住身子,逃竄似的從慕容夜的手臂中翻身下床:“說!我姐姐到底怎麽了?!”見慕容夜蹙着眉頭,內心更加驚慌失措,顫抖的話音不可置信試探道:“碧落說的都是假的吧?爹說過婉瑤功夫了得,何況她是聽雨樓主,豈是那麽容易就……”說到這裏,卻不敢再說,生怕慕容夜真的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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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夜雖不忍看到瑤姬傷心的樣子,卻不願欺騙她,只能絮絮道:“呂馨蕊派了人在鳳隐耳邊煽風點火,你那晚又被人伏擊受了傷,婉瑤趕到時估計見到昏迷不醒的你,手中沾滿你的鮮血還拿着塵霜劍站在你身邊,鳳隐親眼目睹,便惱羞成怒提着蒼粼劍就為你報仇去了,在影崖邊與婉瑤做了生死決鬥,最終敗的是婉瑤。”
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視着慕容夜,沙啞的話音确認似的道:“她死了?”
慕容夜搖了搖頭:“不知,她身上中了一劍,肩上挨了一掌,墜下影崖,崖底從未有人下去過,搜尋的人恐怕也難以尋到屍首。”
“不會的,我才知道姐姐對我的好,還未親自向她道歉,喚她一聲姐姐,乞求她的原諒,她怎能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喃喃念着,瑤姬忽然回了神,滿身肅殺之氣,就向屋外沖去,口中嚷嚷道:“呂馨蕊!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非殺了你不可!”
“你冷靜點,就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未沖到呂馨蕊面前,早已死了千百次!”
“我不管!我知道我現在就廢人一個,難道我姐姐被她害死了,爹被她折磨得不成人樣,我仍要茍且偷生?!”冷森森的目光盯着慕容夜,咬牙切齒地道:“恕我瑤姬辦不到!讓開!”
慕容夜大手一揮,扛起光着腳踩在地板中情緒早已失控的瑤姬,向床榻返回,狠然的話語冷冷道:“你想死還要先問過我答不答應!”
“放我下來,慕容夜!”瑤姬雙手使勁捶打着慕容夜的後背,口中不停地嚷嚷道:“讓我出去!”
慕容夜将抗在肩上的瑤姬剛抱上床,身子便覆了上去,壓得身下的人兒動彈不得,寬大的手掌緊緊握着瑤姬的手腕,冷厲陰沉的眸子盯着瑤姬,話語随即道:“再也不許說‘死’字!”
也許是因為從未見過眼前這個外表看似儒雅、沉穩歷練的男子展現他手握衆權的霸氣,此刻,竟讓情緒失控的瑤姬回過神來,茫然地注視着慕容夜,久久不知該如何回應。
眼前的瑤姬,眸子蒙上一層薄霧,滿臉寫着無助痛苦,讓慕容夜深深自責起來,阮聲細語安撫道:“對不起,是我沒考慮你此刻的心情。”不知為何,慕容夜的神情比瑤姬還顯得痛苦、無助,似乎滿懷心事,忽然将身下的瑤姬緊緊摟在懷中,顫抖低語着:“若你想報仇,我會幫你。”頓了頓,再道:“沉息的解藥,等時機到了,我也會給你。所以請你相信我,安心的留在我身邊,否則,我怕會生出變故,讓你受到傷害。”
瑤姬不明白,自己的內心是悲憤的,可為何明明是自己死了親人,卻還沒眼前的慕容夜看起來傷心難過,靠在他的懷中,怎麽也不忍心推開此刻無助的他,只能無聲地沉默着……
亦不知過了多久,當兩人冷靜地對坐在桌子邊談起圍攻桦府的事時,剛才的事情就似沒有發生過。
“死的是我的姐姐,為她報仇,我很想自私一點。可是,在利用你與報仇之間,我內心的選擇卻是不願你也被牽連進來。”神色黯然地注視着慕容夜,随後即撇開了視線,苦笑着:“你該好好居住在欽闐城,那座城池比我更需要你。”
慕容夜淡淡地敘述着:“可我不需要他們。瑤姬,有些事情并未表面看起來如此簡單,即使我想抽身離去,她們也不會任由我離開。”
瑤姬滿臉疑惑不解地等待答案,似确認道:“她們是誰?還有人能攔下逍遙門主的腳步?”
沉靜的笑容充滿暖意:“從前的你能被迫無奈為姜榕一家停下腳步,我雖然權勢滔天,可是面對自己的弱點,當然也有被迫無奈之時。”
“還是因為我。”輕聲嘆着氣,苦澀道:“我并不想成為你的累贅,把沉息的解藥給我吧?解開沉息,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到那時,你也無須分心護我周全。”
修長的手指撫摸着近在咫尺的玉顏,笑答着:“我說過,等時機到了,便會将沉息的解藥給你,現在還不是時候。當你恢複武功,将會有太多的變故無法預測,若因此讓你受到傷害,再追悔莫及就太晚了。”
瑤姬滿臉困惑,似乎察覺到自己深陷在一場陰謀之中被人當作棋子擺弄着。但,慕容夜似乎早已洞悉了這一切,卻想獨自一人扛下,讓自己安然地處在旋窩之外,平平安安度過這場即将到來的殺戮。
慕容夜未曾解釋,只道:“呂馨蕊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你仍舊是聶婉瑤,安心地等着她替你安排一切,你放心,不用太久,桦府就要成為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