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大概是邵森頭一回被人當成綁匪,助理都覺得好笑,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忍不住“撲哧”了一聲,随後趕緊道:“抱歉,老板,一時沒忍住。”
邵森嘆了聲氣,耐心地對其實根本沒有完全清醒的游晴樹道:“……我不是綁匪,也沒有要你身上的錢。你喝醉了,一個人在路邊很危險,所以我才讓你上車了。”
游晴樹的表情顯然是不太相信的。
他盯着邵森,吸了吸鼻子。
邵森以為他會說些什麽,但實際上并沒有。
大概這麽無聲的對峙了幾十秒以後,游晴樹哭了。
邵森說不上這哪裏奇怪,但游晴樹哭的方式讓他覺得哪裏不對勁。
游晴樹的呼吸聲略顯急促,每一下又都很短暫,聽着像是要喘不上氣。再仔細看了他的臉色,剛才還有醉酒的緋紅,眼下竟是蒼白一片。
最讓邵森覺得危險的是,游晴樹一手按在心髒的位置上——這讓他差點以為游晴樹是要哮喘發作了。
但一想,游晴樹是歌手,怎麽可能會有哮喘。
邵森為他擦淚,耐心地問:“你怎麽了?你還好嗎?”
游晴樹通紅的雙眸看着邵森,沒有回答。
“……你在發抖?你沒事吧?”
誰知下一秒,游晴樹就撲進了邵森的懷裏,挂在他身上哽咽不休。
邵森有些被吓到,但各種各樣的醉鬼他見多了,像游晴樹這樣醉了哭着求擁抱求安慰的人并不是沒有其他。
邵森只當游晴樹是位小朋友,沒有忍心推開,猶豫了一下,還是抱住了游晴樹,安撫般地輕拍着他的後背安慰道:“……好,好,不哭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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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少見邵森這般哄誰的模樣,面對這樣的自家老板,助理并不敢調侃。連回頭看都不敢,只在車前鏡上多看了幾眼。
邵森也覺得今晚的自己有些不太正常。
他先是讓游晴樹上了自己的車,現在又抱着人家哄,完全不像是他平時會做的事情。
可更稀奇的是,他竟不讨厭這種感覺。
這個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的年輕男孩,雖然吐了他一車,但居然會讓他覺得有幾分可愛。
游晴樹大概就這樣挂在邵森身上哭了半個小時,之後才慢慢地睡了過去。
邵森确定游晴樹是真的睡着了以後,才松出一口氣。
游晴樹抱着他哭時讓他都不敢輕舉妄動,怕驚着人家。等到游晴樹睡着了,他才将游晴樹放到一邊的位置上。
“老板,到了。”其實幾分鐘前就停車了,不過邵森抱着人沒動,助理也就沒開口。
“好好看着他。”
助理比了一個OK的手勢。
邵森下車走了。
***
游晴樹在經歷一股強烈的心髒失重感後才猛地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後的第一件事情是大口呼吸,仿佛溺水之人重獲氧氣。
随後游晴樹發現自己是在一輛陌生的車上。
而邵森的助理,阮語賢,一直關注着游晴樹的情況。見他醒了,開口問道:“嘿,小巨星,你還好嗎?”
