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
大妞帶着對奶奶和堂弟的想念而來, 帶着新衣服髒了的怨念而歸,更讓她可氣的是堂弟犯了錯還眼巴巴瞅着她,讓她生氣都生不起來。
到家的時候大妞下了車飛快的往家裏跑去,而薛雲白也因為暈車難受的懷疑人生, 甚至顧不上打量軍營駐地就窩在謝蘭英懷裏睡着了。
趙小娥挺着大肚子出來,“娘, 路上累不累?餓不餓?”
“哎呦我滴娘來, 你這肚子咋這麽大?”謝蘭英起初聽說趙小娥懷了倆也沒覺得咋,可這一看也太吓人了吧?
尤其是趙小娥個子不高,人也不胖,就顯得這肚子更大了。
趙小娥現在自己也看習慣了, 笑着道, “沒啥, 習慣了就不覺得了。”她說着還想上來拿東西。
“你邊上站着。”謝蘭英哪敢讓她拿東西趕緊攔住, “就這點東西讓老二拿着得了。”
聞言,趙小娥也不拿了,過來瞅了瞅薛雲白驚訝道,“狗子咋這麽好看了?”
謝蘭英笑的滿臉都是褶子,“咱狗子天生好福氣,可不就長的好了。”
薛長山如今住的是一個小院,進了門就看見正臉三間房,左右兩邊各一間廂房,看着西邊的牆那邊搭了竈臺,靠南邊院牆那裏如今中着一些青菜, 綠油油的,看着就旺。
謝蘭英看了一圈覺得除了小點沒什麽不好的,這時候二妞也跑了出來,“奶奶。”
二妞聲音太大,成功的将薛雲白吵醒了,他擡頭看了眼如今白了不少的二妞張嘴就叫,“二姐。”
“狗子弟弟。”二妞過來要抱他,“大姐姐換衣服去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薛雲白有些心虛,被二妞抱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掙紮着就要下來。
二妞也有些抱不動他就把他放地上,趙小娥驚訝道,“狗子會走了?”
謝蘭英一臉的自豪,“狗子十一個月就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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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個月差四天”薛雲白淡定的補充。
這下趙小娥更驚訝了,“狗子咋這麽能呢,這麽點小孩會說這麽長的話了,我咋記得大妞當初兩歲了才會說話呢。”
“娘!”換好衣服的大妞出來就聽見她娘這麽說頓時紅了臉。
薛雲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大妞,“大姐姐。”
看着他可愛大妞也不生氣了,過來抱了抱他,“真沉。”
薛雲白:“……”
進了屋謝蘭英一屁股坐下,“可累死我了。”
這幾天在火車上因為擔心有偷小孩的,她是沒睡一個好覺,得虧薛雲白同志異于常人加上那一家腦子不好的人不然謝蘭英覺得他這把老骨頭都得交代在火車上了。
“大妞,先去給你奶和狗子倒水喝,我去端飯菜。 ”趙小娥說着挺着大肚子出去了,薛長山嘿嘿笑了笑,“娘,您歇着,我去幫忙。”
謝蘭英擺手,“去吧。”
薛雲白坐在謝蘭英旁邊的馬紮上光着腳小聲道,“奶,這就是軍隊家屬院啊?”
“對啊。”謝蘭英環視一圈道,見屋裏收拾的很整潔對趙小娥更滿意了,“二妞,你們來這沒人欺負你們吧?”
二妞道,“有啊,還有個女的來找爹呢,說話可氣人了,被我爹給罵走了。”
謝蘭英眼皮一跳,目光落在端着飯菜進來的二兒子身上,她二兒子今年剛三十,長的也不賴,個子又高有人喜歡不奇怪,但知道他家屬來了還過來找不痛快,那就有意思了。
薛長山作為軍人,一下就感覺到他娘的目光了,“咋了娘,咋這麽看着我?”
“沒事。”謝蘭英收回目光,見薛雲白目不轉睛的盯着薛長山的軍裝頓時笑了,“狗子以後想當兵?”
