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薛雲白被自己的答案吓得慌了神, 怎麽睡不着了,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挂着倆黑眼圈就出來了。
謝蘭英自然要問他了, 薛雲白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謝蘭英又問,“有衣服要洗嗎?”
薛雲白剛想說有忙又搖頭,“沒有,就褲衩, 我自己洗。”
“跟奶有啥不好意思的, 奶給你洗。”謝蘭英說着就要進屋拿衣服。
薛雲白堵在門口不讓進,“奶, 以後我自己洗衣服。”
謝蘭英驚訝道, “懶家夥開竅了?知道心疼奶奶了?”
薛雲白忙嗯嗯嗷嗷的點頭,“心疼奶。”
“行吧。”謝蘭英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後轉身走了,薛雲白深呼一口氣,見家裏沒人, 便趕緊拿了自己的衣服到後院洗衣服去了。
薛雲白上輩子自己沒洗過衣服, 這輩子也沒洗過,破天荒頭一天洗衣服頗有些忐忑, 不過他見過謝蘭英洗衣服,所以就學着她的樣子坐個小板凳上将衣服一股腦的扔盆子裏然後拿了謝蘭英不舍得用的肥皂在衣服上搓了搓。
謝蘭英遠遠的看着,不時的指點他兩句, 薛雲白洗的手忙腳亂,最後衣服洗完了,肥皂也下去不老少。
搓完了又沖洗出來,薛雲白将壓水井壓的嘎吱嘎吱亂響老半天也沒點水出來。
謝蘭英笑着過來, 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進去,壓水井嘎吱嘎吱沒幾下就上來水了。
“壓水的時候得先放一瓢水進去,慢慢就壓出來了。”謝蘭英說完又幹別的去了。
薛雲白按照謝蘭英的方法果然壓出水來,還沒壓幾下,陸明軒過來了,“你在洗衣服?”
薛雲白看他驚訝的模樣頓時有些心虛,他不敢看陸明軒,悶聲的嗯了一聲。
“我給洗吧。”陸明軒說着就要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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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薛雲白大驚失色,扔下水井就過來将陸明軒擠一邊去了,“不用,我自己洗。”
陸明軒驚訝,覺得薛雲白今天有些不正常,“你怎麽了?”
薛雲白仍舊不敢看他的眼睛,“沒事。”
“沒事?”陸明軒探究的看他,“那怎麽想着自己洗衣服了?”
薛雲白紅着臉道,“我在長大了,自己洗也是應該的,到學校裏總不能還讓奶跟着給洗衣服吧。”
他越是解釋陸明軒越是懷疑,“你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洗過衣服,褲衩也沒洗過吧。”
“我可以學。”薛雲白指了指盆子,“我自己洗的,我覺得洗的挺好的。”
陸明軒看了眼襪子褲衩混在一處的盆子,啧了一聲,“褲衩和襪子一塊洗,這也叫洗的好?你的标準也太奇怪了吧。”
薛雲白驚訝,探頭一看,還真是,襪子和褲衩果真糾纏在一起。
薛雲白有些嫌棄,拿手指頭将襪子拎出來直接扔地上了,“下次不會了。”
“真不用我給洗?”陸明軒道。
薛雲白趕緊搖頭,“不用。”他看了眼水井,說,“要不你給我壓水吧。”
陸明軒點點頭,然後開始壓水,将兩個桶都壓滿後陸明軒就蹲在一旁看薛雲白洗衣服。
薛雲白将盆裏的髒水倒了,陸明軒起身拿水瓢,不想正和薛雲白的手碰了一下,于是陸明軒就見薛雲白迅速的将手縮了回去,像是被燙到一樣還拿另一只手擦了擦。
陸明軒皺眉,将水倒入盆裏,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薛雲白将衣服漂洗了幾次就沒耐心了,直接揉揉就想曬上,陸明軒皺眉接過來,“再沖幾遍。”
說着不等薛雲白阻攔,已經熟練的将衣服放盆裏清洗了。
