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薛雲白上輩子最恨的人有三個, 一個是弄死過他娘還整天對他指手畫腳陰陽怪氣的太後老妖婆, 一個是被太後塞給他整天想捏死他三千佳麗的醜婆娘皇後,最後一個就是大奸臣陸明軒, 所以當他得知這三個人同一天都死了的時候薛雲白覺得自己就是那守得雲開見月明的苦情人, 那時候他覺得他眼前的天是晴朗的天,雲是白色的雲,一切好的不像話。
可惜他的美好生活尚未開始就被老天爺發配到這鳥不拉屎還吃不好喝不喝的地方, 穿的衣服奇奇怪怪不說, 說的話他也一知半解聽不明白。好在這家人待他還不錯, 盡量好吃好喝的養着他。
沒想到的是這家人居然将他當神仙了!
而且是那種能給他們弄糧食的那種神仙!
睡着前薛雲白懵逼想不通, 睡着了還被陸明軒□□, 薛雲白不止是不開心來形容了。
這輩子唯一讓他欣慰的大概就是他曾經讨厭的三個人都沒有了。所以陸明軒出現在他夢裏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煩躁生氣!看見誰不好幹啥要碰見陸明軒。
實在是晦氣。
薛雲白想着上輩子陸明軒就自诩忠臣良将跟他叨叨就來氣,躺在炕上使勁捶炕,只是鄉下土炕硬的很, 捶了幾下非但沒解氣反倒手疼的厲害。
薛雲白下了決心然後翻個身趴在炕上, 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下了雪, 院子裏白茫茫一片,薛雲白趴在炕上呆呆的, 還在想昨晚上的夢。他在夢裏罵陸明軒了?
啧啧,果然人換了地方膽子都肥了,上輩子也只敢偷偷的罵上幾句還得防着被人聽見呢。
如今他居然光明正大罵了陸明軒, 雖然是在夢裏,可現在想起來似乎也挺痛快的。
謝蘭英扭頭一看啊呀一聲,“乖孫, 昨晚做噩夢了?瞧這一臉的淚痕。”說着趕緊穿衣服下炕燒熱水給薛雲白洗臉。
薛雲白有些丢臉,他哭了嗎?不可能,他罵人罵的那樣爽,咋可能會哭!伸出手指頭把臉上的痕跡摳了摳,最後摳的臉疼就放了手。
“狗子啊,狗子啊。”薛大柱躺被窩裏想逗孫子玩。
可惜的是薛雲白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對薛大柱這種哄孩子的方式非常不喜歡,白眼一翻将腦袋朝牆堅決不看薛大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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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大柱嘿嘿笑了笑坐起來穿衣服,嘴裏哼着小曲兒,“我家孫子小狗子來,嘿,小狗子來~”
薛雲白氣的嗷嗷直叫,反倒娛樂了薛大柱,薛大柱唱的更起勁了,他家小孫子真有趣。
見自家爺爺腦子不好人來瘋,薛雲白翻個白眼幹脆不理他了,老小孩老小孩,還真是老小孩了。
薛雲白暗哼一聲,他堂堂一國之君怎能與一老翁一般見識。
薛大柱見他這模樣就忍不住笑,謝蘭英端着臉盆進來,氣道,“別瞎逗狗子,狗子也是你能逗的?”
“嘿嘿,沒事。咱狗子好着呢。”薛大柱穿衣服下炕,穿上鞋又伸手摸了下薛雲白的臉,“狗子喲。”
薛雲白的白眼都懶得翻了。
吃過早飯郵遞員來村裏送信,謝蘭英抱着穿成球的薛雲白站在門口問,“有我家的信不?”
郵遞員笑,“有的謝大娘,這不正過來給您送呢。”
外面到處是積雪,郵遞員今天也沒騎車,身上背着個書包艱難的到了跟前,把一封信和一張彙款單遞給她,“大娘,您家的,拿好了。”
“謝了。”謝蘭英拿着信封回屋拆信,一邊喊,“繡兒,過來給娘念信。”
“來了。”張繡應了一聲帶着三妞一起去了堂屋,“他二伯來信了?”
