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薛雲白掉進鍋裏的瞬間他也從夢裏驚醒, 只是還未睜眼就聽砰得一聲巨響有個東西砸他腦門上了。薛雲白腦門一陣劇痛, 鼻子也疼,眼睛還被什麽東西糊得睜不開眼, 要命得是身上濕噠噠得難受極了, 活像被人扔水裏又撈上來揍了一頓是的,他擡手想将臉上的東西拿下來,可惜胳膊短夠了兩下沒夠着, 他鼻子一酸張嘴便哇哇得哭了起來。
“狗子!”張繡自然聽見了砰得一聲, 吓得她趕緊伸手去摸薛雲白, 不料手卻摸上一個熱乎乎得東西, 鼻端隐隐還有香氣?
薛雲白哭得上氣不接下去, 想去抓臉上得東西卻是已經掉下去了,張繡嘴裏一邊哄着他,一邊一腳将薛長嶺踹了起來, “點燈去。”
“怎麽了?怎麽了?”薛長嶺爬起來手忙腳亂的去點油燈, “咋回事?”
張繡小聲得哄着薛雲白, 然後伸手去摸他得臉,“狗子乖啊, 不哭啊。”
油燈點亮,張繡先看了眼薛雲白接着驚叫,“呀, 血,狗子流血了。”再看她得手上也黏黏膩膩得一片,除了一點點血跡其他得也不知道是啥。
外面謝蘭英也聽見狗子哭聲了, 當即在外面喊道,“狗子咋了?開門!”
張繡哭着道,“娘,狗子流血了。”她目光一頓,突然瞪大眼睛,“老天爺啊,哪裏來得老母雞啊。”在看兒子身上也黏黏膩膩似乎是雞湯這會兒還散發着雞湯得香味。
這是咋回事?她兒子咋睡覺睡着被老母雞砸一腦袋?她擡頭看了眼黑漆漆的房頂,也沒漏啊,那是哪來的老母雞?
正哭得帶勁兒得薛雲白哭聲一滞,老母雞?
難道是夢裏鍋裏得那只?
那就是說剛才砸了他得是那只炖得半熟得老母雞?
謝蘭英已經進來,快步倒了炕前,看清薛雲白臉上的血跡喊了一聲,“俺滴娘來。”腳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
“這、這是咋的了?”謝蘭英看着薛雲白心疼得都碎了,“快點端熱水去。愣着幹啥。”
“奧,”薛長嶺應着,棉衣棉褲都顧不上穿就跑出去燒熱水去了。
謝蘭英看薛雲白身上都是濕的,迅速得拿了幹淨得衣服和棉布将手伸進被窩把薛雲白扒幹淨再用被子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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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蘭英眼神不善得瞅了眼張繡,“孩子臉上哪裏來得血?”
張繡覺得冤枉,委屈道,“我不知道啊,正睡着覺突然就聽見砰得一聲,然後狗子就哭了,我們爬起來一看,狗子就這樣了,還有那雞也在那……”
“雞?”謝蘭英這才看見那只老母雞,不過眼下顧不上老母雞,她拿了平日給薛雲白擦口水的布子,輕輕地将薛雲白臉上的粘膩擦去,心裏越發狐疑。
她動作突然一頓,眼睛睜大,莫非……
難道是大仙顯靈了?
“娘,熱水來了。”薛長嶺哆哆嗦嗦得端了熱水進來,“狗子沒事吧?”
謝蘭英心道:大仙肯定沒事,就聽那哭聲中氣十足得也不像有事得樣。
拿了幹淨得棉布沾了溫水把薛雲白的臉清理幹淨,也露出薛雲白委委屈屈得模樣,謝蘭英松了口氣,“不怕,是鼻子破了,不流血了,沒破相呢。”
薛雲白聽着沒破相總算安穩了一些,鼻子哼哼兩聲他還是覺的委屈,他的老母雞啊,一口也沒吃上呢就被老母雞砸個頭暈眼花。
謝蘭英把那老母雞拿起來,再瞅薛雲白得時候眼睛裏都要放光了,她的乖孫啊,咋這麽厲害啊,着頭一回就帶了老母雞回來,是知道家裏人要補身子了?