薛雲白眨眨眼,然後點點頭。
他人小,卻又像什麽都懂,讓大人更加稀罕。
飯菜上桌,薛雲白和謝蘭英總算吃了頓舒坦飯,飯後也不急着敘舊,先回屋睡一覺再說。
大妞和二妞住在西屋,謝蘭英來了便和她們一屋睡,至于薛雲白的意見……
一個小孩有什麽意見。
薛雲白也明白,夏天不一個屋睡還好說,冬天就不現實了。大冬天燒炕,必須柴多,鄉下好多人家冬天就擠一個炕上,那味道薛雲白都不敢想,得虧薛家人勤快,早早的準備好大批的柴,冬天緊着些燒也就夠了。
更何況這都一年了,薛雲白也逐漸習慣了這裏的生存模式,說起來他上輩子的那些習慣在這是行不通的。
比如說日日沐浴,這裏夏天的是還好說,冬天的時候一大家子一冬天都洗不了幾次澡,而夏天這兩年幹旱,即便是井水大家都舍不得浪費,洗澡也是擦擦了事。他倒是運氣好,每日謝蘭英總會弄盆子水給他洗洗,至于他洗完的水……薛雲白不想再提,反正不是三妞洗就是四妞洗。
想到這薛雲白又想多了,謝蘭英拿了塊布當簾子将炕一分為二,一邊住着大妞和二妞,一邊他和謝蘭英睡。
謝蘭英笑吟吟的對面露驚訝的趙小娥道,“咱狗子講究多,不喜歡和小姑娘一個炕睡。”
趙小娥撲哧一聲笑了,她拿了枕頭過來,摸摸薛雲白的頭道,“狗子,大娘肚子裏是弟弟還是妹妹?”
薛雲白覺得人在屋檐下摸就摸吧,他瞅了眼趙小娥高聳的肚子說,“弟弟,倆。”
一句話頓時逗的趙小娥眉開眼笑,“真的?”
“嗯。”薛雲白忍着翻白眼的沖動,“真的。妹妹太煩了,不如弟弟好。”
“狗子,你嫌棄妹妹。”二妞一本正經的教訓他,“你這樣是不對的。”
薛雲白撇嘴,“你怕啥,你是姐姐,又不是妹妹。”
趙小娥被他的伶牙俐齒逗樂了,又看他白胖更加稀罕,“等大娘生了弟弟給你帶着玩。”
薛雲白皺眉然後搖了搖頭,“不要。”
“為啥?”
薛雲白小大人一樣,“太小,吵。”
雖然這麽說,但趙小娥仍舊很高興,忍不住湊近他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不要親我!”薛雲白氣惱的拿袖子擦臉,“我是男人,男女授受不親。”
趙小娥呀然,“娘,誰教的狗子啊,咋聽着這麽有學問呢。”
謝蘭英也頭一回聽他說這話,也有些意外,不過他孫子身上的意外本來就多,也就不奇怪了,“咱狗子自學成才,估計聽隔壁那幾個知青說的就學來了。”
趙小娥點頭,然後道,“那娘你們多住兩年呗,讓狗子在這上學。”
“那不成。”謝蘭英當即搖頭反對,“我們不回去家裏咋辦,我就擔心王菊花那臭娘們兒上門找事兒,還有老四家的,都不是消停的。”她頓了頓皺眉,“還有你那個蠢貨大姐。”
說着薛雲白已經閉眼睡了,謝蘭英讓趙小娥也去歇會兒,有話晚點再說。
可這娘倆在車上累壞了,一覺到天黑也沒醒,趙小娥做好晚飯叫他們起床,薛雲白還老大不樂意,因為他做夢啃雞腿呢。
意外的是他居然夢見了火車上那個小男孩。
怪哉怪哉。
這時候飯菜都緊張,晚上也算不上豐盛,不過薛雲白還是吃上了大米飯吃上了肉。
謝蘭英嘆氣道,“多虧你們跟着來了。”
趙小娥心裏咯噔一下,“家裏還那樣旱?”
