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喜事(一)
青玄宗內,議事堂中。
一縷青煙自沉香爐中袅袅升起,淡淡清香萦繞鼻間。琥珀色珠簾後映出了幾個模糊的人影。
宴白流與他兩位師兄一同坐在右位,一手托着腮一手敲着桌子,眼眸百無聊賴地四處亂飄。寒昭微斂的眸子緩緩睜開,瞥了他一眼,輕聲道:“安靜。”
宴白流敲着桌子的手一頓,無奈地收了手回來。
如今他換回了劍閣弟子服,一身清爽的藍色,在他身上倒也不顯得突兀。只是寒昭看他穿紅衣看得久了,始終覺得不如紅色好看。
“宴師侄此次回歸,就暫且不要輕易動身了。”師存道拿茶蓋刮了刮茶葉,沉聲道,“我與長老們商議,決定自後日起,遣派劍音兩閣弟子下山行義。”
宴白流一頓,“那我也去?”
寒昭也擡眼去看。
師存道把茶杯輕輕放在桌上,“你、寒昭、淩霜和秦西沉,至少留下兩人鎮守。至于究竟留下誰,還待商議。至于剩下的兩閣弟子……以防萬一,我們也只會挑選百餘人出來。”
他口中的淩霜為劍閣二長老的首徒,秦西沉為音閣閣主唯一的弟子,前者是使劍好手,後者彈得一手好琴,皆是天賦異禀之輩,不可小觑。
宴白流瞥了一眼對面正襟危坐的兩人,沒有異議,道:“山下是出了什麽事嗎?很嚴重?”
師存道看向他:“你下山三月餘,難道沒有分毫覺察嗎?”
宴白流:“您是說……”
“鬼期前人間大亂,妖魔鬼怪莫名橫行,定有蹊跷。”師存道說,“也許此為一次有預謀有組織的行動,也許此是他們進攻的前兆。”
寒昭聞言一頓,不自覺擡頭就往窗外看去。木窗之外正巧對着烈焰戰旗的祭壇,卻只能看見一柄烏黑的旗杆。
此時,聽得輕輕的咔噠一聲,他回頭去看,只見徐鶴潛把茶杯緩緩放下,兩手收在膝上,溫聲問道:“不知掌門可有師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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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存道眉頭緊鎖,擡手按了按眉心:“上次他與我傳訊時,說他還在幽州。按他的性子,恐怕要到淮州還需不少時間。”
議事堂陷入一片沉寂。
“說到這個,不是說有個誰誰親戚家的小孩被他救了麽,這不?他又要收徒了。”一道男聲插.入,悠悠道:“厲閣主向來是憑實力說話,這回倒是走了個後門,例了回外啊。”
見寒昭三人齊齊望向他,淩霜諷刺地勾了勾唇,道:“寒大師兄,得知這消息以前,我還以為你是他唯一的例外呢。”
在坐的所有人目光都向他投去,宴白流撇了撇嘴,嘁的一聲,朗聲道:“淩霜,我都不知我們自家事什麽時候輪到你們外家管了?”
徐鶴潛低低嘆了一聲,無奈道:“師弟。”
宴白流:“……我知道了。”
淩霜一只手撐着臉,慵懶道:“什麽自家外家,何必分得那麽清呢?既然是同宗弟子,親如兄弟,關心一下又何妨?”
宴白流不屑道:“那你就別陰陽怪氣的,什麽德行。”
淩霜斂眸一笑道:“喲,那還不好意思,我就真這幅德行了!怎麽,不舒服?和寒大師兄告我去啊。”
宴白流看了一眼隔着徐鶴潛坐如鐘的寒昭,又扭頭回來罵了他一句:“有病!”
寒昭依舊沉靜地坐着,擺好了一副不為所動的架勢。師存道警示地瞪了宴白流一眼,又扭頭沉聲道:“淩霜。”
淩霜眼尾一翹,施施然道,“弟子在。”
他生就一對狐貍眼,眼眸呈深褐色,流轉之間極盡靈動狡黠。面如冠玉唇若塗脂,本來算是端正的面相,卻因着那雙狐貍眼多了幾分邪氣,倒顯得有些莫測。
“修仙求道,不以物使,不為物役。”師存道說,“淩霜,現在不是你該說話的時候。”
“現在不是我該說話的時候?”淩霜輕笑一聲,拔高了音量道,“那什麽時候是?我倒想知道!是我全家被寒昭殺盡的時候嗎?”
“淩霜!”
