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佛海間(四)
寒昭上次出手幫了寒山寺, 就是同春風度與暗閣站在了對立方。尤其——他們一群老家夥, 居然還打不過一個小輩, 真是天大的笑話!
“不過就是一場意外罷了。那小輩但凡有半分頭腦,”春風度昂首眯眼,神情篤定一派傲然, “……就應當清楚,不該與我春風度作對!”
暗閣主人俊臉橫疤,灑然翹腿坐在椅上, 指尖把玩着一枚玉扳指。聽着這話,他臉微沉,冷笑一聲,神情陰戾:“不過他既然來了, 似乎是并未做好這覺悟。”
語畢, 手中扳指被他按在了桌上,發出啪嗒的一聲。
春風度聞言,回眸冷哼道。
“上次打傷我的舊賬還沒同他清算呢——我這便去讓他,好好領悟!”
————
寒山寺。
寒昭道:“五渡既然能找到,旁人未必不可。”
知非:“——但偏偏,這麽多年來無人尋得。”
寒昭擡首:“也許不靠什麽方法, 只憑運氣?”
知非輕嘆, 緩緩搖頭,清澈柔和的目光染上一層無奈。
寒昭自然也知道這可能太微小, 也沉默了下來。知非見他神情有些黯淡,便溫聲開口道:“師侄遠道而來, 想必也累壞了。不如就在貧道此處稍事休息?”
寒昭點頭:“也好。”
知非輕笑一聲,扶案起身走到他面前,“來吧。”
寒昭往前邁了一步,回身看了一眼身後慢悠悠起身的宴白流,淡然平靜的聲音總有種讓人說不出感覺的冷淡。“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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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白流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哎!”而後一愣,摸着腦袋跟上他們。
知非看似不動聲色,卻悄然撥下了一粒佛珠,眼眸之下盡是警惕。
一行人漸行至寒林中。
雪花滿天,滿眼晃人的亮白,讓人不敢細看。綠松青竹藏在皚皚白雪下,依舊鮮活如春。順着他們的背影向前看,隐約可以在茂密的竹林之後窺見一棟建築。
知非領着他們向前,平心走在最後。凡人之軀被寒冷的天氣折磨,而使得耳廓指尖被凍的通紅。然而他神情平靜悠然,仿佛感覺不到這溫度一般。他本專心致志走着腳下的路,忽而眼珠一轉,瞥見宴白流看着他。一愣後,他笑笑道:“此處是寒山寺僧寮。寒山寺僧清修苦修,條件一般,還望不要嫌棄。”
宴白流也笑:“那怎麽會呢。”
頃刻便抵達僧寮門口,知非的手剛挨上門環,忽而一頓,迅速回身,以右手為刃往後一送,左手依舊豎掌胸前。
浩大氣浪轉瞬旋開,尖嘯聲被放大數倍。遍地雪花扶搖而上,知非寬大的僧袍膨起飛舞,獵獵作響。
平心一愣,下意識擡頭往知非攻擊的方向看去。
一女子自空中粉衣蹁跹旋刃速攻而來,目中盡是勢在必得。知非手撚佛珠,合眸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袖口一甩,撤手豎掌,神情泰然。
春風度美目光芒流轉,輕哼一聲,足尖在樹枝上輕點,動作悠然落在了僧寮之前,收鞭束于腰後,與知非四目相對。
一人淡然平靜,一人随意嬌俏,卻在某一刻皆冷下臉來,氣勢一震。氣浪飚飛,使得春風度一頭秀發悠然飄飛,悅目至極。
氣氛劍拔弩張。
平心面色一凜,擡手将宴白流擋在了身後。
宴白流愣了愣,默默承了他的好意。
春風度唇角洩出一絲冷笑:“堂堂知非大師,就這樣迎接客人的嗎?”
知非淡淡道:“為何不可?”
“說出去真是讓仙門見笑——呵,聖賢知非,竟然連來者是客的道理都不懂。”春風度道。
“貧道雖是老眼昏花,卻還不至于連客與敵都分不清。”
春風度混不在意,目光移到了寒昭身上。像是剛剛才看見他似的,美目微睜,笑笑道:“哎呀,這不是寒仙師嗎?這許久未見,不知仙師過得如何?”
寒昭神色極淡,眼波寧靜。宴白流見他掌心向上擡起手,一把劍忽然出現在他掌心,光似月華洗練,柔和而明亮。
春風度目光在他掌心凝了一瞬,聲音忽而冷了下去:“……你這什麽意思?”
寒昭不言,宴白流看看他又看看春風度,有些不解。
竹林寂靜,風聲呼呼刮過,遠處積雪拂去一層,露出了掩藏在層層雪中枯黃的竹葉的一角。
哪怕竹竿上的竹葉青綠如新,也掩不去地上已老的敗葉之影。
春風度目光順着瑩白的劍刃滑到他臉上,眯了眯眼,面色陰沉:“怎麽,是我春風度實力卑劣,還不夠資格讓你祭出威道之劍忘川嗎?”
宴白流這才略有恍然。
寒昭似是根本未聽見她說的話一般,長睫一顫,睜眸松手讓雪白的劍悠然飄在半空,手做劍指勢立于胸前,無聲號令雪劍以兇猛之勢劃破氣流尖嘯而去。
春風度抽出了腰間長鞭,霍然揮去擋住,鞭與長劍相持不下,她咬碎了一口銀牙,美眸中滿是不甘:“你居然看不起我?你真的看不起我??是不是?!”