謝蘭英嗯了一聲将家裏的情況說了,趙小娥飯都吃不下去了,她看着白米飯有些不是滋味,“娘……”
“別多想。”謝蘭英笑道,她看了眼兒子和兒媳婦還有倆孫女道,“多虧了狗子和你們寄回去的東西,不然家裏也該斷炊了,後面陳家莊都有人啃樹皮了。”
“不是剛發的糧嗎?”薛長山道。
謝蘭英冷笑一聲,“還分糧呢,咱們村多虧有支書和大隊長撐着,不然一家分個幾十斤糧食就算好的。”
薛長山皺眉道,“咋這麽亂了。”
謝蘭英嘆了口氣,然後看薛雲白吃的差不多了,就笑,“你們不知道吧,咱狗子可不是普通人。”
薛雲白動作一頓嘆了口氣,他奶又來了。這是換個陣地灌輸他了不起得慣着他寵着他愛着他的思想了。
不過這對他來說是好事,他沒打算阻攔。
“咋不是普通人了?”趙小娥挺好奇的,不過想想薛雲白出生時候的光景似乎那時候就挺白胖的,現在家裏都吃不上飯了他還白胖,若不是家裏将好吃的都給他了,那就真的不一般了。
謝蘭英得意的伸個手指頭指指天,“上面下來的。”
這話趙小娥和大妞二妞信了,薛長山卻有些不信,“娘,這不會是聽孫婆子說的吧?她說的話哪能信。”
謝蘭英鄙夷的看她一眼,然後道,“若不是真有其事我們也不信,可狗子的的确确給家裏弄糧回來了啊。”
“啊?”趙小娥震驚的瞪大眼睛,“糧食?”
謝蘭英微微颔首,眼中的驕傲讓人想不看見都難,“先是弄一手油回來,又拿回一只老母雞,臘八的時候是臘八粥,過年的時候還有白面粉和大米。這些就不說了,要不是家裏狗子給留好糧食,你以為我們娘倆會這麽安心的過來?”
她都這麽說了那肯定不是胡說了,趙小娥和薛長山看薛雲白的目光都不同了,薛長山啧了一聲,“看來咱老薛家有福啊。”
“那可不,”謝蘭英說的眉飛色舞,“咱狗子就是咱老薛家的福星。”
薛雲白早就對謝蘭英的誇獎淡定了,神色不動,你們看我那就看呗,反正少不了一塊肉,誇就誇呗,誰還不樂意聽好話啊。
謝蘭英說完神色一凜,“這事誰都不能說出去,說出去的爛舌頭。”
二妞和大妞縮了縮脖子閉緊嘴巴,連連搖頭。
謝蘭英挺滿意的,又笑眯眯的說,“誰對咱狗子好,咱狗子都記得呢。說不定啥時候就給咱弄點好吃的回來,是吧狗子?”
薛雲白差點被噎死,悶悶的嗯了一聲沒說話。
這時候說什麽話呀,他奶說啥他都聽着呗。
飯後天已經黑了,謝蘭英帶着薛雲白出門上廁所,回來就準備睡覺。
薛雲白睡的很快,甚至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進了禦膳房。
自打他會走路之後他進禦膳房就不再飄着了,他終于成了一個人。
小小的一個人……
雖然站在竈臺變還沒竈臺高,但好歹不像鬼了(這是薛雲白給自己的描述)。
薛雲白先是背着手巡視了一番他的地盤又各處搜羅看看啥好吃的,最好來點老母雞啥的,他辛苦好幾天怎麽也得補補不是。
可惜老母雞沒有,鴨子倒是有,薛雲白也不客氣,拿根麻繩一栓,先放在竈臺上又繼續找吃的。
今天在薛長山家裏吃了大米飯,不過他看了一眼,除了他和謝蘭英的碗裏是大米飯,其他人碗裏的都是饞了玉米碎的,薛雲白即使不想承認也得承認,趙小娥在家屬區過的并不如旁人說的那樣好,起碼省吃儉用将大半的工資是寄回了家的。
薛長山每月工資四十多塊,養着一家四口還往家裏寄三十塊,十多塊錢看着不少,真的花起來就困難了,畢竟他們在這吃啥都得買,唯一的小院也只能種點蔬菜,薛雲白看在眼裏,雖然不說,但他也想給全家改善夥食。
畢竟接下來幾個月他都是要住在這裏的,為難他人可以不能為難自己不是。
薛雲白為自己的大義折服了,小手背在身後将禦膳房裏裏外外轉了一圈,最後決定拿了鴨子又拿了塊肉抱着去了糧倉,雙手抓在一袋面粉袋子上。
大米可能有點,面粉還是多拿點吧。
薛雲白試着念了一句,“我可真聰明呀。”
噌,薛雲白瞬間回到炕上。
謝蘭英本來就沒睡着,突然聽見噗通一聲響,她蹭的蹦起來,“啥?”