“淩霜,慎言。”
淩霜嗤笑一聲,偏過頭去。
寒昭雕像一般坐着。
換作小巫山之行以前的寒昭,想必對他說的話只會一知半解。但既然從幻境中拿回了自己失去的那段記憶,那麽稍微想想,也差不多能猜到淩霜一直以來對他不假辭色的原因了。
氣氛凝滞。過了一會兒,寒昭忽然緩聲道:“春華宴,還會如期舉行?”
春華宴即春華弟子宴,立春之日開宴。此宴實為大比,最初的設立是為了鼓勵仙門和世家派遣實力達标、年歲相近的弟子以武會友。不過若幹年下來,如今已變成各門派攀比的媒介。
寒昭當年攜忘川劍随厲曜赴春華宴,一舉拔得頭籌,名聲初顯。而今年,應該是他們小師弟林星來選劍、獲參宴資格的時候。
“是。”師存道說,“按照現在的局勢看,還沒有緊迫到那種地步,只是仍需多加小心罷了。”
寒昭聞言,微微颔首。
把必要的事商讨完畢後,寒昭幾人就出了議事堂。
寒昭他們走在前,秦西沉和淩霜走在後。秦西沉倒是還想要和寒昭說兩句話,奈何身邊的淩霜一直擺着張臭臉,幾度欲言又止後,卻也不敢多言語。
“你要和他說話你就去啊,看我臉色作甚?”淩霜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斜睨他一眼,道,“也不知道一個殺人魔,哪裏來這麽大魅力。”
秦西沉道:“都說了是不可控的意外,你別老揪着那事不放……”
“我不揪着就沒人揪着了!”淩霜瞥他一眼,故意拔高了聲量,“我妹如花一樣的年歲,難道就要白死了一遭了嗎?”
“……”寒昭頓了腳,回身道:“誰?”
徐鶴潛正要開口,宴白流手臂一伸攔住他,道:“淩薇,淩霜的妹妹。”
淩霜輕呵一聲,道:“正主記不得了,你倒記得。”
宴白流道:“冤有頭債有主,人不是寒昭殺的,算什麽正主?”
淩霜道:“仙家看因不看果。這裏面誰是元兇,我自己清楚得很。”
寒昭皺了皺眉,心中困惑。
徐鶴潛向來了解他,自然也猜測到了他此時的想法,困擾得捏了捏眉心,上前一步道:“好了,淩師弟,此言暫歇。”
淩霜抱臂冷笑道:“我想說就說,你們想聽就聽,不想聽走就是了。磨磨唧唧的。”
宴白流桃花眼一橫,瞪他一眼,随後一把拉過寒昭,“還不走,愣着等人罵嗎?”
寒昭回首看了一眼笑容緩緩斂下,面色陰沉的淩霜。
宴白流依舊拽着他,道:“我看你是在青玄宗待傻了吧,平時讓你多走走你也不,一把年紀了還這麽任性?”
寒昭:“……”
宴白流:“說話啊,你倒是理我一下?”
寒昭如他所願,道:“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宴白流正愁怎麽回答他,就聽徐鶴潛輕咳了兩聲。
“這事,日後該說的時候,自然一字不落地告訴你。”
“現在不行?”寒昭問。
徐鶴潛默了一會兒,不自覺就擡手撫了撫眼,輕聲道:“暫時……還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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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日,宗主的傳訊如期而至。遣寒昭、秦西沉兵分兩路往東南方向去,劍音二閣則按照宗門給出的地圖前去。
宴白流坐在板凳上感到異常無聊,兩腿一翹,舒舒服服道:“得虧淩霜沒去,否則可讓你為難死了,是不是?”
寒昭道:“他去與否,不幹我事。”
宴白流輕笑一聲,道:“那倒不一定。你嘴笨,他嘴皮子利索,你得吃不少虧呢。”
寒昭道:“理虧,我讓他。”
“你理虧什麽呀?”宴白流手臂撐在桌子上,逮着他頰邊的發絲拽了拽,“我告訴你,別老亂猜,幾百年沒動過腦子了,你腦子裏還裝得下那麽多東西嗎?”
寒昭眉眼一利,剜了他一眼。宴白流一激靈,立馬松了手,道:“別氣啊,我開玩笑的。”
“我知道。”
“那我上次給你的酒,你喝完了嗎?”
“沒有。”
“你幹嘛不喝,不合口味?”
“還沒到想喝的時候。”
宴白流一愣,忽然笑了,道:“那也好。不過既然這樣,我就希望你最好一輩子也趕不上借酒消愁那趟兒吧。”
寒昭輕聲道:“借你吉言了。”
宗主令一下,寒昭也得下山了。他把東西準備齊全裝進乾坤袋裏,就兩手空空地下了山。
秦西沉往東,他往南。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副本的核心梗源于我的夢,因此撞梗是不可能了,目前我只和基友講過……
不會可怕的那種,放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