知非靜靜看着寒昭使的劍。明明它雪白漂亮,卻使得目露嘆惋,手撚佛珠低喃一聲:“阿彌陀佛……”
而後他向前一步,一指點在半空。
春風度忙着與寒昭對招,餘光瞥見,心中霎時警鈴大作,慌亂往旁邊躲去。一道厚厚的冰層迅速從地面凝結,咔咔聲不絕于耳,不過短短一息便立至了三四丈的高度,彎曲着将春風度環在了其中。
春風度氣急敗壞,正要往上飛去,就見冰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封了頂。她被迫停住,一鞭狠狠向屏障打去,罵道:“你這死禿驢!除了用這該死的招數把人困住外還會什麽?有本事放開我!我不信那寒昭還能打得過我!”
寒昭收了劍,冷冷看了她一眼。明明半句話沒說,春風度卻有種被猛獸緊盯的錯覺,徹骨的寒意仿佛滲進了肌骨裏。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寒昭道:“好歹這麽多年,你竟不曾變過。”
春風度纖手握緊了鞭子,身子微微發顫。
知非指尖在半空一劃,冰層聚攏化作一件冰衣裹上了春風度,春風度想揮鞭,卻只能聽見冰塊移挪發出的咔咔聲來。她喘了幾口氣,目光如毒蛇般黏在了知非身上。
知非默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後,就把她送出了寒山寺。
而後他回過身來:“此女氣量太小,自上次被師侄擊敗後一直懷恨在心……這次想來是伺機而動,也是貧道考慮不周了。幸好沒傷到師侄。”
寒昭搖了搖頭,道:“無妨。”
知非嘆了口氣,“去屋裏再說吧。”
見他提步往僧寮內走,寒昭一衆也迅速跟了上去。
室內暖融,香霧缭繞。
知非吩咐平心道:“平心,且去門外守住。”
平心不問原因,兩掌一合彎腰應是。
宴白流見知非的目光似有似無地劃過了自己,更是雲裏霧裏——似乎自從他随寒昭到了這寒山寺後,就什麽都沒搞明白了。
知非讓寒昭與自己相對而坐,也溫言對宴白流道:“宴師侄若是無聊,四處看看也可。”
宴白流撓了撓頭發,問:“在這看着不行?”
知非目光移向寒昭,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寒昭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宴白流于是彎着眼笑了笑,頗有些讨好。
寒昭:“你随處看看。”
宴白流:“……哦……”
他倒是想留在這看看怎麽一回事。可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明白自己這時候也許不該留下來。
好在僧寮很大,不遠處有一處小祠堂,他四處看看消耗時間倒也可以。
留下寒昭與知非二人留在房中,知非将佛珠輕輕放下,拉過寒昭的手,合眸,食指中指合攏按在他腕間。
寒昭始終一副冷淡臉色。
頃刻後,知非睜眼,眉宇間染上憂色:“師侄,厲曜可知你的狀況?”
寒昭搖了搖頭:“未曾與他提及。”
知非道:“哎……如今他真是與過往不同了。變得,變得……連我也不敢認。”
寒昭垂眸不語。
對寒昭而言,又何嘗不是?
上次春華宴一看,寒昭也有些不敢認——那還是他印象中那個意氣風發、狂傲不羁的厲曜嗎?還是天下人心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嗎?
一身樸素灰衣,滿臉年過花甲者的和藹親善之色,就如同一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老人。見到這樣的厲曜,哪怕他依舊頂着那張“天下第一人”的臉,又有誰人認得出呢。
在寒昭印象裏,那個鮮活的,與他把酒言歡,豪氣稱:“好夥計,真是與我志同道合的知己!從今往後,不如我們以兄弟相稱?”的厲曜,已然消失了。
知非神情輕柔拍了拍他的手:“作為一個師父,他的确不太稱職……”
寒昭眼睫一顫,擡眼與他對視:“不,他依舊是最好的師父。”
知非不由得低低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倒也真是死心眼。同他年少時很像……”
寒昭抿了抿唇,不再說些什麽。良久的沉默之後,知非道:“忘川劍……在今後,能不用,就不要再用了罷。”
寒昭也沉默良久,而後緩緩開口:“我需要它。”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回來了!!!這次是真的回來!我這個月還想拿全勤來着,所以打死都會日更的!
這些天說好的修文也沒修,整天回了寝就窩在床上想我的新文!!!!光是想想就讓我興奮起來了!我覺得你們闊以對它抱有一絲期待!(新文就在專欄裏,不過文案和攻受屬性瞎編的,等我這把大綱寫好了就會改的~)
真的,滿心都想的新文……我就是這樣堕落……(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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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預收!
——
全文存稿開文!
《飛升後我屍骨無存》
文案:
謝無風有時候也很疑惑,他又不作奸犯科窮兇極惡,為什麽老被天道針對。
五歲,測靈根,差點被天雷劈死。
十歲,上山拜師,差點被天雷劈死。
十六歲,下山除魔,差點被天雷劈死。
謝無風離飛升僅一步之遙的時候,天雷又來了。
——這次不是差點,是真把他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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