東邊屋裏薛長山已經快步過來了,“咋了 ”
他目光頓在炕頭上那個袋子上有些不敢置信,“這是……”
謝蘭英回過神來了,非常淡定道,“肯定是狗子心疼你們給弄糧食來了呗。”
薛長山眉頭緊皺,瞥了眼薛雲白。
薛雲白功成身就,四仰八叉的睡的香,至于便宜二大爺你怎麽想,你愛咋想就咋想呗。
朕可是天子,老天爺的兒子,弄點糧食來還不是手到擒來?
哼。
薛雲白睡的香,薛長山将油燈放到一旁的櫃子上,伸手抹了把袋子,“真的是面粉啊。咦,還有一只鴨。”
“還有一塊肉。”謝蘭英打個哈欠指了指袋子的陰影裏,“明天炖紅燒肉吧,狗子愛吃,早點睡吧。”
薛長山心思詭異的回了東邊炕上,趙小娥免不了問一番,薛長山臉色複雜的将他看到的說了,趙小娥先是驚訝接着就笑了,“他爹,我肚子裏的倆娃有福氣啊。”
薛長山笑了笑,“那當然了,生在咱家就是最大的福氣。”
“不是說這個。”趙小娥靠在他胸前一臉的高興,“這年月到處遭了災,咱老家也不例外,可自打狗子出生後就各種不同了,你先是升了官,接着我懷了娃娃,還一次懷倆,現如今生了娃娃也不用餓肚子了,多好啊。”
被她這麽一說,薛長山竟然也有點這麽想了。
他拍拍趙小娥的肩膀說,“早點睡吧。”
趙小娥剛想躺下忽然就道,“他爹……”
“咋了?”薛長山見她臉色突然難看也有些急了,“哪裏難受?”
趙小娥哭喪着臉說,“我可能要生了。”
薛長山差點蹦起來,“要生了?這不是還得幾天嗎?”
“這都第三胎了,懷的又倆能不快嗎,你快去叫娘。”趙小娥肚子開始疼,一陣陣的抽疼,額頭也出了汗珠。
薛長山蹦下炕就喊,“娘,小娥要生了。”
剛眯眼要睡着的謝蘭英陡然驚醒,“要生了?”說着她利索的起來穿衣服又喊大妞,“大妞二妞,你倆起來看着弟弟。”
說完謝蘭英就下炕穿鞋,見薛長山還站着氣道,“愣着幹啥,快點找産婆啊。”
薛長山一臉懵,“上哪找?”
謝蘭英上來給他一腳,“這裏的家屬生孩子去哪生?”
薛長山反應過來,“奧,對,去醫院,鎮上有衛生所也能生。”
“那還不趕緊借車去。”謝蘭英被這兒子蠢的氣死了,回頭見薛雲白瞪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她趕緊換上笑臉,“狗子不怕,在家和姐姐睡覺,奶和你二大娘明天就回來了。”
狗子眨眨眼道,“我也去。”
“你也去?”謝蘭英又有些猶豫了,趙小娥懷着雙胎生産怎麽都有風險,而狗子又是個有福氣的,帶着他去會不會讓小娥和孩子也沾沾福氣更順當一些?