謝蘭英喜滋滋道,“是呢,肯定是給寄奶粉回來了,可憐見的小狗子都好幾個月沒的奶粉喝了。”
張繡笑道,“麥乳精還有呢,奶糖也都給他留着,家裏好吃的都給他吃了,營養精夠。”她嘴上說着,心裏卻樂開了花,誰還嫌自己兒子吃的好不是。
“我孫子吃當然得吃好的了。”謝蘭英說着催着她趕緊念信。
張繡先掃了一眼,驚喜道,“娘,二嫂懷上了,一個多月了。”
謝蘭英非常高興,“好,真是好啊。還說了啥?”
于是張繡将信從頭到尾念了一遍。信是薛長山寫的,只不過他自己也是進了部隊以後學的識字寫字寫的一板一眼也很簡單,将事情說明也就算了,後面還說有包裹一起寄回,讓他們注意去取回來。
謝蘭英嘆了口氣,“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她瞅了眼自家孫子,心道:俺這孫子啥時候才能發神威啊。
薛雲白被她看的一個激靈,趕緊若無其事的扭過頭去,反正他現在是小娃娃,他聽不懂聽不懂。
不過要是謝蘭英兩口子知道他非但不是神仙還是個帝王托生過來蹭吃蹭喝的,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他好好吃好喝的養着他?
想到這裏薛雲白莫名的有些心虛,對謝蘭英和張繡商量着抽空去縣裏領包裹也沒多大興趣了。
外面下大雪,一家人也沒地方去,謝蘭英讓張繡把薛雲白抱回了三房,一家四口坐在炕上說閑話。
也不對,應該是薛長嶺和媳婦時不時的對上兩眼說些少兒不宜的話,再就是三妞總想以姐姐的名義哄薛雲白逗他玩。
薛雲白不屑跟三妞這小豆丁玩,自己在炕上穿着棉衣翻來滾去自得其樂。
餓了就哼哼唧唧,全能好爹薛長嶺就趕緊泡餅幹熱米粥。想尿了就嗷嗷兩嗓子,薛長嶺就麻利的端着他把尿。全程張繡都樂滋滋的坐炕上暖和,見薛長嶺幹完就來上一句,“他爹,你真能幹。”
薛長嶺就笑眯眯含情脈脈的看着他媳婦。
放着後宮三千佳麗愣是沒睡到過的薛雲白表示非常不開心,簡直是當面撒狗糧,雖然撒狗糧的是他爹娘,可他還是不開心啊。
想想他的李美人,想想他的麗嫔,想想那腰細胸大的番邦妃子,想想就渾身燥熱。
“呀,娘,狗子拉了。”三妞的聲音突然驚醒薛雲白。
薛雲白正在嘆息自己的美人,想的渾身燥熱的,忽然聽見三妞這一嗓子頓時想死過去。
操,屁股底下黏糊糊的濕答答的!
薛雲白眼睛一番成功的被自己臊暈過去。
“哎呀,狗子,你別吓娘啊。”一瞅薛雲白居然又暈了,脆弱的親娘張繡當即就急眼了,“妞兒,快去叫你奶奶。”
說着又和薛長嶺手忙腳亂的幫兒子清洗屁股。
其實小孩子拉褲子裏面再正常不過了,可薛雲白自诩牛逼哄哄,現在又快五個月了,早就能控制自己拉屎拉尿,現在可好,想個美人都能把自己想拉了......難不成以後都不能想美人了?
睡不到親不到還不能讓他想想了?
他雖然陷入了昏迷,可仍舊想鎮臂高呼:賊老天,你欺人太甚。
張繡動靜不小,謝蘭英和何小翠她們都跑過來了,薛大柱鞋都沒穿,光着腳踩着雪就跑進來了,“狗子咋了,狗子咋了,我的孫子喲~”
一聲哀痛的哭聲讓張繡愣了愣,轉眼去看兒子已經睜開眼了,只是雙眼說不出的痛苦,難道是生病了?