“娘,先給狗子把身上擦擦吧,看着像雞湯。”張繡說着又拿布子沾水擦薛雲白身上沾得東西,嘴裏疑惑道,“哪裏來得雞湯啊,還有這老母雞哪來得?”
薛雲白閉着眼睛裝可憐,只當聽不見她們說得話。
謝蘭英對張繡和薛長嶺道,“先把孩子收拾幹淨,明天一早跟你們說。”
她發了話張繡也不敢問了,輕手輕腳得将薛雲白身上擦了幹淨又穿上幹淨得衣褲。
“娘,您先回去睡吧。”張繡打個哈欠覺得這一晚上過得太驚心動魄了。
謝蘭英點點頭,将老母雞拿起來,“嗯,你們也早點睡。”
回了堂屋,謝蘭英吧老母雞往薛大柱跟前一遞,問他,“老頭子,你看這是什麽?”
就着昏暗得油燈薛大柱瞪大眼睛,“老母雞?”
謝蘭英難掩喜色,“嗯,繡兒說正睡着覺就聽見砰得一聲然後狗子就哭了,狗子不但鼻子流血身上還沾滿雞湯,這老母雞就躺在他身邊,肯定是他顯靈了。”
“那咋還被自己給砸了?”薛大柱說。
謝蘭英心疼道,“肯定是咱狗子年紀太小控制不好力道。”
這個說法薛大柱倒是認同了,“是這個理,孫子不要緊吧?”
謝蘭英心痛道,“沒大事,就鼻子流血了,哭得嗷嗷得,估摸着又吓着了。”
“拿你咋不給叫叫魂。”薛大柱不滿道。
謝蘭英瞪了他一眼,“哪有一天叫魂叫兩次得,就算叫也得明天了。”
薛大柱點點頭,“也是,那就先睡吧。”
除了薛雲白鬧騰起來全家後又沒心沒肺的睡了,薛家今夜注定無眠。
第二天一大早薛雲白就對上薛長嶺夫妻大大得黑眼圈,不過兩口子顯然精神非常好,薛雲白略微一想便猜到這夫妻倆昨晚上不睡覺都腦補了些什麽,無非跟他奶奶說得那樣呗。
果然,在衆人得猜測中,吃過早飯,謝蘭英就把家裏大門一關,有把屋門一關,對大家說:“今天開個會。”
昨晚得動靜大家都聽見了,薛家大房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只看着薛長嶺穿個單衣就跑出來燒水啥得,這會兒看謝蘭英表情嚴肅,當即一個個得都坐直了腰杆,仔細聆聽謝蘭英的訓話。
家裏不管大得還是小得都在這了,包括薛雲白都被謝蘭英抱過來放到了炕上,她和薛大柱站起來先點香又燒了紙錢,虔誠得對着薛雲白拜了兩拜,然後在薛雲白得懵逼中對薛家衆人道,“昨晚得動靜你們都聽見了。”
所有人都點點頭。
謝蘭英開了櫥子把那只半熟的老母雞拿出來道,“知道這是哪來得嗎?”
大房的人搖頭,幾個小得則饞的流口水,而張繡和薛長嶺卻滿臉喜氣洋洋的,很是長臉的模樣。
謝蘭英也挺驕傲的,她眼睛賊亮,看了眼薛雲白,然後對大房得人說,“這是咱狗子給咱送來得。”
“啥?”大房的人頓時驚呆了,“娘,您不是哄我們吧,狗子這麽小都不會走路咋給咱家送來老母雞啊。”
謝蘭英得意道,“狗子出生的時候我們就找孫婆子算過了,咱們狗子可不是一般人。”
“不一般人?”何小翠夫妻驚訝道,“咋個不一般法?”
