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邵森問得直白。
事實上也沒有必要繞彎子。
從游晴樹一聲不吭就回國開始邵森便有這樣的感覺了,只是後來游晴樹病了,回國的理由又叫人找不到漏洞,他才沒有就這件事情再問什麽。
哪裏知道游晴樹會這樣不理他了。
連Oneiros的官方邀請他都拒絕了。
邵森還是感覺有些受傷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做的不好了,竟惹得游晴樹要這麽避他。
但游晴樹當然不會讨厭邵森,倒不如說,正是因為喜歡邵森,想跟他做朋友,才會因為感覺自己不如他而有了退縮的舉動。
畢竟他們差了這麽多歲。他年紀小,被成熟可靠的大人吸引能算常事,但對邵森而言,可能一不小心就會變成一種負擔的吧。他只是不願意自己被邵森讨厭,所以才想跟邵森保持距離,僅此而已。
“沒有,怎麽會呢……”可游晴樹真的不擅長說謊。雖然面對游自明時他張口就來胡說八道也沒什麽心裏負擔,但當着邵森的面,他就說得磕絆,“……只是因為,真得太忙了……”
邵森一眼就看出來,游晴樹的眼神飄蕩,耳朵都紅了,他是在撒謊。
但事情都過去這麽久,游晴樹顯然有自己難以回答的理由,邵森也不會再問下去:“……那你今天,有空了嗎?”
“嗯,這兩天有空。”游自明他們現在肯定已經知道自己鬧失蹤的事情了,還不知怎麽到處找自己呢。游晴樹有些惡作劇的想着,就是該讓游自明生氣,游自明越生氣越好。
“那現在,我們一起吃頓早餐好嗎?”邵森看了眼時間,“……雖然還早了點,我記憶中那家店應該五點才開門……”
“好。”畢竟這樣也要相遇,除卻緣分天意外,游晴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了。
“你是一個人嗎?”
“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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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森略意外:“你的助理呢?他沒跟着你嗎?”
游晴樹有些狡猾地笑了:“我一個人來這裏的,他們誰都不知道。”
記憶中那個醉酒在美國街頭的少年又浮現在了邵森的腦海內:“你一個人來這裏的?”
想來也是想起了最初與邵森相見的場面,游晴樹又收起了臉上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改說道:“我在休假。”
大概是游晴樹的表情變化太多,邵森覺得這樣的他還怪有趣的:“那你也是一個人來這裏的嗎?”
“嗯。”游晴樹點點頭,雖然這回是騙着司機将自己送到了杭州,但這個點太早,住的酒店也不算太遠,他就自己打車過來了,“因為還早嘛,也沒什麽人,我早點過來,也能早點回去。”
“不介意的話,等會兒坐我的車吧。等吃過了早飯,我再送你回去。”
“……嗯,那就麻煩你了。”
這裏離西湖不算太遠,車程大概二十分鐘。
邵森小時候住在這附近,他記憶中的早餐店,就在西湖的邊上。
因為他們到的時候還太早,早餐店沒有開門,所以就去西湖邊上走了走。
往日天氣好時,這裏總是人潮擁擠,難得有時光像是現在這樣人少,游晴樹戴了口罩,也不怕人認出來。
他們慢慢走着,邵森突然說了句:“夏天真熱啊。”
游晴樹無不贊同,不過他也習慣四季颠倒的日子了。畢竟行業特殊,有時大夏天都要裏外好幾件,有時寒冬臘月又要光着手臂。
“嗯,是啊。”游晴樹應着,“不過我也最喜歡夏天。”
“嗯?為什麽?”夏天太熱,冬天太冷,通常春秋才是人們會選擇的季節,“那春天秋天呢?”
“南方春秋的存在感可不強烈。”游晴樹笑道,“總是突然熱了起來,又一夜就入了冬。冷冷熱熱根本沒有規律,我就只感受得到夏天跟冬天。不過我是夏天生的,所以我喜歡夏天。”
這麽說,邵森就想到游晴樹的生日應該快到了:“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嗯,就在下個月。”
“提前祝你生日快樂了,畢竟下個月不一定能見到你。”
“謝謝。”
“馬上就是個成年人了。”
“是啊,終于成年了。”
“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這個話題,其實在京都的時候,邵森就問過游晴樹一次。
“有。”這回,游晴樹給予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就是需要一些勇氣,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最近也在想着,要不幹脆放棄吧,不要為難自己了。”
好像是什麽嚴重的事情,游晴樹這麽說,邵森免不了問:“……是什麽事情?方便告訴我嗎?”
游晴樹停下腳步,道:“如果我告訴你,你能給我一些建議嗎?”
邵森便覺得游晴樹要做一件認真嚴肅的事情:“怎麽了?是什麽涉及了人生選擇的問題嗎?”