張繡哭道,“爹,狗子不知道咋了,突然就拉褲子裏了,然後接着就暈倒了,你瞅瞅現在,小臉都瘦了,還慘白慘白的。”
聽到他這話,薛雲白都忍不住翻白眼,他便宜娘到底哪只眼睛看見他瘦了,明明很胖好不好。
而且他發現自打來了這家他翻白眼的次數超多……
他覺得這怨不得他,實在是生活困難糟心又無奈的事情太多惹的禍。
謝蘭英在後面追過來,手裏拎着薛大柱的棉鞋,“你個老不死的趕緊穿鞋。”說完将鞋一扔趕緊跑過去看薛雲白。
薛大柱也顧不上穿鞋,探頭去看薛雲白,可不是咋的,小臉煞白,兩眼呆滞,哪裏還有以前的聰明相。
“狗子啊。”薛大柱的聲音都害怕的有些顫抖了,“狗子啊,你別吓爺爺啊。”
薛雲白呆呆的轉過頭來看了薛大柱一眼,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他一哭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哭了就好,就怕不知道哭呀。
也難怪一家老小擔驚受怕,實在是這年頭缺醫少藥的容易夭折孩子,所以薛大柱本來想找人給起名字的,一思量覺得還是等孩子滿一周歲之後再說吧。
“狗子啊,吓死奶奶了。”謝蘭英搓搓手上的涼氣,過去将他抱起來,将他緊緊抱在懷裏,“可別吓奶奶了。”
一旁的張繡夫妻也是一臉的擔驚受怕,當時張繡的念頭就是兒子但凡有啥問題她也不活了算了。
好在現在孩子沒事,他們也能松口氣了。
“娘,要不咱去找孫婆子給瞅瞅?”張繡提議。
謝蘭英眼睛一亮,“對啊,走,找孫婆子給在那狗子瞅瞅。”說着就拿小被子将薛雲白包的嚴嚴實實的,“走走,老頭子,你去屋裏拿兩毛錢。”
薛大柱剛應了聲又道,“我沒錢啊。”
謝蘭英轉頭瞪他,“你自己藏的私房錢,別以為我不知道!”
“咳咳。瞎胡鬧,男人哪能沒有兩毛錢。”偷藏私房錢被當着兒媳婦的面抓包,薛大柱有些不好意思,拎着棉鞋又光腳跑屋裏去了。
張繡看着公爹無奈道,“娘,我這有錢。”說着要開櫥子拿錢。
謝蘭英回頭瞅她一眼,“不用你們的,你們在家等着吧。”
無法,張繡只能看着謝蘭英抱着兒子出去了。
張繡嘆了口氣道,“咱兒子省心的時候挺省心的,鬧騰起來真是要人命。”
“嘿嘿,咱兒子我瞅着是個聰明的。”薛長嶺笑道。
張繡眼中的擔心褪去一些,心裏也自豪,“那是,一看就不一般。”
至于薛雲白,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謝蘭英抱出去了,看着一家老小這麽重視他,其實他心裏挺心虛的,時不時的就想要是他弄不來糧食老兩口會不會失落,進兒會不會就不疼他了。
上一輩子的時候做傀儡皇帝的時候薛雲白可沒少看話本子,上面寫了好些個大戶人家的糟心事,其中好多就是寫沒用的孩子被家族抛棄的事,而且這樣的事情不光大戶人家,就是小戶人家也不少。比如說:小姑娘養大是為了給兒子娶媳婦的,結果後來兒子娶上了閨女沒用了就賣掉換錢。再比如說本來以為這孩子能考上狀元光宗耀祖的,沒想到這孩子沒有讀書天分,就被家族裏放棄任其自生自滅的。
這樣的事情太多了,薛雲白把腦子裏那些從話本子裏看來的故事過了一遍被謝蘭英抱在懷裏忽然就打個寒顫。
他會不會也是這樣的結局?要是薛家人不要他了咋辦?要是老兩口不疼他了咋辦?會不會不給他吃不給他喝了?
這裏這麽奇怪也不是他的大周,他要是被扔了還不得凍死?