他們這麽問到不是懷疑,畢竟孫婆子在十裏八鄉的名聲可響亮了,像他們這些人對孫婆子得話是深信不疑得。
謝蘭英壓低聲音道,“咱狗子是上面下來的。”拿手指了指天,表情那叫一個嚴肅。
薛雲白簡直沒眼看,閉上眼睛不去看這一家子。
謝蘭英說完環視一圈家裏人震驚的模樣,非常滿意,她哼了一聲,“醜話說在前頭,這事我可跟你們說了,誰要是不想老薛家好就盡管把這事兒往外說。”
“不說得不說的。”何小翠和張繡急忙擺手,張繡一臉喜色道,“娘,您吩咐,您說咋辦就咋辦。”
謝蘭英嗯了一聲,“這老母雞就是咱狗子送來的,咱們吃了雞就不能忘了狗子,這事誰都不能說出去,誰敢漏了風聲,往後就別吃家裏的飯了。都聽見了沒?”
“聽見了。”不管大的小的,都紛紛表忠心,就連最小的四妞都知道沒飯吃的可怕,懵懂的點頭,“啥都不說。”
謝蘭英笑眯眯的摸摸她的臉,“四妞真乖。”
“三妞也乖。”三妞不甘示弱的過去,“奶,三妞也不說,誰問都不說。”
謝蘭英也摸了摸她,“都是好孩子,就算別人給糖吃也不能說,誰要拿好吃的哄你們話你們就回來告訴奶,然後奶給你們糖吃。”
幾個小的一聽這好事趕緊答應。當然了,家裏孩子除了薛雲白,就三妞和四妞最小,臭蛋和臭球都大了,稍微囑咐一下就不會出去亂說的。
薛雲白躺在炕上看着他奶給家裏人下命令,聽的一愣一愣的,這是要讓他往後多往家裏拿糧食的意思了?
啧啧,他也想吃好吃的呢。
不過眼下雞出來了,那再加工一下他是不是就可以吃點肉了?
不過謝蘭英說了,“現如今都吃大鍋飯,咱這雞必須晚上偷偷做了吃,所以晚上咱吃的晚點,關緊門窗再炖。”
何小翠是家裏做飯的主力聽了這話趕緊應下,又把雞拿過去找地方藏了起來,準備晚上炖上。
不想下午的時候村裏開會,說再過不了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年前就不吃大鍋飯了,等過了年再集中起來吃大鍋飯,所以讓各家各戶帶人去大隊領這一個多月的糧食。
大冬天的也沒啥事,各家的男人就能領來,謝蘭英喜滋滋道,“這下好了,趕緊炖上,晚上吃炖熱乎的。”
得虧有他們這想法的人不少,好些人家都弄了點肉打牙祭,也使得薛家的雞湯香味沒能引起大波浪來。
謝蘭英當天下午就讓何小翠将老母雞用家裏那口砂鍋裝了,就放在堂屋炕竈上小火炖着,老母雞的香味漸漸彌漫了整間屋子,薛雲白躺在裏屋聞着香味,肚子餓的叽裏咕嚕響。
要是往常,薛雲白早就給謝蘭英發信號告訴她自己餓了,然而他聞着雞湯的味道,說啥都不肯給信號了,總想着等一會兒就能吃上老母雞了。
炕竈旁,三妞和臭球連同四妞跟三大護法是的守着砂鍋,三妞耳朵好使,聽見了薛雲白肚子的咕嚕聲,扯着嗓子就喊,“奶,狗子餓了,肚子咕嚕嚕打鼓了。”
謝蘭英從外面進來洗幹淨手,趕緊拿熱水沖麥乳精,薛雲白嗷嗷直叫,他不要喝麥乳精,他要喝雞湯!
謝蘭英還以為他餓的狠了呢,笑眯眯道,“狗子不急啊,有點燙。”
朕要喝雞湯,不喝麥乳精!
