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游晴樹低調地回了國,後來去了邵森安排的地方落腳,全程都無人知道。
邵森租了一套別墅,原本想先租半年的——雖然他在國內真待不了半年那麽久,可他怕游晴樹這邊的時間會拖得長,所以想為游晴樹準備一個安全的地方。
結果他選的位置太好,這別墅竟然是兩年起租的。當時時間急,游晴樹已經準備回國了,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讓邵森再慢慢選地方,狠下心,他就租了兩年。
只好安慰自己,至少游晴樹可以安心待在這裏了。
也佩服自己,為了博游晴樹的好感,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後來游晴樹也是在這裏跟徐西落見面的。
游晴樹暫時不敢出門,生怕被別人發現,眼下他只有一個人,又是這風口浪尖的,要是在外面被人認出,怕是逃都逃不掉,誓必引起大騷亂。
游晴樹以前有過其他時候出現在街上結果被人圍堵的體驗——這種體驗對他而言一次就足夠銘記一生,他不想再體驗了。
徐西落問游晴樹具體有哪些要求。
其實游晴樹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不可能跟游自明從法律上斷絕父子關系,他對徐西落說的要求是,解除他跟公司的合約,他要游自明公開向自己道歉,把這些年他應該合理可以得取的報酬給他,從此以後都放棄對他的控制,也不得對他的職業選擇進行幹涉。
徐西落表示要做好持久戰的準備。因為現在游晴樹的身份特殊,導致輿論熱烈,法院判案難度會增大,不會太快出結果。
游晴樹只要結局是他心中所願,并不在乎需要多長時間。
徐西落同他開玩笑:“其實我兒子也是在娛樂圈的,要打這樣的官司還真是心情複雜啊。”
游晴樹問得直接:“你也是一個壞爸爸嗎?”
“……我想我應該不是。”
“那就不需要擔心,你是在做好事。”游晴樹道,“古往今來有多少可憐的童星,又有多少被公司壓榨欺負的明星,你為了這些人,也要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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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意外游晴樹會這麽說,徐西落有點吃驚,随後他道:“你說得很對。”
雖然在美國的時候游晴樹也沒閑着,一直思考着自己接下去該怎麽做,可回到國內,他感覺自己才是真的忙碌了起來。
他母親自然看到了這些新聞,而游晴樹這些日子來的确沒有聯系過她。
說來也奇怪,明明這樣的大事,他該第一個就告訴宋雲舒的,可他就是沒說,即便到了應該自覺跟宋雲舒說清楚的時候,游晴樹仍然有些不太情願的情緒。
游晴樹自己都說不清這樣是出于什麽心理原因,或者是怕宋雲舒否認自己這樣的行為吧。所有人都可以否定他,可宋雲舒不行,如果宋雲舒也覺得游晴樹這樣的行為是錯的,他一定會非常傷心。
但宋雲舒就跟這世間大部分母親一樣,面對這樣的事情時,一陣心疼之後,還是說出了那句“他到底是你爸爸,你不能這麽對他”。
游晴樹突然就很不能理解,也開始懷疑自己。
從最初到現在都還算冷靜的情緒一下子就好像被推倒了将要崩潰的邊緣。
游晴樹深呼吸了一口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再開口的,他對宋雲舒道:“你知道他這些年他是怎麽對我的。”
宋雲舒無奈地嘆了聲氣:“可他畢竟是你的爸爸,血濃于水。你們可以好好就這件事情溝通的,你現在也長大了,他會聽你說的。”
血濃于水,這四個字讓游晴樹沒緣由的惡心。
他突然有些埋怨宋雲舒,想知道為什麽,又憑什麽。
這些年來他被游自明這樣對待的時候,她是否有對游自明說過一句不能對孩子這樣呢?
