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
身邊好像又幾個工作人員過來,急急忙忙提醒着該上臺了要出場了,可游晴樹連自己等下要唱的是什麽歌都忘記了。
餘正初拿掉他還握着的手機,拉他起來,催促道,要登場了,趕緊準備了。
游晴樹就像個木偶傀儡一樣站了起來,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注視不到。
直到他被現場震天的呼喊聲“叫醒”,那時他已經在臺上了,歌曲的前奏已經開始了,自己手裏都已經握着話筒了,可他腦子裏一片空空,只想起來邵森坐的航班出事了。
他的意識忘記了歌詞跟舞蹈動作,是身體自發地還記着,游晴樹麻木地動了起來,這大概是他有史以來現場演出最糟糕的一場,可他卻無心去想了。
他腦子裏浮現的只有邵森的臉。
想到無人生還這四個字,游晴樹就哭了出來。
他想起邵森的溫柔成熟,對自己的關心照顧。
他叫自己晴樹,用中文念着,用荒腔走板的日文念着,還用英文喊過自己Little Tree。
他用手摸過自己的頭發,揉過自己的頭發。
他抱過自己,輕輕溫柔,卻有安心溫暖的力量。
他親吻過自己的額頭,說過這是一個告別大人的吻。
他帶自己去看《貓與老鼠》的音樂會,他說很多小朋友都喜歡,你也一定會喜歡的。
他帶自己去他的莊園,秋天的時候他坐過邵森親手推的秋千,冬天的時候他們滾在雪地裏打過雪仗。
他想起舊金山的別墅,可以看到遠遠的金門大橋,邵森親手為他煎過牛排,那天他們喝的是白葡萄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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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他們在京都偶遇,想到邵森取消了他們的合作,卻又讓他代言了Spring Tree,他吃過自己煎的漢堡排,他們在宿舍的懶人沙發上促膝長談。
他想到在墨西哥餐廳,槍戰發生的時候,他将自己護在了懷中,沒有猶豫遲疑,事後還說,自己常為他帶去好運。
這是全世界唯一一個讓自己見到就有安全感的人。
這是全宇宙唯一一個讓自己放下戒備去信任依賴過的人。
這個人還對自己說過,他有了喜歡的人,下次見面,他就要告訴那個人,自己喜歡他。
游晴樹哭到不能自已,歌詞都念得不清楚了,臺下的粉絲以為他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整齊大聲地吶喊着“晴樹加油”,“晴樹別哭”,但是他都沒有聽到,他什麽都聽不到,他只是機械麻木地完成了自己該有的動作,一曲結束,他是被伴舞扶下去的。
已經沒有人去計較游晴樹的演出毀了,所有人都被他這樣的狀态吓到了。
游晴樹從來沒有這樣哭過的,餘正初聽得眼眶都紅了,心也疼了起來,他不斷地問着,發生什麽事情了,是哪裏怎麽了嗎。
可游晴樹說不出話,只是哭,崩潰地哭,就這麽硬生生地哭到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游晴樹是在醫院了。
他悲傷過度,哭到缺氧,醒來時有些虛弱,甚至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又發生了什麽。
病床邊是一臉愁容的餘正初,他看到游晴樹睜開的雙眼毫無生氣,擔憂得不行:“……到底是怎麽了?”
游晴樹稍稍有些意識回來,眼淚就又一起流出來了。
他的靈魂不見了,軀殼空了。
面對餘正初的問題,他只是木讷地搖搖頭,心裏想的竟然是一句荒誕到無邊的話,卻也說不出來就是了,他那瞬間只想,如果他也死了,就把他跟邵森葬在一起吧。
但餘正初接下去說了一句:“你昏迷不醒的時候,邵先生至少打了二十多個電話過來,你要回一個嗎?”
聽到邵先生,游晴樹就像觸電一樣坐了起來。
“邵先生?是邵森嗎?”
餘正初茫然地看着他:“……不然還會有誰?”
游晴樹連忙擦幹了眼淚,他大概是想做個微笑的表情,可面部肌肉一時反應不過來,最後哭不哭笑不笑的,他就問餘正初:“我的手機呢,快把我的手機給我。”
餘正初忙把手機給他了。
游晴樹先去确認餘正初有沒有騙他,翻開通話記錄,真的有邵先生的來電記錄,他連忙回撥過去。
通了。
不再是冷冰冰的“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這種提示音。
十來秒後,邵森接了。
游晴樹聽到邵森熟悉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感覺自己身在雲端,上頒獎典禮他也從沒這樣緊張過。
“喂,晴樹,你還好嗎?”邵森說道,“抱歉,原本說了來見你,但是臨時有事,我沒有搭上那班飛機。還好沒有搭上,我現在還在倫敦,一時半會兒都離不開……晴樹,你聽到了嗎?”