可惜的是謝蘭英看不懂他的眼神,等麥乳精稍涼一些,拿着奶瓶喂薛雲白。
要是平日薛雲白早就把奶瓶抱着咕嘟咕嘟的喝了,眼下卻眼饞雞湯又怎麽肯喝麥乳精。
薛雲白噘着嘴當即扭頭,看都不看麥乳精一眼。
謝蘭英驚訝道,“狗子咋了?哪裏不舒服了?”
薛雲白眼睛使勁兒往砂鍋上跑,企圖吸引謝蘭英的注意力,謝蘭英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狗子是想喝雞湯?”
總算是明白了,薛雲白頓時咧嘴笑了笑。
謝蘭英拿手指頭刮他鼻子,“饞貓。”說着把奶瓶塞他手裏,“先喝點墊墊肚子,雞湯還早着呢。”
薛雲白肚子餓的難受,舔了舔嘴唇最後還是沒忍住把麥乳精喝了精光。
肚子舒服了,人就想睡覺了,薛雲白躺在炕上翻着滾着就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外面天都黑透了,炕竈上的火都熄滅了。
薛雲白大驚,喝雞湯都沒叫他,是不是偷偷把雞湯都喝沒了?
這還了得!這幫刁民!枉費朕歷經千辛萬苦弄來的老母雞了!
薛雲白嗷的一嗓子表達自己的不滿。
如今他對自己叫狗子這名字已經習慣了,對自己是小娃娃這事也勉強接受了,所以做出小娃娃不懂事鬧騰的事情來的時候也格外的順手,有了這個發現薛雲白就不再掙紮,不高興的時候就哭,生氣了也得哭,餓了嗷嗷,拉了也哭。
反正只要是孩子能辦成事兒的手段他如今都不吝啬使用。
“狗子,咋了?”何小翠從外面跑進來看他,“餓了?”
早上家裏開過會後家裏的人再看薛雲白的時候簡直是在看個聚寶盆,大人小孩看他的目光都讓人瘆的慌。
好在薛雲白并不是個真正的孩子并不覺得害怕,反倒覺得這樣也不錯,起碼他在薛家地位穩固不會被扔出去了。
咳咳,當然,就算他啥也弄不來,他覺得他爺爺奶奶也不會把他扔出去的,可既然他已經被捧為上仙,那他是不是往後就得往家裏弄好吃的了?
問題是他也不确定啥時候能去啊,還有就他現在這小身板想弄東西回來也搬不動啊。
任務艱巨啊。
薛雲白見何小翠過來了,忙收起自己的心思嗷嗷直叫,目光還往砂鍋那瞅。何小翠不明白,可把薛雲白急壞了。
這時候謝蘭英從外面進來,看見倆人的動靜笑道,“狗子是想喝雞湯呢。”
薛雲白給了她一個果然你懂的眼神,然後有賞賜給何小翠一個白眼。
一個不到五個月的小娃娃這般神情,何小翠看着稀罕,“還別說,狗子真比其他孩子聰明。”
謝蘭英得意道,“那當然了。”
何小翠道:“娘,狗子既然醒了,咱就盛雞湯?”
“快去盛,倆雞大腿給狗子留一個,剩下一個給三妞四妞分了,雞翅膀給臭蛋臭球一人一個,剩下的看着分。”
“唉。”何小翠應了聲出去盛雞湯,又讓臭球去喊了人過來。
雞湯盛好,薛雲白也被謝蘭英抱着坐到炕桌旁邊等着,何小翠先盛了一只大雞腿又倒了些雞湯進去,笑眯眯道,“狗子,吃肉肉咯。”
謝蘭英突然道,“狗子還沒長牙呢,咬不動呀。”
薛雲白一頓,是呀,他還沒牙呢,咬不動雞腿啊!