薛雲白站在一旁尴尬,看着他把自己的衣服都沖洗的幹幹淨淨,然後先把褲衩擰了晾在繩上,又把其他衣服擰了曬上。
做完這一切,陸明軒直起腰來去看薛雲白,“怎麽了?一大早怪怪的。”
薛雲白臉紅紅的,搖頭道,“沒事。”
“沒事要不要跟我去學校瞅瞅?”陸明軒提議,他今天還是要去學校的,只是想着薛雲白馬上要去縣城上學了,有些舍不得,就想着制造機會能多待一段時間。
可誰知薛雲白拒絕了,“你去忙吧,我不去了,我在家收拾收拾東西。”
陸明軒有些不高興,不知道薛雲白到底怎麽了,他也沒強求,嗯了一聲轉身就走。
陸明軒沒有堅持,薛雲白不知為何反倒有些失落,他看着陸明軒走了,然後嘆了口氣蹲在地上,直到頭頂被太陽曬的發熱才回屋去了。
其實上學要帶的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嶄新的被子被褥謝蘭英給做好了,新衣服新鞋子張繡給他和薛靜宜一人做了兩身換着穿。如此高規格的待遇全村估計就他們家敢這樣了。
當然了,這一切都歸功于家裏的三個軍人,尤其是薛長山前年升為團長了,工資待遇都上升了一大截。
而臭蛋如今都是連長了,去年回來的時候穿着一身軍裝神氣極了。
倒是臭球令人驚訝,聽薛長山說臭球竟被選入特種部隊了,如今連在哪執行任務都不知道。
前幾天的時候謝蘭英還說讓薛雲白畢業了去當兵呢。薛雲白如今對當兵早就有了深入的認識,對當兵已經沒有那麽熱衷了。
然而令薛雲白自己也想不到的是一直到開學頭一天他要和薛靜宜去縣城上學了,也沒再見着陸明軒,起先他還以為陸明軒能送他去學校呢,結果臨了才知道陸明軒竟然在前幾天就去縣城了,聽說去縣城的實驗小學聽課,學習怎麽講課。
說不失望是假的,薛雲白只能由薛長嶺送去學校了。
陸明軒走時将自行車留在了家裏,薛長嶺便把兩人的行李捆在車上,爺三個步行着去縣城。
村裏人看見他們三個一起出動都羨慕壞了,“你們家的孩子真出息啊。”
薛長嶺呵呵一笑,“還行吧。”
其實他心裏挺得意的,他如今四個孩子,如今三個是高中生了,就一個薛雲建如今還在上小學學習不怎麽好,但上頭三個孩子已經足夠讓他們驕傲的了。
看看薛靜宜,以前誰敢想那麽個瘦瘦巴巴的孩子能長的這麽好看,如今倆人出去,誰不說他們長的像。
路上認識的人都要誇兩句,薛長嶺臉上的笑就沒下去過,薛雲白和薛靜宜只當自己不知道,随便他們爹得瑟了。
到了縣城已經接近中午了,爺三個拿着糧票去國營飯店吃了點飯這才打算往學校去,學校裏今天是學生入校的日子,好些學生家長來送孩子的。
幾人剛到學校門口,就看見三妞和四妞站在門口朝他們揮手。
到了跟前薛雲白問道,“薛雲彩同志,你不上班嗎?”又看了眼四妞,“還有你,薛雲香同志。”
三妞瞪了他一眼,“你個沒良心的,我們姐妹倆這是特意請假來送你們上學的好不好,真是沒良心。”
一旁的四妞文文靜靜的,聽到三妞的話就附和。
如今三妞和四妞都在縣紡織廠上班,一個在廠委一個在工會,簡直不要太舒服,倆人是姐妹長的也好看,紡織廠的人好些都追求他們。
不過三妞潑辣,很些人都被他逼退了,所以如今都二十了也沒嫁人。
至于四妞,如今已經十七,文文靜靜的,三妞不找對象她也不找,姐妹倆成了紡織廠可看不可摘的花了。
薛雲白收回自己的思緒,看着他們嘆氣道,“你們啊,趕緊嫁人吧,太煩人了。”
三妞頓時上來扭他耳朵,“再說我揍你。”
見不少人朝他們看過來了,三妞忙放開他,一家人往學校裏面去了。
全縣一共就一所高中,還有一所中專,這時候中專難考,基本上畢業就能分配工作,三妞和四妞就是中專畢業的,所以對這高中還真不是很熟悉。
好在以內開學,學校做了許多标志,一路問着話到了報名的地方。
不過報名的地方如今人擠人的,全都圍在一張桌子旁邊,薛雲白不想擠,便等着人稍微少點的時候才過去,他将自己和薛靜宜的資料遞過去,負責報名的老師看了眼然後擡頭,“你就是薛雲白啊,長的真好看。”
然後周圍報名的學生和家長都朝他看了過來。
“哇,他就是考全縣第一的薛雲白啊。”
“看看人家孩子,不但長的好,考試也厲害,瞅瞅你,長的醜就算了,學習還不行。”
這妥妥的是家長了。
被嫌棄的孩子則反駁,“長的醜是我的錯嗎?爹,你是不是該檢讨一下自己?”