游晴樹捧着手機,像小孩子一樣委屈地哭了出來,他其實很想告訴邵森,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是最好的。
可是他說不出來,他将嘴用來哭了,就沒有辦法再拿來說話。
邵森必定是看到了游晴樹的演出事故,畢竟從來沒有出現過問題的他在現場演出的時候哭那麽傷心,前一段時間還是熱點中心,這麽一哭,引發各方猜測,又算是一個大新聞了。
邵森聽到游晴樹哭成這樣,心揪:“……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游晴樹努力了很久才壓下這樣的哭泣,他的話說得磕絆,但他很努力了,他一抽一抽的,努力對邵森說道:“……你,沒事,就好……”
游晴樹哭得太用力了,心情又是這樣在大喜大悲之間切換,說完這句話,他再壓不住身體一下子湧上來的所有反應。雖然沒有吃什麽,可張口就嘔吐了起來,人又暈暈沉沉地半昏了過去。
之後游晴樹竟發起了低燒,在病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一日才有所好轉。
這樣一病,倒是壓下不少外界對他的惡意揣測——總有人覺得他在現場演出中爆哭的原因與先前的事件有關,也許這回又是想借機炒作什麽。
但游晴樹在病床上虛弱向大衆道歉的視頻又為他博得不少好感,他對自己毀掉現場演出向節目方道歉,也為特意敢來看自己的觀衆道歉,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感到很愧疚,希望大家能原諒。
游晴樹這些年的表現成績是他最好的護身符,發生了這麽一件事情,并不能傷到他什麽。而且他事後道歉的态度誠懇,只叫人心疼,更多人是贊他敬業認真,對自己的每一場演出都重視。
而等到游晴樹再見邵森,是在好幾天之後了。
這次恐|怖|分|子挾持飛機撞上大英博物館引起國際一片嘩然,上次發生這樣的恐怖襲擊,還是911事件,飛機被挾持撞向紐約世貿大樓。事件發生後,英國當局立即宣布全國進入最高戒備狀态,要與恐怖主義對抗到底,國際局勢一下變得緊張起來。
邵森因為臨時有事躲過一劫。
事後知道,他也後怕。
但邵森覺得自己命大到不行,之後的運勢一定會越來越好。
邵森與游晴樹沒有在香港碰面。游晴樹回了上海,燒退之後他身體一直虛弱,叫周圍的人很擔心。游自明生怕游晴樹一出事就有人懷疑他虐待兒子,已經準備要請中醫為他調理補養身子了。
邵森原本是沒有要去上海的打算,但沒有跟游晴樹見上面他哪裏能甘心,尤其後來游晴樹那樣,他不看上游晴樹一眼,也是不會放心的。
邵森後來在游晴樹的公寓裏見到了他。
其實那時游晴樹已經好多了,只是心中惴惴,不太願意出門,工作量減少了很多。
但見到邵森,他就好了。
邵森傍晚的時候下飛機,到游晴樹那裏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游晴樹準備了一桌好吃的——自己做是不可能,但他又覺得去外面吃太麻煩,萬一被人看到,又不得安靜了。邵森少來這邊,難得來了,游晴樹就想安安生生地跟他吃一頓飯。所以從餘正初推薦的酒店點了菜,要人送過來的。
游晴樹的公寓跟邵森的別墅莊園自是沒有辦法比較,整個面積還不如莊園一個花園面積大,尤其游晴樹自己住,匆匆忙忙不太整理,雖然不是髒亂,但總顯得東西多,空間擠。
邵森進來的時候,被滿屋子的衣服鞋子吓了一跳。
游晴樹自己待習慣了不覺得有什麽,他衣服太多,衣帽間早就塞爆了,而客廳空間大,平日裏他又不招待客人,不用來放衣服才是可惜。
但看到邵森的眼神表情,他猛然意識到自己是該将這些整理一番的。
怪不好意思的。
游晴樹道:“我衣服太多,只好放這裏了。”
邵森笑笑:“就是有點視覺沖擊,現在我已經接受了。”
“還有一件事情。”
“嗯?”
“原本我想把客房整理出來的,但是我的客房裏也全是衣服……所以你今晚只能跟我睡一間了。”
沒有問邵森是不是介意這樣,游晴樹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畢竟之前受到邵森照顧這麽多,邵森來了,他理應讓邵森住在自己家。
這麽問也不是游晴樹不夠細心,只是他覺得自己跟邵森早以不再是那樣需要客套疏遠的關系,他相信邵森不會介意的。
邵森一聽,心髒都要叫他搞壞了,一來就睡一起,這是什麽福利嗎?
面上一如平常:“我當然不介意。”
“你一定累了吧,先吃飯吧。”游晴樹道,“啊,衛生間在那邊,先洗手。”
邵森只想,要是他跟游晴樹結婚,婚後生活大概也就是這樣的吧。
“好。”邵森乖乖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