盼了一整天了卻咬不動,薛雲白都要哭了,他命咋這麽苦啊。
剛想咧嘴哭兩嗓子就聽謝蘭英道,“不怕,奶奶嚼碎了喂給狗子吃。”
嚼碎了喂給他?
薛雲白大驚,整個人都不好了,他還不如不吃呢!
謝蘭英撕了一點肉塞嘴裏嚼碎了又吐到勺子裏往薛雲白嘴邊喂,“啊?”
“嘔~”薛雲白直接腦袋一擰就吐了。
太惡心人了!
薛雲白本來就餓了,還被這麽惡心一頓,氣的飯都不想吃了,咧嘴嗷嗷就哭開了。
謝蘭英莫名其妙道,“不是要吃雞腿嗎,咋不吃了?”她瞅了眼勺子上被她嚼碎的肉,再看看被薛雲白吐在炕上的髒水,頓時明白過來,“哎呦,咱狗子幹淨,不想讓人嚼碎了喂呢。”
何小翠愣愣的,“這孩子也太聰明了吧,咋這都知道呢?”
薛雲白覺得人生灰暗,已經沒有力氣翻白眼了。
“狗子不生氣啊,奶奶錯了,往後奶奶肯定不這樣了。”謝蘭英說着,把雞腿上的肉用筷子剝下來,對進來的張繡道,“你去拿蒜臼子把肉搗碎了給狗子吃。”
張繡笑道,“費這事幹啥,嚼嚼喂就得了,不都這樣嗎。”
何小翠抿唇看了眼薛雲白,對張繡道,“繡兒,你兒子可聰明了,娘剛才想嚼了喂,結果你兒子嫌髒直接扭頭就吐。”
“還有這事兒?”張繡覺得稀罕極了,“要不我試試?”
薛雲白白了她一眼,你以為你是朕的娘,朕就不嫌棄你了?照樣嫌棄。
他的表情實在豐富,張繡也忍不住笑,轉身去竈房把蒜臼子拿過來刷幹淨又把雞腿肉放上搗成爛泥。
謝蘭英拿了勺子喂他,薛雲白乖乖的吃了,不過人小肚子小,吃了沒一半就吃不下了。謝蘭英把剩下的用小碗裝着扣起來,又仔細交代一定封好了,明天一早熱一下再給薛雲白吃。
雖然搗成泥的雞肉沒啥味道了,可好歹是穿越後吃的第一頓肉,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吃飽喝足了,薛雲白攤在炕上翻滾,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謝蘭英滿含期待的看着他,“狗子啊,要不下次咱弄點別的東西回來?像玉米啊,大米啥的,能頂飽不是。”
薛大柱拉她,“你別對着孩子說這個,再吓着孩子。”
謝蘭英不樂意了,“狗子可是神仙,神仙還能怕吓?”
“你個臭娘們知道個啥,神仙托生咱孫子身上,現在就是個孩子。”薛大柱生氣了,“別嘴上沒個把門的。趕緊拜完睡覺。”
謝蘭英雖然不滿但也不說了,畢竟孩子是他們薛家的孩子,真吓着了她也心疼不是。
不過想到昨晚上孫子的那聲驚叫,謝蘭英又怕他晚上做噩夢便拿了薛雲白穿的襪子拍着四面牆給叫了魂兒,這才摟着薛雲白睡了。
這晚上薛雲白睡的很踏實,啥夢也沒做,晚上的時候醒都沒醒一覺到天亮,不過也有個後遺症,就是尿炕了。
謝蘭英倒是不在乎,把他往旁邊挪了挪就将褥子拿出去曬了。
薛大柱道,“瑞雪兆豐年啊,咋就不下了呢。”
前幾天的大雪下了一場昨天傍晚就停了,幹旱了那麽久這麽點雪可是不夠。
謝蘭英嘆了口氣道,“這往後啊還不知道咋樣。不是說了大煉鋼鐵嗎,到現在也沒煉出個花兒來,倒是平白的浪費了不少的鐵。”
“你閉嘴。”薛大柱咬牙切齒,“管好你這張嘴。”
謝蘭英不耐煩的揮揮手,“知道了知道了。”
說完燒水給薛雲白沖麥乳精去了。
薛雲白日日在炕上,消息來源大多是謝蘭英和薛大柱的對話,對他們說的大煉鋼鐵也是一知半解,不過他仍舊是好奇,對這個陌生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因為這裏和他以前生活的大周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還有那個吃大鍋飯,在薛雲白看來就更扯淡了,滿村的人一起吃飯,吃的都是啥啊,不說懶惰的人更懶了,就是勤快的人都生生被拉着不勤快了。
當然這只是他個人的想法,表達不出來也不能讓人知道。
過了沒幾日,村裏突然來了一批知青,謝蘭英和薛大柱道,“這城裏難道也過不下去了?咋還往農村跑呢。”
薛大柱道,“村長說了,人家是自願來到農村這個廣闊的天地,是為了啥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咱老農民會教育啥啊,還能教育了那些城裏人?”
