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回
沉悶渾濁的空氣在這密不透風的石室內讓人覺得壓抑,癸鳳繭坐在石凳上眼睛亦不眨地盯着躺在石床上的鳳隐,即使他的意識早已模糊不清,但是,那潛意識中從未改變的信念卻讓癸鳳繭驚詫不已,鳳隐每一次的憶念之聲便讓癸鳳繭的心揪得更緊,那只原本扶在石桌上的修長玉手此刻正按着桌角,恨不得将其生生掰斷!
腦海中回憶着呂馨蕊的話語,明知她想将自己拉入陣營,将鬼族扯入這一場争權奪位之中,但是,恍惚間腦海中回蕩起另外一個聲音,不斷催促着:“做吧!做吧!”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邁向石床中半死不活之人!
眸子眨也不眨地站立床邊注視着鳳隐,忽然自說自話起來:“一層不變是不存在的,只要繭一入體,再堅定的信念亦要改變。”說完此話,癸鳳繭的臉中只能尋見黯然神傷,這話仿佛不是在對鳳隐所說,而是不斷的催眠自己。
喃喃自語着,眸子猛然一睜,內心豁然開朗,玉手不再含糊,在鳳隐身上一掃而過,即可尋見數針紮在他的身軀上,至懷中取出一圓形木盒,揭開蓋子後,用小指在木盒內輕輕一刮,數只雪白通透的白色小蟲嵌在指甲內宛若死寂一般,木盒一蓋放回原處,玉手緊接着将鳳隐的衣衫至胸口處使勁一扯盡數敞開,原本粘着血染布料結痂愈合的數道傷口再次扯裂開來,卻見昏迷的鳳隐悶哼一聲,胸口起伏不已。
癸鳳繭的玉手在鳳隐血肉模糊的胸口上來回撫摸着,最終停留在一道血流不止的傷口上,驟然間指尖似利刃一般将結痂的傷疤割破,指尖頓時陷入肉中,鮮血猛然間濺出體外,另只玉手在傷口上輕輕一彈小指,指甲內的小蟲順勢落入鳳隐的傷口處。
死寂一般地蟲子剛落入血流不止的傷口上,仿佛恢複生命力蠕動起來,貪婪地吸允着傷口處的新鮮血液,眨眼工夫傷口外的鮮血便已枯竭,然而,小蟲似乎仍不滿足,向着裂開的傷口處一鑽,瞬間消失在傷口內,卻見鳳隐雙手緊握成拳,滿身盡顯青筋,那一雙劍眉早已蹙成一團,癸鳳繭右手食指、中指在傷口處用力一點,源源不斷的內息注入鳳隐體內,那數只即将流竄的小蟲似得到指令一般紛紛聚集起來,卻見皮膚上鼓起一個小包,随着時間的推移,點在鳳隐皮膚外的兩指緩緩向脖子處移動着,那鼓起的小包猶如蝸牛爬行緩慢跟随着注入的內息向脖子處而去……
白皙的玉顏漲得通紅,香汗淋漓,嬌喘細細,額角不斷沁出晶瑩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一雙眸子早已眯成一線,視線卻越來越集中,不敢有絲毫松懈,随着時間的流逝,鼓起的小包終于到達咽喉處,兩指一轉,化為掌勢,運起內息一掌打在鼓起的小包處,擡手之時,表皮恢複如初。
然而,卻見鳳隐緊閉的眸子猛然突睜,緊握地雙拳一張,指甲磨着石床發出尖銳刺耳的響聲,瞬間石床中已留下十道指痕,而,臉頰、胸口□□在衣衫外的皮膚皆是鼓起的青筋!
“啊!”石室內響起如野獸般的嘶吼聲,驟然間鳳隐的上半身由石床中彈起,‘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在青石地板上!虛弱無力的身軀只坐于石床中數秒,眸子便無力地一閉,倒回床中昏死過去了。
癸鳳繭神色複雜地凝視着青石地板中那一攤鮮血,幾只原本如米粒大小的蟲子現今體積足足翻了三倍有餘,而原本呈透明狀的身體由內至外呈現出赤紅色,此刻正蠕蠕地爬動在鮮血中,每吸允一口鮮血,那軟綿綿的身體竟迅速膨脹起來。
然而,站于旁邊的癸鳳繭目光緊緊凝視着蟲子,每當蟲子膨脹之時,神色好似痛苦一分,兩只手不由自主地呈交叉狀握在兩臂上,腳步連連倒退,眼神渙散地猛搖着頭,口中喃喃自語着:“不會的,不會的!”目光突然轉向石床中的鳳隐,仿佛透過他又看見了那一幕,血泊中的女子亦是一口鮮血噴出,将繭強行逼出體內,之後便奄奄一息地倒回血泊中,不久便去世了,可是她那堅定的話語仿佛魔咒一般驅除不盡,永無止盡地回蕩在耳邊:“我不會忘了他,不會,不會……”哀傷地凝視着鳳隐亦或是早已去世的她?又念叨着:“為何?為何寧可死,也不肯讓攝魂繭入體?!”仿佛尋不到答案,一臉哀愁痛苦不已,腳步不斷倒退着,最終退無可退,後背撞在石牆上,順着牆壁滑了下來,頭壓得低低,雙手蜷着身子縮在角落裏……
不知過了多久,靜悄悄的石室內忽然有了聲響,石床中又聞鳳隐的喃喃聲,然而,卻再未聽見‘瑤姬’二字,只能模糊不清地聽見:“水……”
蜷在角落的癸鳳繭聞聲不由得擡起頭看向石床,一雙柳眉糾在一塊,心想:“他竟未死?!”