薛雲白生生被自己的腦補吓了一跳,癟着小嘴就想哭,可瞅瞅謝蘭英他又憋住了,還是別哭了,萬一他真的啥也不成再不聽話整天哭哭唧唧的豈不是更被嫌棄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好,說不定看在他長相可愛的份上能不扔他呢。
皇帝陛下對于忍耐早就有了很多的經驗,如今再憋個眼淚啥的也是駕輕就熟。
謝蘭英走在路上明顯感覺到薛雲白打了哆嗦,腳下一頓,“冷了?”說着摸了摸小被子,覺得也不冷啊,再瞅他那小眼神,可憐巴巴的,把謝蘭英的心都捂化了。
“咋了狗子?”謝蘭英輕聲細語的看着孫子心裏的那些不快也消散不少。
薛雲白又不會說話,只覺得自己委屈,他招誰惹誰了,老老實實當皇帝也得被抓到這裏來,來就來嘛,幹啥給他安那麽大一頂帽子啊。他委屈啊,實在太委屈了。
但更委屈的是受了委屈也不能吱聲,妥妥的受氣包潛質。
他這副模樣落在謝蘭英眼裏卻可愛極了,低頭在他小臉上親了一口,“奶奶的乖孫喲,咋樣奶都喜歡。”說着裹緊了薛雲白繼續往孫婆子家走去。
薛雲白幽幽的嘆了口氣,心道,這孫婆子也不知道啥人,可千萬別說出啥不好的話來,要是把他給扔了那就麻煩了,上哪找對他這麽好的人家去。
思索間,謝蘭英抱着薛雲白到了孫婆子家門口,薛大柱後腳也拿着錢來了,謝蘭英看他那樣就知道心疼這兩毛錢的私房錢,便氣道,“回頭給你補上。”
薛大柱頓時開心了,嘴上還哼哼唧唧道,“我也不是心疼這兩毛錢。”實在是這兩毛錢攢的費勁啊,這都多少年了攢了兩毛錢,容易嗎。
“那正好,不用補了。”謝蘭英白了他一眼,真是沒出息。
薛大柱頓時懵了,他就不該補上那句話,這下好了,最後的私房錢也沒了。
謝蘭英哼了一聲敲了敲門進去,“老嫂子,在家不?”
孫婆子自然在家的,一個瞎老婆子哪裏也去不了不是,聽見謝蘭英的聲音就應了聲,“在家呢,進來吧。”
謝蘭英快步進了屋和孫婆子打招呼,而薛雲白則被濃濃的煙味嗆的打了一個噴嚏,接着就咳嗽起來。
“哎呦,這煙味太大了,瞧把孩子嗆的。”謝蘭英也顧不上冷了,趕緊把門拉開一條縫隙,“老嫂子,咱頭一次抱孩子過來給你摸摸。”
薛雲白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一扭頭就對上一雙幾乎沒有瞳孔只有眼白的瞎老婆子,吓得他渾身都是一哆嗦,謝蘭英伸手拍拍他的後背讓他不要怕,薛雲白心裏直想哭,咱走好不好呀。這屋裏味道實在太大了。
孫婆子伸手,“把手給我。”
于是薛雲白驚恐的看着那雙手朝他摸了過來,而謝蘭英還樂呵呵的将他的手拽出來遞到孫婆子手上,“您摸摸。”
然後薛雲白拼命的掙紮也沒掙紮開,就被孫婆子捏住了。
孫婆子手上冰涼,摸在薛雲白手腕上說不出的難受,好在孫婆子捏了兩下就松開了,眼睛無神的看着前方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這孩子好啊。”
嗯?
薛雲白突然覺得不這麽讨厭她了,甚至在心裏一個聲音在叫嚣:快誇誇我,再多誇誇我。
“啧啧,這孩子根骨好啊。”孫婆婆又把薛雲白的小胖手上下摸了一遍,啧啧,這上面這肉,可真能長啊,這樣的身子骨要是沒福氣那她孫婆子才算瞎了眼。
謝蘭英和薛大柱眼睛亮晶晶的,滿臉的喜悅,“咋說?”