明明讓薛雲白很尴尬的氣氛,聽到這話頓時笑出聲來,這對父子也太有趣了吧。
那負責報名的老師趕緊将薛雲白兄妹的資料登記在冊,告訴他教室的大體位置又給他拿了書本就讓他走了。
薛雲白将書本拿出去道,“人太多了。”
等他們按照要求找到教室的時候裏面已經坐了十幾個人了,薛雲白和薛靜宜一進去就吸引了衆多目光,更別提後面還跟着倆穿衣打扮都好看的姑娘了。
薛長嶺與有榮焉,腰背挺的直直的,就差宣告全世界他有好幾個有出息的孩子了。
進了教室,家長在外面等着,班主任老師見人過來問了問姓名,得知他們的名字後非常熱情的給他們安排了最前面的座位。
薛雲白汗顏道,老師,我想坐最後一排。”不然他咋睡覺啊,在老師眼皮子底下睡大覺似乎不太好啊。
哪知班主任裴老師一口拒絕,“你倆是兄妹就坐一塊,都坐第一排。”最後一排是給學習差的孩子準備的,這倆能一次都分到他們班上來他高興都來不及呢,當然給最好的位子了。
薛雲白有些着急,奈何裴老師鐵了心了,拿了宿舍的鑰匙說,“走,老師送你們去宿舍。”
其他同學一聽,哇塞,這待遇可真好啊,可得知人家名次後大家又覺得正常了,老師都喜歡好學生嘛,雖然如今大家不注重上學,但能如今都安安穩穩的老師,自然是有背景的了。
裴老師喜歡這倆學生,出了教室便說,“咱們先去女生宿舍還是男生宿舍?”
薛靜宜道,“老師,先去男生宿舍吧。”
于是一夥人就去了男生宿舍。
如今的學校都是小平房,宿舍在學校的西北角,一溜十多間。裴老師過來的時候宿舍裏還有幾個學生在收拾床鋪呢。
大家一進去,薛雲白就傻眼了,居然是大通鋪。
三妞幸災樂禍道,“哎呦,這環境還不錯啊。”
薛雲白臉都白了,這麽個大通鋪人擠人的睡一塊?那晚上得多痛苦啊。
裴老師樂呵呵道,“學校宿舍都是這樣,不過學校為了獎勵優秀學生,特意給第一名的學生安排了單獨一張床。”
然後他指了指在進門左手邊的一個位置,那裏應該是在門後了,只能安的下一張上下床,如今上鋪上一個男生正在收拾床鋪,見老師看過來就小聲叫了聲老師。
裴老師道,“他叫秦愛國,是咱們班的第三名,對了薛靜宜同學也是有單獨的床位的,雖然位置不是很好,但勝在自己一個床比較寬松一些。”
薛雲白頭一次住校看着眼皮都發毛,他瞅了眼,那鋪位上幾乎一人最多半米的距離,也就是說要倆人睡一床褥子,人挨着人。
而這個門後門的位置,的确位置不好,但是卻一人獨占一米寬的床。
實在是太奢侈了!
