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游晴樹拒絕得如此幹脆還不帶一個理由,讓邵森頓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問:“為什麽?”
游晴樹臨時編了一個理由:“剛在這裏見着了一個朋友,就先跟她約了晚餐。”
邵森看得出來游晴樹是在撒謊。
他是一個誠實的孩子。撒謊的時候眼神便開始飄忽不定,落無實處,邵森一眼就看出來這大概是游晴樹剛編的理由。
只是他不明白游晴樹為什麽要這樣。
若換了平時,邵森是不會勉強的。
可眼下卻有些想要強求。
他看游晴樹穿着他設計的衣服,而這件衣服又是那麽襯他,心裏便産生了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像是,他不允許游晴樹穿着這套衣服先陪着別人吃飯了,至少新衣服的第一頓晚餐,該是自己跟他的——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游晴樹已經算是邵森的小缪斯。邵森被自己的小缪斯拒絕了,一股失戀般的感覺陡然而生。
他脫口而出,問:“……我能插隊嗎?”
大概也是沒有料到邵森會說這麽一句話,游晴樹一愣,然後下意識說道:“……不能……”
這下是真的拒絕透了,邵森只好認了,但仍有點不死心的問:“那明天呢?明天你總有空了吧?”
就是這樣。
就是因為邵森對自己這樣親切,他才有了一種自己能夠跟他成為朋友的錯覺。
可能有那麽一瞬邵森也只是被他好聽的歌手身份迷惑了。
可剖開這個身份,他便一無所有了。
他沒學歷沒朋友,除了唱歌跳舞,什麽都不會。沒有工作的時候,私下生活特別無聊單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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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照顧自己都做不好,連點外賣打車都不會。
游晴樹越想越覺得自己其實很沒用。
今天所見的秀場,還有跟名模熱情互動的邵森——對比那晚在公寓裏的漢堡排,游晴樹只想找個沙堆把自己的臉埋進去。
可已經拒絕了邵森兩次,不能再拒絕第三次了。
游晴樹先答應了:“……好,明天再見吧。”
嘴上雖是這麽說着,但游晴樹的表情分明像是“到時自有到時的推辭”,邵森不知原因是什麽,他只想着,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自己惹得游晴樹讨厭了嗎?
游晴樹繼續說着:“邵先生,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見。謝謝你邀請我來看秀,還給我寄去了衣服,這套衣服我真的非常喜歡,謝謝。”
邵森下意識地想伸手攔他,只是理智跟禮儀不允許他做出這樣的舉動,他也不想吓到了游晴樹。
只好說道:“你喜歡就好。明天見。”
“嗯。明天見。”
但那以後,游晴樹便不敢見邵森了。
他本想着去找南幼璃,可南幼璃已經在為開辟歐美市場做準備,行程匆匆忙忙,并沒有多餘的時間跟他敘舊。
游晴樹在酒店睡了一夜後,就改簽機票坐最早的航班回去了。
邵森自然不知游晴樹會故意躲他,但一直聯系不上游晴樹,再結合前一晚他對待自己的态度,邵森就想着可能是自己哪裏惹得游晴樹不喜歡了。
邵森早就過了一些事不好意思用嘴說非要藏在心裏想這想那的年紀,他不希望游晴樹會讨厭自己,所以他想知道游晴樹為何突然對他避而不見。
但來回一趟美國,時差混亂不說,坐飛機也讓游晴樹坐得疲憊。
很少生病的游晴樹,突然說病就病倒了。
還好這段時間他暫無新歌,舞臺演出也不多,擠擠時間足夠讓他好好休息一兩天。
以前游晴樹最怕生病。
不是因為生病時身體難受,而是因為即便生病了,他也要笑着去舞臺上演出。
十五歲的時候,他兢兢業業勤勤懇懇,還沒有學會向游自明表達自己的想法,受了委屈只能往自己肚子裏咽,即便發着高燒,也不敢哭,更不敢說自己好累,其實想要休息了——可嘶啞了嗓音,缺氧的腦袋,那種整個身體都陷入窒息的感覺,他至今記憶猶新。
游晴樹下了飛機就被送進醫院,一路渾渾噩噩,話都不說一句,好像下一秒就要昏過去了。
游自明聽說後,也被吓了一跳,他生怕游晴樹出意外似的,飯局才一半,就趕去醫院了。
游晴樹在VIP病區,剛紮進針。護士的針很穩,可游晴樹從剛紮進針就開始掉眼淚,他一句話不說,哭的也不兇,只是掉眼淚。
游自明看他這樣還以為是怎麽了,在外人面前,他總是一副很寶貝游晴樹的模樣,表情簡直就是快要心疼死了一樣。
游晴樹昏昏沉沉,見到游自明後倒是有了點力氣——能夠跟他吵架了。
游晴樹坐着挂鹽水,游自明才稍微湊近了點,游晴樹就兇他:“你口氣臭死了!別湊到我面前來!”