“嗯......”孫婆子老神在在,吧唧吧唧嘴,謝蘭英一看趕緊給薛大柱使眼色,薛大柱肉疼的把兩毛錢拿出來,塞到孫婆子手裏,“嫂子你拿着買好吃的。”
孫婆子撚了撚很滿意,笑道,“這孩子一看就不凡,以前我說他是上面下來的你們還真別不信,這孩子有福氣啊,大福氣啊。”沒福氣的話哪能吃這麽胖啊。
薛雲白這才知道原來謝蘭英夫妻覺得他是神仙托生是因為孫婆子的話,一瞬間他竟然不知道該慶幸還是生氣了。
不過謝蘭英和薛大柱顯然對孫婆子很是信服,聽了孫婆子的話連連道,“我們信呢,就差當祖宗是的供着了,孫嫂子,可孩子還沒滿月的時候就暈了一回,剛才在家拉了褲子又暈了一回,您給看看是不是讓啥給吓着了?”
“有這事?”孫婆子挑挑眉,煞有介事的又摸了摸,“啊呀,還真有點問題。”
謝蘭英和薛大柱一聽頓時緊張起來,連薛雲白也緊張了,不過他是擔心說出對他不利的話來。
孫婆子皺着眉頭說,“這神仙孫子被不知好歹的小鬼吓着了。”
聞言薛雲白翻個白眼不以為然,哪裏來的什麽小鬼,要說小鬼他才是那個小鬼,他明明是被自己.....呸,他才不是被自己拉褲子臊哭的呢。
一聽是被小鬼吓着了謝蘭英和薛大柱有些擔心,“那該咋辦?”
接着謝蘭英又一愣,“我孫子是神仙托生也能被小鬼吓着?”
自己言論被懷疑,孫婆子非常不高興,“你不信我?”
謝蘭英哪敢不信,連連點頭,“信,信的,那老嫂子,這該咋辦?”
孫婆子撒開薛雲白的手,“這還不好辦?你都這歲數了啥不明白?回去叫叫就行了,保管明天好好的。”
“那行。”謝蘭英和薛大柱頓時松了口氣,在鄉下拿個婆娘不會給孩子叫叫魂的,她謝蘭英就會。
說完夫妻倆抱着薛雲白道了謝然後推門離開,孫婆子摸着兩毛錢喜滋滋的,“真是些有錢燒的,啥吓着不吓着了,呸,自己吓唬自己呢。哎呦,還是錢好使啊。”
離開的夫妻倆包括薛雲白自然不知道孫婆子的話的,薛雲白還在思考呢,這孫婆子到底是真懂還是假懂,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正常這事?
然而一直回到家薛雲白也沒明白,張繡夫妻早就在家等着了,見他們回來忙問咋回事,謝蘭英看了她一眼說,“唉,說是讓小鬼吓着了,晚上我給叫叫魂。”
張繡松了口氣,“那可好,也不知道哪路小鬼來欺負咱狗子,哎,少不得再燒些紙錢了。”
“家裏紙不多了,讓長嶺再去買點。”謝蘭英說着小心的把薛雲白放到炕上再蓋上被子。
張繡驚訝,“不是前些天才買的嗎?”
“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麽多話。”謝蘭英哪好跟兒媳婦說他們老兩口前些天見天的拜孫子啊,不然別人還不得以為他們老兩口子瘋了啊。她也想過告訴兒媳婦,可又覺得這事現在也沒譜,說出去興許也不好,萬一孫婆子瞎說的呢,萬一他們家狗子真的只是個普通小孩子呢?要是跟兒媳婦說了,到時候對孫子期望的人也多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對孫子也不好。還是先瞞着吧,能瞞多久是多久吧。
“奧,我這就讓他去買。”張繡也不敢問了,直接點頭去拿錢讓薛長嶺去鎮上買紙。
謝蘭英道,“等着我去拿錢。”說着直接去堂屋拿錢去了。
張繡催薛長嶺,“你趕緊去吧,咱兒子的事不好總用媽的錢。”
“哪又啥。”薛長嶺嘿嘿直笑,“反正都是一家人,又沒分家。”
說着薛長嶺湊近張繡小聲道,“我看看有沒有好布料,有的話給你買一塊做衣裳。”
張繡看了眼炕上的兒子見兒子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他們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推了薛長嶺一把,“去你的,快去吧。”婆婆心疼她,男人對她也好,如今又有一雙兒女,張繡覺得人生非常圓滿幸福了。
薛長嶺嘿嘿笑着拿手指頭戳了戳薛雲白的小臉,“瞅啥瞅,你能看懂啥?”