謝蘭英白了他一眼,“你還說我呢,你也嘴巴關嚴實點。”
薛大柱:“……”
“就是意見多。”薛大柱惱羞成怒站起來就進屋去了,謝蘭英抱着薛雲白突然想起什麽,趕緊進屋。
“老二的包裹是不是忘去縣裏取了?”
薛大柱反問:“老二寄信回來了?”
謝蘭英一拍大腿,“看我,都忘了跟你說了,前幾天就到了,我忘了繡兒竟然也忘了。”
她懷裏的薛雲白翻個白眼你,朕倒是記得,可朕提醒你們多少回了,你們愣是想不起來啊,他還當這倆婆子這輩子都想不起來了呢。
謝蘭英看着今天天氣很好,便喊了薛長嶺去縣裏領包裹,“去領了包裹再去百貨商店或者糧油店看看有啥賣的,叫上你大哥一塊去,萬一拿不過來呢。要是沒糧食就買點奶糖,給一家子補補身子也是好的。”
薛長嶺應了一聲就去叫薛長河了。而薛雲白顯然對謝蘭英嘴裏的百貨商店也很有興趣,可惜不能帶他一起去。
不過一想到下午就能有奶粉喝了,薛雲白又忍不住高興起來,麥乳精雖然也好喝,但是和奶粉比起來就差遠了,已經兩個多月沒喝奶粉的薛雲白竟然懷念起了那個味道。
縣城離許家莊步行得一個多小時,往返就要近三個小時,薛雲白起先不知道,以為很快就能回來,眼巴巴的等到晌午也沒等到人。
謝蘭英看他那小模樣就笑道,“你是再等你爹還是等奶粉?”
薛雲白瞪大眼睛接着哼了一聲,堅決不承認自己是等奶粉,謝蘭英看着有趣,又逗了他一會兒便去把雞腿肉泥溫了喂給薛雲白,薛雲白吃飽就困,被謝蘭英抱着晃晃悠悠的就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堂屋裏傳來說話聲,薛雲白仔細辨認聽出他爹的聲音當即啊啊叫了兩聲。
張繡從外面進來,看見他醒了給他穿好棉衣抱起來,“小家夥聽見你爹回來了?想爹了?”
薛雲白才不想爹呢,他想的是他爹帶回來的奶粉。
而外面一家人面容卻不那麽樂觀,薛長嶺道,“糧店根本就一粒糧食都沒有,別說咱買不到,就是城裏人都買不到,我打聽了一下,城裏人不少人都說有人家已經斷炊了,糧食進不來,沒有糧食可賣。”
薛大柱吸了口氣,“那這麽說咱鄉下還算好的了?”