“……算是吧,應該,是一件大事……”
“如果能幫到你的話,我很樂意。”
“那等我要做的時候再告訴你。”豈料游晴樹最後說了這麽一句,“因為現在做不做這件事我還不确定,如果真做了,我大概真會需要一個人給予我建議。”
游晴樹直視着邵森,邵森也跟着認真了起來。他沒再問游晴樹到底是什麽事情,他只是說道:“很榮幸能成為這個人。”
游晴樹更加羨慕邵森身上這股成熟穩重的氣質,他希望有一日,自己也能成為這樣的人。
他們在西湖邊上漫步到五點左右。
夏日的白晝拉長,五點的時候天色已經挺亮了。
邵森還記念着的早餐店開了門,不過是從幼時記憶中只有一家小小門面的老舊店變成了一家嶄新風雅的古式酒樓。
他們入座二樓的一個雅間。
屋內散着一股清雅的花香,正是清晨,太陽尚未完全升起,四面通風,倒也清涼。從所坐木雕窗旁望外,既見西湖,又見雷峰塔。
邵森問他:“你去過雷峰塔嗎?”
“去過一回,不過是很小的時候了。”
“我沒去過。”邵森輕笑,“我小時候就住在這附近,但是一次都沒有去過。”
“為什麽?”
“大概,越是在家門的景點,越是叫人提不起興趣吧。”
早餐上得很快,無非就是那麽簡單的幾樣。
油條、豆漿、白粥、小籠包,豆腐腦。
游晴樹很久沒有這樣好好坐下吃過一頓早飯,尤其是這樣中式的早餐,樣樣都是他懷念的。
一口豆腐腦下肚,游晴樹覺得自己的胃受到了莫大的安慰,他忍不住嘆道:“……好久沒有吃到這個了,感覺好懷念啊。”
“……嗯?為什麽?你不是常在國內嗎?”
游晴樹撕了一截油條泡在裏面:“一是行程忙,很少能在早飯點好好吃早飯,二是因為熱量太高了。”這裏特指油條,“要是被我經紀人看到,他一定會阻止我吃這種油炸食品。”
“這麽嚴格嗎?”邵森大概知道大部分藝人對自己的身材管理都很嚴格,他也見過不少模特平時連口主食都不吃,就只喝黑咖啡或水。他不是藝人,不知道體型管理到底是以什麽為合格标準,他只覺得這些行為對身體控制到了一種可以算是極端苛刻的程度。
“嗯,雖說一口吃不成胖子。但今天吃一口油條,明天就有可能吃一塊炸雞,後天就有可能吃一根烤腸,為了避免發生這樣的事情,所以從根源一刀切,一了百了。”
“這樣會很辛苦吧?”
“是啊,所以我經常偷吃啊。”游晴樹調皮笑着,像是解釋自己這樣的行為是沒關系的,“我運動量很大的,吃一點真的沒關系。”
看着游晴樹笑了,邵森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勺子內的熱粥還沒吹涼,他就往自己嘴裏送,然後被狠狠燙了一下。
還好游晴樹沒有注意到邵森這麽一個犯蠢的小動作。
他還陷在緣分的奇妙中。
他跟邵森在美國意外相遇,兜兜轉轉又在京都東京見面,他在佛羅倫薩為Oneiros拍攝的時候,邵森又恰好在倫敦,飛過去看了他。
他們總是在恰巧正好的時刻相遇。
連回了國都是。
明明邵森已經移居美國多年了,明明自己也很少再來杭州。可難得來了一次,他們竟然又遇上了。
游晴樹道:“邵先生,剛才你說,你小時候住在這附近?”
“嗯,我小時候住在這邊的爺爺奶奶家,父母則在廣州做生意。一直到我七八歲,要上小學了,才将我接去身邊。好像正是香港回歸的時候,沒過多久,我們就去了香港。我在香港念了幾年書,後來就移民美國,再也沒有回過這邊了。”
沒想到邵森還有這麽一段經歷。
沒想到他竟然這麽自然就将這些過往告訴了自己。
一頓早飯慢慢地吃上了一個小時。
六點多,城市蘇醒,人漸漸地多了起來。
游晴樹不願意在人多的地方露面,要是被認出來,肯定會引起騷動。正是上班早高峰,他可不想給別人帶去麻煩。
邵森送他回去現在住的酒店。
在車上,游晴樹将放于心中糾結很久的問題問了出來:“……邵先生,我能成為你的朋友嗎?”
邵森一愣:“……當然能,為什麽不能?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輪到游晴樹一愣,他怕這只是邵森說的場面話:“我是指,認真的朋友……”
“……不然是什麽,不認真的朋友?”
游晴樹看着邵森眨眨眼,邵森也是不解地眨眼,一時相顧無言。可那麽一瞬間,游晴樹的心情突然就變好了,有種陰霾散開放晴的輕松之感。
游晴樹輕聲道:“……謝謝你,邵先生,願意跟我做朋友。”
正好到了目的地,游晴樹下了車。
可他沒有走,猶豫了一下,又敲了敲邵森的車窗。
邵森降下了車窗。
游晴樹道:“其實之前在美國看秀的時候,我并不是因為太忙了才走的……我只是那時很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為你的朋友……我想成為像你這樣成熟大方的人,可又怕你會覺得我麻煩……所以……對不起,那時對你撒謊了……”
游晴樹對邵森笑:“謝謝你願意跟我做朋友,我很高興。再見了,邵先生。”
直到車子開出很久了,邵森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的心髒嘭嘭跳着,有點緊張,像青澀少年見到了心動已久的心愛之人。他低着頭,有點不敢置信地按着自己的額頭——這是什麽感覺,心髒竟無端加快了跳動的速度。他還以為,自己早過了這樣的年紀,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