“娘……”那屋趙小娥又叫了一聲。
大妞下炕,“奶,我知道娘收拾的東西,我幫忙拿。”
謝蘭英唉了一聲,然後起來将薛雲白的衣服也穿上,“一起去。”
二妞被抛下有些懵,“奶,那我呢?”
謝蘭英頭也不回,“起來一起去。”
到了外間大妞已經把趙小娥事先收拾的東西收拾妥當了,謝蘭英道,“待會兒咱全家都去,你要幫忙看好弟弟妹妹。”
大妞今年十一了,也懂事了,知道她娘要給她生小弟弟,懂事的點頭,“奶放心,交給我。”
謝蘭英就将薛雲白遞給他,“你抱好弟弟。”
說完她就去檢查了一下包袱,見東西收拾全了,又到東屋炕上給趙小娥穿衣服,突然又想起什麽,急忙風風火火的跑竈臺那燒水煮紅糖雞蛋。
等薛長山借車回來,雞蛋也開了鍋,謝蘭英從櫃子裏扒拉出一個飯盒子,把紅糖雞蛋裝了用包袱緊緊的系起來又拿了幾個三合面饅頭放到裏面。
薛長山進屋将趙小娥抱出來,謝蘭英喊着大妞抱着薛雲白跟上。
薛長山急道,“讓他們跟着幹啥。”
“你懂啥。”薛蘭英腳步飛快,“狗子有福氣。”
趙小娥也緩過勁來了,這會疼的也輕了,連忙附和,“對對,帶着狗子,狗子有福氣,咱兒子也能沾福氣。”
薛長山也不多說了,到了外面趕緊将她放到後座上坐好,幾個孩子擠不下,最後大妞抱着薛雲白坐在副駕駛座上,薛長山将司機小王趕下車親自開車一家人浩浩蕩蕩去了鎮上。
鎮上這個點也只有值班一聲,見來的是軍人和軍屬,值班的大夫也不含糊,當即就跑後頭家屬院喊人。
黃文娟剛躺下就聽到外面咋咋呼呼的敲門聲,不由惱怒道,“誰呀。”
值班的小劉道,“黃大夫,診所來了個産婦,麻煩您幫忙來接生下,龐的大夫住的太遠了。”
黃文娟本來以為來到小鎮上也沒啥,可令她想不到的是環境也太惡劣了,不說吃的不好,住的條件也差,而且公社那邊的房子居然比診所這邊還小,無奈一家三口只能住到診所這邊來了,沒想到居然大半夜的還得被叫起來接生,要知道這樣她還不如去公社那邊住呢。
“睡了,明天再說。”黃文娟氣哼哼的躺下,“不知道人剛來累的不行啊,生孩子都不會挑時候。”
小劉直接苦了臉,“黃大夫您行行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且來的還是個軍官,咱們得罪不起啊。”
黃文娟聽的火大,“他軍隊上的關我啥事,有本事去市裏軍區醫院生啊,待咱這生幹啥,不起。”
外間小床上陸明軒坐起來,靜靜的看着裏屋,淡淡的開口,“怪不得爺爺把你們發配到這裏來。果然……呵。”
上輩子他雖然愛管閑事對狗皇帝的決策指手畫腳,可他對大周卻是有感情的,尤其當年他血戰沙場為的就是保衛百姓,最看不得當官的欺負老百姓,他這個蠢貨娘雖然不是官可好歹也是個大夫卻一點悲天憫人的感覺都沒有,真是白瞎了一手好醫術。
黃文娟聽見他的話,蹭的從床上下來,到了床前一把将陸明軒拽起來,啪啪的就兩巴掌,“有你啥事?不挨打難受是不是?”
陸明軒自知打不過就哼了一聲任憑她打,黃文娟氣的将門一踢,“有本事就滾,,沒本事就憋着明天生。”
見她話說到這份上了,小劉也知道勉強不了了,只能苦哈哈的回去和薛長山說了。
薛長山的臉陰沉的可怕,轉身抱起趙小娥就走,謝蘭英急了,“這是去哪?”
