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春華宴(二)
寒昭回望他, 目光古井無波。
宴白流眸光微動, 眉梢一挑笑出了聲, 随即稍覺失态抿了抿唇,回過頭道:“這道歉,我收下了, 畢竟譚家在世家中風評向來極好,我也是信你們的。若想繼續你們的百年清譽,就務必管好你們家這些個小孩, 知不知道?”
譚向雲:“謹遵前輩教誨,不敢違逆。”
宴白流颔首。
譚向雲邀宴白流與寒昭上他們的船稍作歇息。宴白流自是拒絕,他便也不強求,微笑道:“即是同路, 還請前輩多加關照了。”
宴白流把那壇長安樂收回乾坤袋中, 道:“都是同道,自然能幫則幫咯,無需多言。”
譚向雲淺笑應聲。
見他們離去,寒昭又看向他,“譚成玉,何事?”
宴白流回身道:“記得我送你紅傘那天嗎?”
他一提紅傘, 寒昭就想起被自己禁在了紅傘內的鬼仙五渡, 算起來也有許久沒讓他出來了。他心中略有思量,道:“嗯, 記得。”
正巧他們的小船擦岸而過,宴白流眼珠一轉, 又拽了幾根長杆草握在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放在水裏逗弄,漫不經心道:“那日我去酒樓買了長安樂,因打碎了那壇酒和譚成玉起了争執——那小子真是嚣張,一句兩句逼得我都起了火氣。”
“嗯。”寒昭道,“沒了?”
“沒了。”宴白流輕哼一聲,“譚家嘛,禮儀向來教得一絲不茍,特來道歉也算是平常事。”
“我在問你後來怎樣,”寒昭道,“和他起了争執,然後?”
宴白流回想了下,揚眉一笑:“本來是要好好教訓他的,然後看見了你。我忙着要來看你啊,就把他給忘了。”
寒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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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哪裏用得着你擔心。”宴白流輕笑一聲,垂眸道,“人人都說我是好心腸,但何時該好,何時該壞我還是知道的。”
寒昭應聲。
懷天水路很長,要抵到碼頭起碼三日。此後若是單獨運法赴慶州,少說也要一日餘——不過蓮生門作為主辦方,自會遣派門中弟子前來碼頭接引,為彰顯實力,更是出動了十萬天舟,豪氣沖天。
所謂天舟,外觀是船的模樣,卻是游行于天的船。要造天舟,必備的是輕木和飛行法陣,輕木算是珍稀,運行法陣更須得極珍貴的晶石供能。由此可見慶州勢力之財大氣粗。
凡蓮生門派來接引的門生,皆是容貌姣好身着紫雲紋的女子,額間點一紫羅花钿,笑意盈盈甚是好看。
寒昭與宴白流登上天舟,被漂亮的女弟子引去休息。宴白流看了看船外人山人海,剛想問,就見那女孩福了福身正要走,趕忙叫住道:“诶诶,這位師妹先別忙走啊。不知你可知怎麽這回赴春華宴的人這樣多?”
那師妹駐足,回眸一笑。“除仙門百家外,此次大比亦邀請了妖族。門主特令妖族通道與人區分,故往日修士可登的路便少了,這裏人數多些也實屬正常。此事,蓮生門已于三月前與各宗門交流敲定,想來師兄是有所耽誤才不得知呢。”
“原來如此!”宴白流了悟,“多謝多謝。”
那師妹淺淺一笑,目光從站在寒昭身後漠然無語的寒昭身上一掃而過,背過身走開。
宴白流回身道:“寒昭,妖族也要來。”
“我已聽見。”寒昭點頭。“妖修向來與人族修士交好,這亦是加深兩族情感的途徑。”
宴白流啧道:“說是這麽說,但……”
四十年前誅邪戰,妖魔人三族同仇敵忾,更有厲曜之流沖鋒陷陣,竟敵不過一個鬼族?
可能嗎?
可能性不大。
究其原因,極有可能是三族聯盟中出了奸細——而這個奸細是誰,是那族人,無人敢妄自斷定,于是三族各自警惕,關系有所僵化。
而這次妖族人參與春華宴大比,也是關系多年僵化的緩和。
宴白流皺了皺眉,神色有些憂心,“總覺得這次春華宴會生事……”
寒昭道:“見機行事即可。”
“也對。”宴白流低嘆一聲,“而且有師父與郦師叔這些實力高強之輩在,想來應該無事……”
寒昭應了一聲。
宴白流瞥了眼寒昭,道:“說起春華宴……寒昭,我記得師父說過,你的忘川劍就是當年的彩頭吧?”
寒昭:“嗯,是。”
寒昭八歲入門,十六七歲參加春華宴。赴宴前兩月在萬劍窟拔得夢生劍,卻折劍于與蓮生門歸林采的交戰中。
猶記當初,蓮生門之外,浮生擂臺。
春意初生,垂柳依依,湖波微蕩。
一聲響亮的哨聲劃過半空,湖面的白鴨嘎嘎地叫起來,撲棱着翅膀把扁扁的鴨嘴紮進水裏,平靜的水面擴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
一道少年聲音響起:“比——賽——結束!”