“那可不,咱雖然吃不飽可好歹還能吃上口飯呢。”薛長河道。
薛大柱眉頭緊皺,絲毫沒有被安慰道,“原本指望那場雪,可那些雪進了地裏卻水花都沒留下,這要是再旱下去,明年咱們這些鄉下人也沒的吃了。”
說到吃的,一家人就沉默了,莊稼人靠天吃飯,老天爺不給面子他們也沒法子,更何況還有公社那幾個吸血鬼在,就怕到時候交公糧的時候又逼着他們多交。
謝蘭英煮好晚飯,招呼他們,“先吃飯吧。”
薛大柱嘆了口氣,這大冬天的不幹活也得吃飯,哪有那麽多糧食啊,他看了眼兒子兒媳婦他們,“往後沒啥事少活動,都消化了還得餓肚子。”
其實他的意思是少串門,而兒子和兒媳婦聽在耳中卻像是告誡他們晚上少辦事兒,浪費體力。
薛長河夫妻倒還好,倆兒子大了,平日也要注意影響晚上很少辦事兒,倒是張繡和薛長嶺都不由得看了對方一眼。小兩口雖然結婚七八年,但是感情卻好的很,隔三差五的都得辦一回。
可爹娘也說了,為了節省糧食少運動,張繡的臉都紅了,頭都不敢去看公公了。
薛大柱也沒注意,坐下吃飯,看着碗裏稀稀拉拉的高粱粒直嘆氣。
薛雲白被張繡抱着,瞅瞅這個瞅瞅那個,心裏也很焦急,可惜他焦急也沒有用,自那次進了禦膳房一次後他再也沒有進去過,更別說弄吃的出來了。
吃了飯,一家人就被謝蘭英早早的攆去睡覺了,薛雲白照例跟着謝蘭英老兩口睡,臨睡前謝蘭英照例虔誠的燒香燒紙,薛大柱也是如此。
對此薛雲白很想告訴他們,他根本不是什麽神仙,所以不要再對着自己的孫子拜來拜去了,會讓你孫子折壽的!
可惜老兩口根本不管這些,依然我行我素,拜完孫子,老兩口上炕睡覺,謝蘭英看了眼薛雲白笑道,“吓着你了?不怕啊,睡覺覺吧。”
油燈吹滅,屋裏一片黑暗,薛雲白忍不住嘆氣,上輩子他雖然親娘早逝,後娘惡毒,可好歹好吃好喝的活了那麽多年,從沒想過他居然也有為吃飽飯發愁的時候。
當然他也明白,這一家人就算都餓肚子也不會讓他餓肚子,可他看着薛家人那樣,莫名的就有些心虛。只是睡覺的時候能不能做夢也不是他能控制的,所以即便他想幫幫家人也無能為力。
因為想着事情,薛雲白很久都沒睡着,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喊叫聲,他登時驚醒。
謝蘭英一腳将薛大柱踢了起來,“外面喊什麽?快起來瞅瞅去、”
薛大柱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跑了出去,沒一會兒跑回來說,“長河,長嶺,快起來,後面陳家莊着火了,快去幫忙。”
謝蘭英的心口咯噔一聲,着火!