薛雲白嫌棄的将臉歪了歪,心道:老子啥看不懂,老子當年佳麗三千等着睡......擦,這事不能重提,一重提他就覺得窩囊,覺得難受,咋樣都覺得自己上輩子太虧了。
謝蘭英拿了錢給了薛長嶺,囑咐道,“趁機再鎮上打聽打聽現在啥情況,再去糧站看看能不能買到糧。”
薛長嶺應了聲出了門謝蘭英又開始準備其他的東西,而屋裏張繡正趴在炕上跟薛雲白大眼瞪小眼呢。
張繡笑眯眯道,“狗子啊,能聽懂娘的話不?”
說話?朕現在還不到五個月,你指望我說話?
薛雲白直接翻身吧屁股對着張繡,堅決不搭理蠢娘的犯蠢行為。
“呀,你這孩子難道真能聽懂?”張繡也不生氣,樂呵呵的又爬到另一頭看薛雲白,“你是嫌棄娘?”
薛雲白頓時眼睛睜得大大的,你終于聰明一回了。
張繡撲哧笑了,拿手刮了刮薛雲白的鼻子,在他嗷嗷叫之前拿開,笑道,“我是你娘啊,你咋能嫌棄娘呢,啊,娘的乖兒子。”她兒子咋這麽好看啊,真是怎麽看都看不夠。
薛雲白覺得哄大人玩太累了,肚子突然咕嚕一下,薛雲白趕緊給蠢娘遞信號,小爺餓了,快伺候小爺用膳。
“娘給你泡餅幹吧,麥乳精也沒多少了。”張繡聽見動靜知道他餓了,說着倒了點熱水又把餅幹泡上拿小勺子喂給薛雲白吃。
吃了餅幹肚子舒服多了,薛雲白沒興趣再哄娘哄姐姐玩,直接閉上眼睛睡覺,一覺起來外面天都黑了,雪也停了,薛大柱站在院子裏笑呵呵道,“有雪好啊,瑞雪兆豐年啊。明年是個豐收年啊。”
今年收成不好,又吃大鍋飯,幾乎就沒人吃的飽,他們許家莊還好,許大海和大隊長早早的做了估計讓村裏人一直吃不飽,但也一直餓不死,但是隔壁村卻是已經有人餓死了。因為大鍋飯吃着,開始的時候敞開肚皮吃,以為吃大鍋飯了吃不盡的糧食,就算吃沒了國家也不會不管。然而事實證明,國家不是不管,而是受災的地方太嚴重,加上上面一些幹部曲解上級的意思,非但不報災還謊報豐收。那些敞開肚皮吃的村子沒等來國家的救濟,就打返銷糧的主意,可返銷糧每個縣就那些,可那麽多受災的村子怎麽可能都有份,于是入冬後就又村子斷了炊,要麽一家子領回去緊着男丁吃,至于女丁,偶爾吃口餓不死就得了。
但最後還是有人餓死了。
這些薛雲白都是聽着張繡和薛長嶺講的,他們覺得兒子就算再聰慧也不可能明白這些也就讨論了。
薛雲白已經明白啥叫吃大鍋飯,啥叫人民公社,可如今又有了新的疑惑,既然號稱人人吃飽飯,為啥還有人餓死?
他不由得慶幸生在這個家裏,要是生在隔壁村......像他這麽大的孩子估計也就養不活了吧,更別說養的他這麽胖了。
“哎,以後都得緊着吃了,糧食得留着年後吃了。”謝蘭英端着一碗小米粥進來,“我看着狗子,你去吃飯吧。”
張繡應了聲領着三妞去堂屋吃飯了,謝蘭英看着薛雲白嘆氣,“狗子啊,你要真是神仙托生就顯顯靈救救受苦受難的老百姓吧。”說着又知道自己這話不能亂說,苦笑着擡手打了自己一下,随即又笑道,“狗子只管健健康康的長大,啥事都別怕,有奶呢。”
薛雲白眨眨眼,有些心疼着老太太,喝完小米粥還剩了一些,薛雲白用手推着碗往謝蘭英跟前推,謝蘭英起先沒注意,後來察覺,小心翼翼的問,“狗子是讓奶吃?”