稍許片刻,喃喃聲即止,然而,石床中鳳隐的手指動了動,眸子微微睜開,似乎恢複了意識,一會便将身軀翻轉過來,手臂撐在石床中,艱難支撐起上半身,視線正巧對上蜷在角落的癸鳳繭,未再翻身下床,反而一雙似潭水幽深的眸子滿是戒備地盯着她,身上散發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息。
當對上鳳隐目光時,懦弱的一面早已隐藏起來,餘下的依舊是傲視群雄的霸氣,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冷笑道:“命還真大。”
眉梢緊蹙,卻不發一語,臉中除了先前的戒備還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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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兩人大眼瞪小眼地注視對方,癸鳳繭首先沉不住氣不悅道:“傷的過重,高燒不退,把你燒糊塗了?”回答的只是無言的沉默,若不是那一雙還會轉動的眼珠子,癸鳳繭定會以為他早已成為化石,實在拗不過不發一言的鳳隐,站起身來便向石桌走去,倒了杯茶微低着頭自斟自飲地深思起來:“這人到底是脾氣本就怪異別扭,亦或是真被燒壞腦了?”擡眸時看向鳳隐,卻想起呂馨蕊一而再再而三算計自己的事情,思索片刻才道:“鳳公子就不奇怪那日昏迷之後,到底發生何事?”
卻見鳳隐眉梢輕挑,回道:“若不好奇,我又怎會安然坐着?”
朱唇微勾,将目光投向手中的茶杯,凝視着茶水中的倒影,首先道:“我叫癸鳳繭。”然而,聽聞此名,鳳隐的神色卻未有絲毫變化,讓癸鳳繭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接着徐徐道來:“那日你昏死後,我強行擄走你乃是受了呂馨蕊的指使,并非我願。”
“呂馨蕊?”
“嗯,她與我達成的協議便是用攝魂繭串改你的記憶,讓你作為只忠心于她的傀儡殺手。”
鳳隐卻蹙着眉梢,想着:“用繭串改記憶。”淩厲的眼神盯着癸鳳繭,開口道:“既然為呂馨蕊辦事,又為何将真相告知于我?”
癸鳳繭不氣不惱,邪邪地笑着:“攝魂繭确實有進入你的體內,只是你将它強行逼出了體外。”用手一指青石地板中宛若死寂的繭,證實自己并未欺騙于他,又道:“我向來自傲,呂馨蕊卻三番兩次設計框我入局,這仇怎能不報?而我還要以十倍奉還于她!”
鳳隐只是沉默無言地看着眼前滿臉陰謀算計的癸鳳繭,直到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時,她才咬牙切齒地道:“你腦子被燒壞了?本姑娘雖然生的一副傾國傾城的容顏,但,你也不用眼睛亦不眨地盯着我看吧?!”
“我為何要與你合作?”
“為何?!”笑顏中帶着一絲蔑視,解釋着:“就憑現在傷痕累累的你,還有談判的籌碼?”話音帶着一絲強硬又道:“我看中你,只因你是呂馨蕊欽點的傀儡,如若不答應,讓你成為傀儡的方式還有許多。”話剛止,神色頓時柔和許多,有商有量地說着:“當然,若鳳公子願意與我合作,想必我辦起事來必定事半功倍。”
“那依癸姑娘所言,合作中鳳某該做何事?”
唇角微微輕勾,笑嘻嘻地道:“這事說簡單亦不簡單,你只需盡力破壞呂馨蕊邁向堡主之位的道路即可。”一雙眸子揪着鳳隐仿佛在說:“瞧我多好說話,只是讓你盡力而已。”
“成。”
手中的茶杯落回石桌中,喜笑顏開地起身向石室外走去:“你就先待在石室內,待我出去為你打點好事情。”
看着癸鳳繭的背影消失在甬道的盡頭,緊繃的神經頓時放松,一臉疲憊地凝視着青石地板中的繭,手指忽然壓在額頭上喃喃自語着:“若不是強行逼出繭,恐怕我已是一名傀儡。”緊蹙着眉頭,一臉沉思:“鳳?這是我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