“去熱河軍區醫院。”薛長山說完飛快的往車上去了。
薛雲白被大妞抱着,看着大姐姐急的都要哭了,忙伸手給她擦眼淚,“姐姐不哭,大娘沒事。”
到了車上趙小娥慘白着臉說,“對,沒事的,生孩子沒那麽快的。”
公社到熱河醫院走了半個多小時,趙小娥甚至還歪着睡了一會兒,謝蘭英嘆了口氣道,“這世上咋有這樣的大夫啊,缺不缺德啊,也不怕遭雷劈。”
薛長山的嘴唇抿的緊緊的,熟悉他的大妞看了他一眼就知道她爹生氣了,她大氣不敢出一口,抱着薛雲白靜靜的看着夜色。
薛雲白突然道,“會雷劈的。雷不劈,我劈。”
小小的人說出這麽一本正經的話來讓薛長山也忍不住笑了笑,“有二大爺在呢,保證得報仇。”
薛雲白嗯了一聲,眼睛都亮了,“二大爺真厲害。”
“以後跟着二大爺當兵吧。”薛長山一邊開車一邊說。
薛雲白想了想,“行吧。”
朕免為其難為了百姓親自上陣殺敵,多麽的勇敢,多麽的讓人敬佩啊。
到了軍區醫院,時間也已經很晚了,醫院裏到處都是燈火,薛雲白甚至還看見一個奇怪的發光的東西。
不是燒煤油的!
也不是蠟燭!
一根線下面拽着個圓圓的東西,然後圓圓的東西發着光,。
薛雲白覺得稀罕極了,大妞趕緊給他普及,“那是電燈,咱們團部也有呢,聽說過了年家屬區也能通上電呢。”
薛雲白暈暈乎乎的,以為自己到了天上,不然咋還有這東西呢,在車上的時候火車上點的是走馬燈,其他地方的時候晚上他都在睡覺到底有沒有點燈他也不知道。他有種錯過了好多好東西的感覺。
車子挺穩,薛長山将趙小娥穩穩的托着大步往裏走,謝蘭英提着包袱,大妞抱着四處亂看的薛雲白,至于二妞一溜小跑的跟着。
全家人都很急切。
很快有護士迎上來,然後趙小娥被上上小推車,被護士推走了,謝蘭英他們趕忙跟上一直到了産房外面才被人攔住。
過了一會兒有護士出來說剛開了兩指骨縫應該用不了多久了,又讓家屬趕緊送點吃的進去,省的生孩子的時候沒了力氣。
由于趙小娥懷的是雙胎,護士還特意去找了護士長又去找來在宿舍休息的有經驗的大夫過來坐鎮。
那大夫過去檢查後出來,對薛長山等人道,“如果我沒摸錯,裏面應該是三個。”
“三個?”所有人都吓傻了,咋還成三個了?倆就夠吓人了,咋還三個?
謝蘭英嘴唇都要哆嗦了,她可是知道的,生雙胎有多麽的不容易,這要是三個,出了事咋辦?
大夫說,“三胎風險大,家屬過來簽保證書。”
謝蘭英都吓傻了,薛長山好歹經歷過大場面,同手同腳的跟着去了。
“這要是出事咋辦……”謝蘭英臉色蒼白呆呆的道。
薛雲白看她這樣有些擔心,忙安慰道,“二大娘不會有事的,弟弟也不會有事的。”
聞言謝蘭英眼前一亮,“你說你二大娘和弟弟都會沒事?”
薛雲白知道她又想多了,郁悶的點頭,“都沒事,都很健康。”
雖然他也不知道,但是現在還是先安慰他奶再說了。
薛長山回來的時候臉上還是很難看,大妞和二妞有些害怕,緊緊握着薛長山的手。
“娘。”薛長山喉頭滑動,“如果,如果出了事,我選擇保小娥,您不怪我吧?”