她知道游自明是怎麽對他的,可為什麽沒有保護過他?她是孩子的母親,最有能力阻止游自明這些行為的人就只有她了。
為什麽,她跟游自明能放下所有的過去重新成立了新家庭開始了新的人生,而他卻成了一個犧牲品,先被游自明當成工具,眼下還要被宋雲舒說教。
游晴樹感覺呼吸都變得不通暢,他頭一回對着宋雲舒說了不好聽的話:“這件事情不用你管了。”
挂了電話,游晴樹穩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呼吸。
随後他去了舞蹈房練舞。
這裏的練舞房跟健身房連在一塊兒。
之前十來天游晴樹都沒有好好練過舞,大概是因為在國外,心情狀态都不一樣,再急也有一種身遠愁難達的感覺。現在回來,壓迫感就很重,尤其是跟宋雲舒的一通電話,讓游晴樹變得有些焦慮。
游晴樹手機裏有十來分鐘的歌曲串燒,都是他自己的歌,偶爾他就會這麽練,這樣很快就能打開腦子跟身體。
一些歌便是很久沒唱了,但身體依舊記得舞蹈的動作,一放音樂,身體就能自己動起來。
舞臺上的時候,動作不會做得像在練習室裏一樣那麽到位,畢竟還要一邊唱歌,不得不考慮體力問題。練習時游晴樹都很認真,每個動作都規範,也更注重線條。
動動身體,至少能讓游晴樹轉移一些注意力,不像剛才那麽煩躁。
一個串燒結束,游晴樹就已經出汗了。
他想休息一會兒,而不知何時出現的邵森就已經很貼心地将水遞到了他的面前。
“謝謝。”游晴樹接過了水。
“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邵森敏銳地察覺游晴樹的情緒低落,“你看上去有些難過。”
“………”游晴樹心裏的确不太舒服,他憋了一會兒,然後問道,“……這件事情,我做錯了嗎?”
“為什麽這麽想?”
“我不知道……我原本也不以為自己這麽有多對,但至少不是錯的……可好像很多人覺得我不應該這麽做,所以我開始懷疑,難道是我做錯了嗎?”
“如果是錯的,你怎麽做?”
游晴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做的時候,沒有想過自己會是錯的……我不覺得我想要自由錯了,如果我不這麽做,我這輩子都不會有自由……”
“既然你的選擇也不會變,不如就将對錯交由法院來判斷吧。如果你贏了,那至少從法律層面上而言,你是對的一方。”
“那從道德上而言呢?我是錯的嗎?”
“沒有人能在道德上指責你的對錯。”
“但就是會有人認為,他是我爸,所以我不能這麽對他……”
“那是因為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會成為父母。當他們成了制定規則的那一方時,他們就會站在自己的利益場上考慮,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了。”邵森道,“他們并不能切身體會這些年你所受的委屈,他們只看到你表面所有的光彩,你與這些人,不是用同一種方式看待這個問題的,所以你不用在乎他們的想法。”
“……那如果這個人,是我媽呢?”
“………”
“……挺可笑的吧,她明明是最清楚我爸是怎麽對我的人。明明是在我最需要她支持的時候,她卻反過來勸我跟我爸握手言和。”游晴樹澀澀地笑了一笑,“她擔心我,我相信,可我知道,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影響到了她現在的家庭。有媒體去騷擾她,她說她女兒已經好幾天都沒去學校了,因為家門口總是有蹲點的記者。”
游晴樹強顏歡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我錯了嗎?難道都是我的錯嗎?”
既是他媽媽的女兒,怎麽也叫得上一聲妹妹。
可游晴樹沒有說是妹妹,這麽一句,就将其中關系都說明白了。
他的父母各自成家,再有了孩子,他不過是一場失敗婚姻的犧牲品。
因為是游晴樹,所以讓邵森更覺得心疼,也覺老天有時狠心。這麽多年,他到底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面對這兩個家庭,又是用什麽樣的心情,還能忍着一切拼命工作的。
成人的欲望可以用物質安慰填滿,但對孩子來說,父母的愛與關懷便是能用來填充世界的一切。
可他的世界是碎的,是不完整的。
用來補碎填缺的是同齡人所沒有的壓力跟工作,他填得辛苦,卻始終填不滿。因為每當他堪堪能夠填滿之際,父母的一言一行,又會輕易在其他地方打碎打破些什麽。
邵森拭去游晴樹的眼淚,他竟然失了語言,不知道面臨這樣的情況時該說什麽話來安慰游晴樹。
好在游晴樹也從小堅強慣了。
也許壓力委屈到頂的時候他會難受會哭,可哭出來也就好了。他不得不去習慣這樣的節奏,因為行程總是匆忙,沒有過多的時間讓他能夠沉浸在自己的悲痛裏。
游晴樹收起自己的眼淚,情緒已經回到該有的平靜了:“……不好意思,我……”能将心裏的事情告訴邵森跟在邵森面前哭是兩碼事,這樣在人家面前哭,游晴樹難免會覺得自己丢臉。
邵森明白他想的是什麽。他輕輕拍了拍游晴樹的肩膀,柔聲說道:“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