薛雲白嘆氣,想着自己要是有錢就好了,那樣他就在縣城買個院子,然後自己出去住去。
然而這也就想想了,因為他窮的很啊。他奶倒是有錢,但是肯定不會樂意拿錢來縣城買房子的,畢竟他們又不到縣城來住。
更何況真的在縣城常住了,他回老家的時候自然也就少了,那樣他就更見不到陸明軒了。
想到陸明軒了,薛雲白就覺得心塞,再擡眼,薛長嶺已經麻利的給他鋪褥子和被子了。他的被褥都是新做的看着就好,宿舍裏的幾人看過來的目光都帶了羨慕。
将東西收拾好,裴老師又帶着大家去女生宿舍,女生宿舍也好不到哪去,薛靜宜的床位也是在同樣的位置。
薛靜宜皺着眉頭将東西放下鋪好,嘆了口氣顯然也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但環境就這樣的環境,想要改變也是不可能的。
東西歸置好,又去食堂辦理了糧食關系,家長也該離校了,薛雲白和薛靜宜将薛長嶺三個送出學校,倆人一塊往教室裏走。
然後路上兩人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薛靜宜道,“好慘啊。”
薛雲白也嘆氣,“是啊,好慘啊。”
兩人到了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做好,薛靜宜小聲問他,“你現在不是能撐半節課了嗎?”
“是啊。”薛雲白傷感道,“能撐半小時不睡着,然後後半節課睡着過?”
他回頭看了眼烏泱泱的同學,苦着臉道,“然後後半節課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睡着?我擔心我會做噩夢啊。”
薛靜宜忍不住笑了笑,“那沒辦法,不行我就戳你,看你要睡着就戳呢。”
薛雲白嘆氣,“行吧,走一步看一步吧,興許老師看我無可救藥就親自送我去最後一排了。”
正說着話老師來了,先是講了一通注意事項,就宣布放學讓他們去吃飯了。
在學校的第一頓晚飯,薛雲白要哭了,一點油水都沒有,連鹽都放的很少。饅頭好歹能選擇,兄妹倆都是選的白面饅頭,因此還讓人注視了好久。
飯後兩人分別,一個去女生宿舍,薛雲白則去男生宿舍,到了宿舍的時候同宿舍的人都回來了,見薛雲白坐在代表第一名的床鋪上看他的目光都不同了。
薛雲白讪笑兩聲跟大家打了招呼,氣氛這才緩和下來。大家本來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雖然薛雲白看起來小了些可也看起來挺好相處的,不多時便都聊在一起去了。
然而等睡覺的時候他又覺得受不了了,因為宿舍裏居然有尿罐!
而且就放在他床邊上。
薛雲白簡直不能忍,找了被老師認命的舍長就提出了要求。
那舍長也是個好脾氣,便把尿罐挪了位置放到房間中間了,薛雲白雖然覺得難以忍受,但好歹不在自己床邊了。
太可怕了。
夜裏睡着了薛雲白也就聽不見了,畢竟他睡眠一般都不錯。
再睜眼就已經天亮了,如今沒有陸明軒監督,他也懶得起來跑圈,哪知一行人飯都沒吃到了教室集合的時候才知道,全校師生早上都要圍着操場跑步鍛煉身體!
更要命的是老師還要認命薛雲白做班長。
薛雲白吓得趕緊推辭,“老師,我不行,我除了學習我啥都不會。您換個人吧。”
如此推拒了好幾次,老師終于放棄了讓他當班長的決定,然後薛靜宜成功的上任了。
不過薛雲白卻覺得薛靜宜很适合當班長,學習好,長的好,班上男生又多,肯定能聽她的話。
他們班上一共有六十多個學生,薛靜宜站在前頭冷靜的讓大家按照高挨個站好,亂哄哄的鬧騰騰的,薛雲白個子算中等,站在隊伍中間,聽着旁邊的男生讨論薛靜宜就不樂意了,“她是我妹妹。”
于是讨論薛靜宜漂亮的男生們頓時閉了嘴。
對啊,人家哥哥在他們中間呢,當着人家哥哥讨論人姑娘找打啊。
令薛雲白意外的是薛靜宜果真有當班長的潛質,不僅隊伍整的整整齊齊,跑步的時候號子喊的也響亮。
薛雲白與有榮焉覺得自己這妹妹真是不錯。
跑完圈回宿舍洗漱然後去食堂吃飯,飯剛吃沒兩口,就聽有學生過來喊,“誰是薛雲白,你哥在門口等你呢。”
薛雲白皺眉看向薛靜宜,“我哥?”
他的哥都去當兵去了好不好。
薛靜宜翻個白眼道,“明軒哥。”
薛雲白手中筷子一頓,頓時掉在桌上。
陸明軒啊。
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