大冬天的天幹物燥,着火這還了得,尤其是兩個村挨着,這要是着起來跑到許家莊就麻煩了。
外面已經一片慌亂,許家莊的人也沒有因為不是他們村的就不管不顧,在大隊長的帶領下領了水桶去挑了水就往陳家莊跑。
後半夜注定無眠,薛雲白最後堅持不住睡着了,謝蘭英卻是一宿沒睡着。
天快亮的時候人都回來了,一個個渾身髒透了也累透了,薛大柱腳步踉跄,“這日子可咋過喲。”
謝蘭英讓他歇了會兒又去問倆兒子,這才從兒子口中得到事情原委。
原來是陳家莊吃大鍋飯後開始敞開肚皮吃,到後來糧食不夠了,又買不到返銷糧,村裏幹部便把夥食降了下來,這下陳家莊的人才慌了神,在大食堂吃不飽咋辦,就偷偷回家煮點存糧,不想夜裏困了,将火引了出來,整間屋子都着了火,而陳家莊的人這些天吃大鍋飯吃的都懶的要命,聽見動靜都不想起來,最後大火将隔壁那家也燒了,大隊幹部這才匆匆趕來,卻正好與來救火的許家莊的人碰上面。
薛雲白睜着眼睛聽完,卻一點熱鬧都感覺不到,反倒感覺到更嚴峻的問題。
好多人開始吃不飽飯了,而且比他們家還要慘。
謝蘭英嘆了口氣道,“也許過不了多久,連大鍋飯也吃不上了。”
謝蘭英的話一語成箴,還沒進臘月陳家莊那邊的大鍋飯就吃不下去了,大隊幹部直接将僅剩的糧食分了分,就解散了大食堂。聽人說陳家莊其實早就沒有糧食了,就分下去的這些糧食一部分是借的一部分是來年春天的糧種,如今為了活下去根本不管來年死活了。
許大海一聽這事擔心別的村來借糧食,趕緊開會打算将大食堂也解散了,誰知村裏人不樂意了,“我們鍋都沒有了咋做飯。”
許大海這才想起來好些人家為了表示積極将做飯的鍋還有切菜的刀都上交了。許大海又氣又惱,“那就用瓦罐做,怎麽決定輪不到你們來說。”
有許大海這樣強硬的幹部,大鍋飯就徹底結束了,原本沒宣布解散的時候村裏已經讓自家做到過年,倒是許建設那幾家因為家裏沒鍋沒刀的一直在大隊做飯吃飯,這下可好,解散了,他們這才慌了。
不管他們如何反對,糧食還是分下去了,許大海開會的時候道:“糧食就這些吃完就沒了,你們也別打糧種的主意,否則今年有的吃了明年就沒的吃了,你們自己看着辦。還有誰家都有親戚,顧及娘家顧及親戚的時候先掂量掂量自家能不能吃飽飯,首要的就是保證自己一家子能吃飽。”
然後就有人暗自嘀咕:“自己爹娘餓肚子,做閨女的還能袖手旁觀?”
對此許大海直接撂下話,“想補貼的盡管補貼,等你家沒糧食了看誰能接濟你,反正別來找我,我先說了,我沒法子,誰都別來找我。”
許大海的作為免不了被村裏人背後嘀咕說他冷血無情沒有親情味,甚至還有人問許大海要是他老丈母娘來借糧他是給還是不給,氣的許大海差點罵人,最後好歹讓他老婆給拉走了。
可薛大柱卻覺得許大海的話不是沒有道理,這年頭最要緊的就是填飽一家人的肚子,親戚啥的有能力就幫,沒能力的時候幹啥還打腫臉充胖子滿足別人委屈自己,于是他回頭就讓謝蘭英囑咐倆兒媳婦,最近少回娘家。
對此張繡應了,不過年前肯定要回去送年禮的,只是想到她娘和大嫂的做派,她覺得就和人家出嫁的閨女一樣就行了。她娘對她咋樣,這些年她也算明白了,就算她把薛家搬空都搬回張家她娘也不會領情反而會覺得理所應當,她還不如不讨這個嫌。況且如今她有兒有女,公婆男人對她也好,她是傻了才會一心想着那個不稀罕她的娘家。
于是張繡和薛長嶺說的時候薛雲白倍感欣慰,總有種望子成龍、咳,望母堅強的欣慰感。
至于何小翠,她娘家就是許家莊本村的,爹娘也和善,更不用擔心。
然而薛大柱剛交代下去,突然就有人上門了。
要糧!
誰這麽大膽?
快被薛家忘了的薛家老四薛長慶。
帶着老婆孩子回來求助來了。
薛長慶一進門噗通就跪下了,“娘,給點糧吃吧,活不下去了。”
薛家人:“……”
作者有話要說:麽麽,第二更,是不是特別勤快?本章再送二十個紅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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