謝蘭英一愣,當即嘆了口氣,“你自己決定就好。”
在她的心裏別管是孩子還是媳婦,她都舍不得,可媳婦肚子裏的畢竟是三個孩子……三條命和一條命比起來……
謝蘭英不敢想,甚至她還慶幸沒讓她做這個選擇,她真怕讓她做選擇她會選擇三條命,可日後她又該怎麽面對媳婦和孩子?
産房裏忙忙碌碌,一直到了後半夜薛雲白撐不住要睡着的時候突然傳出哭聲。
薛雲白眼睛睜開,大喊一聲,“弟弟。”
喊完他自己也愣了,他咋知道是弟弟的?
接着護士就出來了,“生了一個了,兒子。”說完又進去了。
沒過幾分鐘又出來一個,“老二,兒子。”
然而又過去十多分鐘,終究沒能聽見第三個孩子的哭聲,謝蘭英的心揪着,等到現在都有些放棄了薛長山和大妞二妞也好不到哪去,爺三個心思都長在産房那裏了。
就在衆人快要絕望的時候,薛雲白突然眼前一亮,“妹妹。”
緊接着一聲微弱的哭聲傳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謝蘭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抱住薛雲白,“狗子,狗子,好孩子……”
薛雲白有些郁悶,他二大娘生孩子關他什麽事啊,他只是剛巧猜到而已。
那邊薛長山也是淚流滿面,他看着謝蘭英哭道,“娘,生孩子咋這樣啊。”
當初大妞和二妞都是他回家探親的時候讓趙小娥懷上的,薛長山從未參與過,這次趙小娥生産他還是頭一次見識,見識之後越發覺得媳婦的不容易,再想想他娘,生了五個也非常不容易。
謝蘭英本來很傷感的,被他這一哭氣笑了,“大男人的哭啥。”
這時産房門被推開,護士笑着出來,“恭喜,兩兒一女。”
這年頭雙胞胎都不多見,三胞胎就更加罕見了,因為這個,大半夜的折騰那大夫也挺高興的。
随後趙小娥被推了出來,旁邊的床上并排躺着三個孩子,只不過大家都以為是倆孩子,所以只準備了倆孩子的衣裳和包被,如今生了三個出來,只能委屈了兒子,先給閨女包上了,護士從醫院拿了幹淨的毛巾給包着,三個孩子就這麽亮相了。
薛雲白上輩子加上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小的孩子更何況是三胞胎也非常好奇,趴在謝蘭英的肩頭上探頭去瞧,謝蘭英笑眯眯的擦去眼淚對趙小娥道,“小娥,辛苦了。”
趙小娥臉色有些憔悴,人也有些犯困,但還是笑了笑道,“娘,我生兒子了。”
謝蘭英一愣,接着眼淚就掉下來了,“你這孩子,誰也不逼着你生兒子,咋自己就這麽想不開啊。”
趙小娥滿意的笑了笑,再看看旁邊的倆兒子,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到了病房,護士又交代了一系列注意事項就離開了,于是産房裏就剩下他們一大家子。
這病房是三人病房,只是其他倆床都空着,謝蘭英指揮着薛長山去打了熱水,兌了溫水給三個孩子輪番喂奶粉,又把之前剩下的雞蛋拿出來叫醒趙小娥吃了幾口。
等忙活完這些外面天色都有些發亮了,薛長山道,“娘,我守着他們娘幾個,您摟着狗子,讓大妞帶着二妞去旁邊病床上睡一會。”
這一晚上的謝蘭英困的厲害,加上白天剛下火車,晚上又碰到媳婦生孩子,她整個人累的不輕。
薛雲白好奇完也困了,跟着謝蘭英去了趟廁所,回來老娘倆躺床上就困了,三個孩子此起彼伏的哭聲都沒能叫醒他們。
等老娘倆醒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大亮了,薛長山敖紅了眼睛,但整個人精神卻很好,大妞和二妞也笑眯眯的幫忙照看孩子,謝蘭英總算放了心。