游晴樹感覺整個腦袋都在作疼。雖然這樣的疼痛程度他尚且能忍,但醉酒後的不适感非常明顯。
他記得自己是在一個地方喝酒,好像是喝醉了,總之之後的記憶,是全都沒有了。
聽到阮語賢的聲音,他還如雲裏夢裏,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等看清眼前是一個陌生人後,游晴樹顧不得身體有多不舒服,只想着去開車門——反應跟醉了時看清邵森時一模一樣。
但車門鎖死了,他打不開。
阮語賢心裏倒是覺得這個小朋友還挺有意思:“別想了,車門打不開的,我是在這裏看着你的。”
他話未說完整,本是想接着下去告訴游晴樹——我們在街上發現了喝醉的你,已經聯系你的助理來接你了。
可游晴樹聽到阮語賢的話後,立刻将自己的雙手舉了起來,像是投降的意思:“……我身上沒有錢的……我只是,來美國旅游的……你們綁架了我,也不會有人來贖我的……”
阮語賢稍稍能理解剛才邵森被當成綁匪的心情了。剛才他還覺得好笑,到自己身上就顯得有些奇怪了:“小朋友,我不是綁匪,你對美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其實在國外,看到同胞便會使人覺得倍感親切,尤其眼前這個人講的也是中文,游晴樹稍稍冷靜了一點後,覺得他也不像是綁匪。
可正想好好交流,剛才下車去便利店買東西的司機回來了。
司機是個身材高大結實的黑人,上車就把槍掏了出來,似乎有些憤怒地對阮語賢抱怨地說着什麽,如果游晴樹能聽懂,那他就能知道,司機不過是向阮語賢抱怨自己是想買點東西而已,槍柄才露出一點,就差點被當成要搶劫——可游晴樹的英語還沒好到能将這段話完全聽懂,他只零星地聽到一些單詞,像是rob,damn it之類,總之不是什麽好意思的單詞。
這位司機原是一名上過戰場的戰士,退役後當起了邵森的司機,兼任保镖。他臉上有傷疤,周身氣場吓人,拳頭更是都比游晴樹的手臂要粗——怨不得游晴樹看到這個司機上車之後,臉色瞬間蒼白。
阮語賢安慰了幾句司機之後,再看游晴樹,卻發現游晴樹面色極其難看。
立刻就猜到,怕是這司機的模樣跟掏出的槍吓到了他。
阮語賢連忙道:“小朋友,你別緊張,這只是司機。我們是在皇後區的一個街頭遇上你的,你喝醉了在街上亂晃,所以我們帶你上了車。我們知道你是誰,正聯系你的助理過來接你了,他在芝加哥,你們原本是在芝加哥對吧?你是背着他一個人跑來紐約的對吧?”
阮語賢所說不假,但游晴樹一時三刻也沒有相信。
獨自居于陌生且毫無安全感可言的環境中,他只覺得害怕。心髒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呼吸都在那刻變得有些困難,甚至連自己的血壓都在那瞬飙升,繼而手腳發麻。而車子完全是一個封閉的牢籠,将他囚禁在裏面,他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因為心髒爆炸或者窒息而死去。
“……喂,你還好嗎?你沒事吧?”阮語賢覺得游晴樹看上去非常不妙,連忙讓司機按下了車子的所有窗戶,打開了車門。自己也下車走到了游晴樹旁邊。要是游晴樹真在他們手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那就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但這樣的狀态并沒有持續太久,幾分鐘以後,游晴樹就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有驚恐障礙。
驚恐障礙,又稱急性焦慮障礙。
好端端地會胸悶加重,心跳加速慌張,透不出氣,四肢發涼發麻,還有人格視角離體的現實分解感,甚至是恐懼的瀕死感。
從去年開始,他偶爾就會這樣。
而醫生說,這算是比較常見的一種精神障礙。只要患者配合,能靠藥物治療。
之後有吃藥,斷斷續續地也接受過幾次心理輔導,游晴樹的情況好轉了許多——或者說,他被逼着不得不好轉。
因為将他當成搖錢樹的父親一聽只是心理問題後,便覺得這不是什麽值得擔憂的問題,很快就要求他繼續工作了。
但不能否認的是那時父親的确給予了他一些之前所沒有的關心照顧,是游晴樹天真,他為父親對自己一點點的關注都有着莫大感動,很努力地将自己從那樣的災難中帶了出來。
一直到現在,将近已有大半年沒有發作了。
可這次突然發作,他就感覺到這病就像鬼魅,其實一直纏繞着自己,從未離開。
短短幾分鐘,游晴樹卻精疲力竭,像是剛剛穿越了一片沙漠的駱駝:“……我想喝水,有水嗎?”
阮語賢連忙拿了一瓶水,還特意打開了遞給游晴樹。
或許是車門車窗都打開,空間不再封閉,游晴樹感覺舒服不少。喝了幾口水後,他對阮語賢道:“謝謝。”
但游晴樹剛才的模樣吓到了阮語賢:“……你真的沒事嗎?你剛才看上去很不妙啊。”
游晴樹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有精神障礙。
這是父親灌輸給他的思想。
雖然游晴樹也覺得這樣的思想是片面且錯誤的,可這觀念先入為主,又在他是非觀都不成形的時候就灌注了進去,之後即便知道錯了,也難以糾正。
他內心深處也随着認為——他是偶像,他不能有精神障礙。如果讓別人知道他有精神障礙,那他的偶像生涯就結束了。
游晴樹搖頭否認了:“……我沒事,只是剛才,實在太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