這讓游自明好不尴尬,可還有其他幾個病人在,護士也在,餘正初也在,他只好忍了。跑去洗手間漱了口洗了臉,确定自己幹淨了才敢重新去見游晴樹。
游自明其實有點怕了。
自從上回游晴樹鬧罷工逼着向他要錢之後,游自明就有這樣的感覺了。
他意識到,游晴樹長大了,越來越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他怕不久後的某一天,自己就要失去游晴樹了。
游自明從來都不是什麽好父親,便是還未跟宋雲舒離婚的時候,他對游晴樹就缺少應有的關心和照顧。他大男子主義,又固執強硬,不理解游晴樹卻總是喜歡對游晴樹的任何舉動都指手畫腳,游晴樹有時恨他恨到牙根癢癢,巴不得給他一棍子。
可游晴樹又始終記得,離婚的時候,他跟宋雲舒争奪撫養權。他抱着自己哭,從不示弱的他那會兒卻哭着說,爸爸不能沒有你,你是爸爸的心肝肉。
就是出于這個原因,在很多年以後,在意識到不知不覺中游自明已經将自己當做一個賺錢機器後,游晴樹卻在內心深處還是對他抱有一絲未泯的期待。
游晴樹整個頭都沉重到不行,游自明坐到他邊上,要游晴樹靠着自己。
游晴樹一點都不想靠,可他沒有力氣,況且父親的懷抱總是比椅背柔軟,游晴樹勉勉強強就算接受了。
游自明大概是覺得這回自己的所作所為像極了一個合格又負責任的父親,忍不住想再給自己加點戲,說道:“……哪裏不舒服了,就跟爸爸說。”
游晴樹想翻白眼給他看,不太客氣地說道:“你閉嘴我就舒服了。”
游自明被這麽嗆了一句,面子上過不去:“你對別人,都是客氣禮貌的。見過你的人,沒人說你不好。怎麽到了我這裏,你回回這麽不耐煩,說不上一兩句就開始挂我面子。”
游晴樹有氣無力地冷哼:“別人又不動手打我。”
“……”
游自明最沒辦法游晴樹翻這舊賬,偏偏游晴樹動辄就翻這舊賬。
小時候的事情便不說了,最讓游晴樹記得深想起來又恨的是兩三年前的某一回,那時游晴樹累了倦了,不肯演出,游自明當着衆人的面,二話不說就是一個耳光甩在他臉上。
這一巴掌後,游晴樹再沒給過游自明好臉色。
游自明理虧,可又不願意向游晴樹低頭:“……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怎麽就這麽記仇,現在還記得。哦我是你爸,還要我給你打回去你才肯罷休啊?”
他記仇?
游晴樹一股火氣直上心頭,他都懶得理游自明,立刻撇過了自己的頭去不靠他了:“你走吧,別壞了我心情。”
游晴樹真叫他走,游自明又不甘心。
但還未來得及開口,游晴樹的電話響了起來。
游晴樹看到是邵森的來電,這下接不是,不接也不是。若是接了,游自明就會知道自己跟邵森私下會有聯系。依游自明的性格,巴不得游晴樹跟邵森多接近接近——這也是游晴樹一點都不想看到的畫面。更何況他還要跟邵森解釋自己會為什麽一聲不吭就回國的事情,免不了又要說謊。
但若不接,直接挂了邵森的電話,就顯得太無情了些。
他雖清楚現在自己跟邵森的關系可能連朋友都稱不上,可他也不希望邵森會讨厭自己。
游自明見他不肯當着自己的面接電話,自然就問:“怎麽了?是誰的電話?你怎麽不接?”
游晴樹說得直接:“你走了我再接。”
“……”
游自明也生氣了。
他想跟游晴樹做對關系融洽的父子太難了。
游自明站起來:“随便你吧。”
然後便走了。
可前後磨蹭了太久,游自明走後,邵森的電話也已經來不及接聽了。
那瞬間,游晴樹有些從內向外的躁氣。
他很少發脾氣,可那時,他竟然有股幹脆砸掉手機算了的沖動。
好在,才暗下的屏幕又在這時亮了起來。
邵森沒有死心,即便游晴樹沒有接他電話,他還是打了第二個。
這回游晴樹很快就接聽了,他的聲音略顯虛弱:“……邵先生……”
邵森原本是想直白了當地問問游晴樹為什麽突然不見消失了,可游晴樹的聲音聽上去那麽虛弱,他還是先問了:“……你怎麽了?生病了嗎?”
游晴樹道:“……不知怎麽,好好的,突然發燒了……”怕邵森說他,游晴樹先道,“……還有,邵先生,不好意思,原本答應了要見你的,但突然行程有變,我不得不回來……但沒想到我又病了,還在飛機上就開始發起了燒,所以才一直沒有聯系你……”
邵森并沒懷疑游晴樹說的話,主要是此時游晴樹的聲音聽上去透着可憐,讓人不由自主地只想選擇相信他:“……那你現在還好嗎?燒得很厲害嗎?”
“……我還好,休息兩天,就能恢複的。”
邵森把自己原本的目的都忘了,只再關懷了游晴樹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嗯,謝謝你,邵先生。”
“謝我什麽,你好好休息吧。”
“嗯,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