因為老三身子有些弱,所以趙小娥足足住了七天院才被大夫準許出院。
在生完第二天的時候薛長山就将薛雲白和大妮二妮送了回去,醫院裏就薛長山和謝蘭英照看着。
薛雲白和倆姐姐在家大眼瞪小眼,想出去溜達,可倆姐姐又不放心,可把他憋壞了。
好歹他奶就要回來了,薛雲白立即覺得生活有了盼頭。
千呼萬喚的,車子終于在家屬區門口開進來,家屬區的人知道趙小娥生了三胞胎,還倆兒子一個閨女,好些人圍過來打招呼。
趙小娥頭上包着一塊頭巾,身上也捂的嚴嚴實實的,懷裏抱着兒子和衆人打了招呼就回家去了。
謝蘭英環視一圈這些鄰居,點點頭也跟着進去了。
待他們進去了,那些軍嫂就圍在一起小聲道,“你說趙小娥這麽拼命是不是因為她婆婆啊,看着就不是善茬。”
說話的是薛長山頂頭上司趙營長的媳婦蔡小琴,一雙眼睛在人群中亂轉,“啧啧,來伺候月子還帶個胖娃娃,到底是來伺候月子還是讓趙小娥伺候她的啊。”
“可不是,那孩子胖的,倆胳膊露外面跟藕節是的,白白嫩嫩的,不是說家是農村的嗎,聽說老家那年還鬧災,這鬧災能把孩子養的這麽胖?別是克扣了孫女的夥食補貼孫子吧,想想去年大妞二妞來時那樣,黑不溜秋的,瘦了吧唧的。”
蔡小琴見話被人接了有些興奮,撸起袖子繼續道,“你們看着吧,趙小娥的苦日子在後頭呢。”
外人如何編排,家裏是不知道的。
一回到家,謝蘭英就趕緊上趙小娥上炕上躺着歇着,她照看孩子,薛長山假期已經到了,将他們送回來就得回營地了,家裏老老少少的他還真有點不放心。
好在大妞和二妞大了,也都能幫忙幹活了,小的薛雲白也不是愛鬧的性子,自己在屋裏拿個蒲扇就能坐一下午特別好哄。
饒是這樣謝蘭英也累的不輕,幾天下來就累的腰酸背痛。
于是薛雲白就想着弄點吃的回來給大家夥補身子。
至于剛來那晚上弄來的吃的,鴨子炖了被全家吃了,湯被趙小娥喝了,肉也炖成了肉湯,反反複複熱了好多次都補給了趙小娥和薛雲白。
薛雲白最後都喝的吐了,覺得這輩子都不要喝肉湯了,而趙小娥卻喝的痛快,一副再來一鍋你也行的架勢。
薛雲白閉上眼睛喊了好幾次暗號,終于進去了。
只是令他驚訝的是他覺得禦膳房裏面遭了賊,好多東西都少了。
簡直豈有此理。
薛雲白跺着腳罵了幾聲,突然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莫不是偷鴨賊又來了?怎的就是不讓爺看見?賊老天,實在是可惡。”
薛雲白愣了愣,後知後覺的知道對方又罵他是賊呢,當即也開口罵道,“你才是賊呢,你全家都是賊,這禦膳房本來就是老子的,老子想咋吃就咋吃,想咋拿就咋拿,用得着你一介刁民指手畫腳。”
對方顯然沒想到一直沉默不說話的對方居然開口說話了,而且真的是個孩子,聽這聲音似乎還挺小的?
在對方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薛雲白飛快的劃拉東西,不管啥看見就往麻袋裏劃拉,一邊劃拉一邊罵道,“讓你罵我,我全都帶走,哼,氣死你。”
他把明面上的東西裝麻袋裏,又去糧倉那看,然後意外的發現外面少的東西都被整整齊齊的擺在糧倉裏……
薛雲白簡直笑出了聲,他得意的笑,“看吧?老子還是找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對方見東西被找到更加生氣,可一想到小毛賊能把東西帶走而他帶不走就更生氣了。
“你乃一屆小毛賊罷了,真當小爺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