薛雲白看着她只當聽不懂,其實他是聽見謝蘭英肚子的咕嚕聲的,過來的時候指定沒有吃飯。
“奶的好狗子。”謝蘭英看着薛雲白突然就哭了,她活了一把年紀年輕時候碰着戰亂,臨老安穩了卻還得操心一大家子吃喝拉撒,如今這麽點大的孫子都知道心疼她了,她就算死了也甘心了。
她哭起來并不好看,甚至發黑的臉上帶着眼淚鼻涕的有些醜,意外的薛雲白沒有嫌棄,他又推了推碗,嘴裏啊啊的叫了兩聲。
謝蘭英擦擦眼淚笑着摸他的臉,“好孩子,你有這份心奶比吃了蜜都甜。”如今家裏能裹腹的東西都不多了,更別說小米了,一共就那些小米,怎麽也得撐着明年的。
張繡吃完飯進來,手裏端着碗稀的能看清臉的高粱粥,“娘,吃點吧,還有一晚上要熬呢。”
謝蘭英接過來吃了,嘆了口氣道,“繡兒啊,晚上辦事的時候注意點,盡量先別懷孕了。”
張繡一怔,然後低低應了聲,家裏吃的少,再添丁也沒糧食養了。她都懂。之前她婆婆開玩笑讓她和孩子爹再懷個的時候她還想着再生一個,可如今,只能先按下來了,她明白婆婆的顧慮,可心裏難受也是必然的。
薛雲白看着他奶和他娘小小的人突然又有了煩惱,要是他真的能吧夢裏的東西拿出來多好啊。
唉,都是窮惹的禍。
謝蘭英吃完飯,張繡刷了碗,然後把家裏人都攆去睡覺。
“你們兩口子也直接上炕摟孩子睡吧,把屋門留着點縫兒好讓小鬼出去神仙進來,等弄完了我給關上。”對于這種事謝蘭英熟門熟路,去堂屋拿了一疊紙錢過來,等着一家人躺下吹了燈,謝蘭英就拿了紙在薛雲白身上來回的劃拉,邊劃拉嘴裏念叨着,“不管哪路鬼神來我家,跟着老婆子的紙錢趕緊走吧,小孩子身體弱,經不起鬼神的疼愛。”來回這麽劃拉三遍謝蘭英撩起外衣衣角捧着紙錢下炕,然後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薛雲白睜着眼睛看着她出去有些好奇出去後謝蘭英會怎麽弄,挺新奇的。
一直過了許久,謝蘭英才過來輕輕的帶上門,嘴裏還說了句,“狗子睡睡吧,今晚沒人來打擾了。”
晚上沒人來打擾了?
意思是說今天晚上不會做夢了?
不會夢見陸明軒那個讨厭鬼了?
薛雲白頓時有些高興,然後過了好一會兒也沒睡着。
張繡都有些困了,看着兒子還睜着眼睛柔聲道,“咋還不睡啊?”
“他不睡讓他躺着,反正咱兒子乖的很。”薛長嶺吧她撈進懷裏,“老婆,我想那個了......”
張繡當然知道他想幹嘛了,說實話她也挺想的,可婆婆下午剛說過那話她心裏還是疙瘩,萬一懷上咋辦呢。
“怎麽了?”薛長嶺嘴裏說着,手已經摸了進去,張繡掙紮,“娘說了,讓咱先別懷孩子了。”
薛長嶺一愣,接着就笑,“不生就不生呗。”
張繡惱了,“那你還......”