伴随這道聲音,水裏猛地竄出幾個人頭,水花四濺。白鴨受了驚,嘎嘎嘎地撒着丫子跑上了岸,水裏剎那響起喧鬧打鬧聲,其中一個皮膚略黑的男生大笑道:“冉易,你又輸了!”
“我也瞧見了,他悄悄浮上來換了幾回氣呢!”
“哈哈哈哈給錢給錢!”
“完了完了,冉易這下連底褲都輸幹淨了吧?”
被起哄的是個身子有些瘦弱的男生,肋骨明晰。他惱怒地瞪了他們一眼,“要你說!”
黑皮膚笑嘻嘻:“怎麽不能說了?”
冉易爬到岸上穿衣服,順帶從兜裏掏了幾個銀錠扔在旁邊,呸道:“每天就知道錢錢錢!哼,我這種正經仙修視錢財如糞土!”
幾個少年嬉笑着上岸,拾起了冉易的銀子。回頭看了看湖裏唯一沒有上岸的男生,喊道:“師兄——上來啦!待會兒着涼了厲閣主可要怪我們吶…”
湖心游着的男生聽見他們說話,便從水裏站了起來,把濕潤的黑發撩到腦後,随手摸了把臉,甩了甩水珠,笑道:“行了,沒事。厲曜……他呀,我估摸時間,他如今還在和郦師叔說話呢,才沒空管我。”
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畫,英俊逼人得仿佛畫裏走出的人,一開口、一笑,才沒了那股虛幻感。
“師兄!”
“每次都是師兄拔得頭籌,沒意思。不如我們去玩玩刺激的!”
“寒師兄,我還沒去賭場見識過呢。”
寒昭周遭靈力緩緩萦纡身上,他身上的水珠随着靈力的浮動漸漸消散,露出他精瘦好看的身材來。他皮膚玉白,身上附着一層薄薄的肌肉,行止間肌肉張馳,力量感十足。
他緩步走到岸上,拾起衣服披在身上,低頭系上腰帶。
聽見他們叽叽喳喳的吵鬧,寒昭輕笑一聲:“賭坊?”
他這一出聲,喧鬧聲不自覺就小了些。
寒昭擡眼看他們,一雙清亮有神的眼中似有秋水一泓,極清澈極漂亮。
幾個同齡人忍不住噤了聲。
寒昭勾了勾唇,面色一派悠然,朗聲道:“去,倒也可以……。”
他尾音拖得長長的,幾個少年齊齊道:“什麽?”
寒昭下颌微擡:“誰能一直贏?”
“這……”
“這要一直贏,豈不是要作弊出老千了?”
“萬一被發現了,我們豈不是丢盡了仙修的臉?師兄,要不得吧……”
寒昭嘁一聲,不屑的目光掃了他們一圈,點着離他最近的少年的眉心恨鐵不成鋼道:“就你們這樣的,出去就別說是我劍閣弟子了,免得丢臉。一個二個都想哪兒去了!什麽出老千?你們大師兄要贏點錢,那不是小事一樁……”
少年們一愣,忽然驚喜道:“師兄你同意了?”
“真的假的!師兄你行嗎,我怎麽沒見過師兄你去過賭坊啊?”
“嗳師兄,要是我們被閣主發現了,該當如何?”
“啊……對,師兄你還好,我們想必會受罰吧?”
寒昭輕哼一聲,傲然道:“怕什麽!天大的事有你們師兄我頂着,放手做就是了。”
幾個少年頓時歡呼雀躍。
一行人共去了賭坊。一個兩個皆是白衣玉面,烨然若神,守門的人一見,霎時眼前一亮,恭敬迎了他們進去,暗中卻對視了一眼。
小賭坊魚龍混雜,大賭坊倒還算是潔淨有秩序。只是賭場氣氛向來是火熱,在這裏也不例外。
幾個師弟高興得很,四處張望,最後齊聚到寒昭身邊來,“師兄,我們先玩什麽?”
“我覺得先玩簡單的,好上手!”
“玩什麽簡單的啊?你沒聽師兄說這是小菜一碟嗎,玩個大的來!”
寒昭看着眼前擁成一團的人影,斜眼一睨,道:“錢都帶夠了嗎?”
“帶了!師兄!”
寒昭滿意地點點頭,一笑,頗有些高深莫測:“那就待這兒好好看,看你們師兄我怎麽個大殺四方!”
幾個少年霎時起勁兒,“師兄玩什麽?”
寒昭四處看看,随便指了一個,道:“就玩最簡單的。”
“——猜大小。”
骰子的點數,衆人的財運,皆是系在荷官手裏。大或小,對或錯,全憑運氣。
而恰巧,寒昭正是萬千世人中,運氣最好的那個。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晚更……很大程度是因為我還要想內容提要……雖然看起來很一般,但想起來是真的麻煩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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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升後我屍骨無存》
文案:
謝無風有時候也很疑惑,他又不作奸犯科窮兇極惡,為什麽老被天道針對。
五歲,測靈根,差點被天雷劈死。
十歲,上山拜師,差點被天雷劈死。
十六歲,下山除魔,差點被天雷劈死。
謝無風離飛升僅一步之遙的時候,天雷又來了。
——這次不是差點,是真把他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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