薛長嶺将臉鑽進去,“我有辦法。”
薛雲白聽這兩口子的動靜知道是要辦事了,可憐他如今成了娃娃,上輩子的女人沒了不說還得聽自己爹娘當着面辦事,實在是太糟心了。
那邊兩口子剛要入巷,這邊薛雲白就爆發出驚天動地得哭聲。薛長嶺吓得直接軟了下去然後趴在張繡身上,“這小混球,想害死自己親爹啊。”
張繡抑制不住得想笑,突然聽見堂屋門響了趕緊把薛長嶺掀下去,“都怪你,快起來看看兒子是不是拉了。”
薛長嶺唉聲嘆氣得摸着褲衩穿上,又披上棉襖,唉聲嘆氣的點上油燈查看兒子。打開薛雲白得衣裳,薛長嶺看了眼頓時捏住鼻子,“尿了~”
外面謝蘭英問道,“咋了?”
薛長嶺哆哆嗦嗦得下炕找薛雲白專用得布子,“沒啥,尿了,我給換尿布就行了,娘,您快回去睡吧。”
“嗯,你倆睡覺警醒着點。”謝蘭英囑咐完就回去睡覺了。
至于差點讓自己親爹不舉得始作俑者這會兒心情倍棒,爽快極了,不枉他故意尿了炕。薛長嶺換尿布得時候正巧看清他得表情不由一怔,是他看錯了嗎?他咋覺得他兒子在嘲笑他呢?
再仔細看看,還真是,那眼神活脫脫得就是在嘲笑他,嘲笑他啥?嘲笑他被一嗓子喊軟了?
“小壞蛋。”薛長嶺也沒真和一個小孩子生氣,手輕輕得拍了拍他得小屁股有迅速得塞了尿布進去,然後蓋好被子,兇神惡煞道,“快點睡覺,不然爹打你屁股。”
薛雲白回應他得是噗噗得口水和毫不掩飾得嘲笑。
小孩子得笑聲清脆又帶着點可愛,薛長嶺笑着給他掖好被子,“睡覺。”然後吹燈鑽被窩,抱着媳婦卻沒再幹壞事。
不過薛長嶺心裏卻想着明天還是讓兒子跟着他娘睡吧,三妞睡覺睡得沉,他們夫妻想咋辦事就咋辦事,如今天寒地凍也出不得門,正是辦事的好時候。
薛雲白不知道自己被親爹嫌棄了,躺在那好半晌都沒睡覺。
沒一會兒薛長嶺夫妻都睡着了,呼吸都平穩了,薛雲白想着穿越過來這幾個月的日子怎麽也不覺得踏實。
明天會不會挨餓?
他會不會餓死?
害怕擔憂恐慌,薛雲白的心怎麽都覺得不舒服。
雖然他一直告訴自己薛家人疼愛他,還指着他弄糧食,不可能對他不好,但若是薛家也沒糧了呢?到時候還能單獨給他弄吃的?那些粗的辣嗓子的糧食他可咽不下去,想到這些薛雲白就忍不住擔憂害怕。
迷迷糊糊的總算睡着了,薛雲白似乎又到了那間禦膳房。
上輩子死之前他吃的飯都是禦膳房做的,在小些不得寵的時候他還曾偷偷的來過這裏,可以說這禦膳房的每一個角落他都熟悉,什麽東西放在哪裏,掌勺的禦廚喜歡把獨家配方的醬料藏在哪裏,他都一清二楚。
他看着安靜的禦膳房,突然想,我是咋進來的?
他突然好奇自己現如今是什麽狀态出現的,一低頭看清自己的時候差點沒把自己吓死。
娘啊,他咋飄着呢?不是只有鬼才飄着走嗎?難道他死了成了鬼?
薛雲白想開口說話表達一下自己的害怕,可嘴巴張開了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想往前走兩步結果發現自己往前飄了兩步。
薛雲白滿臉事汗又哭笑不得,咋就成了這幅鬼樣子了。
他突然嗅了嗅鼻子,似乎聞到了香味,循着香味走近然後發現禦膳房的大鍋裏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然而令他震驚的是竈臺裏面真的燒着火!
誰燒的?
薛雲白環視一圈也沒看到一個人影,他想到門邊開門看看,可外面卻是白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将門關上,薛雲白回到竈臺前看着眼前巨大的柴火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