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追來了
覃嶼走進洗手間, 打開水龍頭洗手,不經意地擡頭望見鏡子裏的自己,比起剛和寧莘分手時不人不鬼自暴自棄的頹廢模樣,現在的他明顯氣色好了許多, 人也精神了,或許這樣的自己更順眼吧。
覃嶼輕笑着擡手摸了摸臉龐, 微微揚起下巴打量, 鏡子裏的這張臉只能算清秀幹淨,至少在覃桓昔面前,他的這張臉根本不夠看了。唯一能夠吸引人的也只是他看起來比較和氣, 記憶裏很多人對他說過, 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
覃嶼始終不明白, 他到底哪裏和寧薛相似了?難道就是因為他們都會拉小提琴嗎?他在那棟別墅的三樓看過無數寧薛的照片和肖像畫,寧薛就算是和現在的覃桓昔站在一起, 那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并不是他自卑, 抑或怨天尤人,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無論是才貌還是家世, 他根本無法和寧薛相提并論。寧薛只是放棄了成為小提琴演奏家的夢想, 如果堅持走下去,寧薛如今的成就恐怕不會比覃桓昔低。
不過那也是過去的覃桓昔,現在的覃桓昔……
覃嶼眼神暗了暗,低頭仔仔細細地清洗雙手,再次擡頭時, 鏡子裏多了一張熟悉的臉龐,驚得他猛然轉過身去。由于用力過猛,後腰重重地磕到了洗手臺上,疼得他低低地“嘶”了一聲,眉頭也皺了起來。
“寧莘,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覃嶼吃痛地扶了扶後腰。
寧莘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剛下飛機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進了洗手間,所以跟過來看看,沒想到真的被我遇到熟人了。怎麽,有段時間不見,過得還好嗎?那日匆匆一別,就沒有再去覃宅拜訪你了。”
信你的鬼話!
覃嶼心裏偷偷腹诽幾句,他故作鎮定地将手烘幹,淡淡地道:“既然寧總剛下飛機,定然也是要急着回去,我就不耽誤寧總的行程了,桓昔還在等我,我先走了,再見!”
覃嶼說完便與寧莘擦身而過,只是剛跨出一步,一只有力的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臂,他下意識地用力甩開,可惜對方的力道非常之大,他掙紮了幾下也沒有掙開,頓時怒火冒上心頭:“放手!”
寧莘低笑了一聲:“果然近朱者赤,和覃少在一起久了,連脾氣也見長了。”
覃嶼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不斷上湧的怒火,冷淡地看着寧莘道:“是,我真後悔過去那麽多年,為什麽不早點和桓昔相處,否則就不至于讓自己墜入深淵,還把自己弄得片體鱗傷,所以不需要寧總的好意提醒了。”
覃嶼沉默地擡手輕輕撫摸着覃嶼耳畔的發絲,卻被覃嶼撇頭躲開了,他也沒有生氣,只是緩緩地松開了些許力道,輕聲道:“你确定過去的覃桓昔,能給你帶來這麽大的變化嗎?”
“寧莘,你到底什麽意思?”覃嶼微微眯起眼睛,“我不準你動桓昔!”
寧莘突然哼笑一聲,放開了抓着覃嶼的手,撇開視線道:“你還是這麽天真,永遠看不清身邊的人,他真的是你記憶裏的覃桓昔嗎?不過我就是喜歡你的這份心無雜念,這樣活着才不會太辛苦……”
覃嶼頭一次覺得寧莘真的已經走火入魔了,他雖然無法馬上放下對寧莘的感情,卻也不是明知對方不愛自己,還要死纏爛打的人。曾經他和寧莘之間共度過的快樂和幸福,他不想忘記,那是于他而言最美好的時光。
覃嶼不想玷污了那段感情,那是他全心全意付出,最真摯的一段感情。
覃嶼閉了閉眼,睜開眼時滿是平靜:“寧莘,我不會像別人那樣勸你,也不會殘忍地一遍遍點醒你寧薛已經死了,因為我知道深愛一個人的感覺,哪怕那個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只要他還活在你的心裏,那麽他就永遠存在。但是我終究不是寧薛,無論如何我都替代不了他在你心裏的位置,所以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寧莘定定地注視着覃嶼,伸手拂過他的臉龐。
這一次覃嶼沒有躲開,站在原地任由寧莘的手在他臉上為所欲為,那份溫暖的觸感在過去的一年裏,他不止一次深深地體會過,過去的他如此貪婪着這份溫暖,才會陶醉在寧莘給與的溫柔中害怕着清醒。
寧莘凝視着近在咫尺的臉龐,覃嶼的故作平靜,在他看來就是倔強得有趣,流連在白皙臉龐上的手指輕輕摩挲。他緩緩低下頭,将嘴唇湊近覃嶼緊抿在一起的雙唇,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覃桓昔倚靠在門框上,屈指輕扣敞開的廁所門,完全沒有打斷別人“好事”的尴尬表情,他輕笑着走到兩人面前,輕聲道:“小叔,莫叔和小源正等着我們回去呢。”
覃桓昔說着又看向寧莘,仍然保持着恰到好處的禮貌笑容:“寧總,好久不見,上次匆匆一別,我還在等着寧總的拜訪呢,不過寧總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定然抽不出那麽多的時間。既然今日又‘恰巧’遇到了,不妨擇日不如撞日,允許我還了欠寧總的謝意?”
寧莘面對覃桓昔,嘴角頓時勾了起來:“那就多謝覃少爺的美意了。”
“既然如此,寧總請,我們上車再做詳談,待在衛生間談事情總歸過于失禮了。”覃桓昔倒也不意外,笑着說完後,對覃嶼輕聲道,“小叔,我們走吧,小源等不到你回去,很擔心地想來找你了呢。”
覃嶼勉強露出一抹淡笑,跟着覃桓昔離開了洗手間,他不知道覃桓昔在洗手間外待了多久,聽到了多少他和寧莘的談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面對寧莘的靠近,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身體根本無法抗拒。
如果不是覃桓昔的出聲阻止,他和寧莘恐怕又一發不可收拾了,他的心果然很貪婪,明知道寧莘的心不在他身上,卻依舊無法拒絕寧莘的親近,和寧莘在一起這麽久,身體早就習慣了對方每一個親昵的舉動。
幸好覃桓昔及時點醒了他,覃嶼滿懷感激地看着走在身旁的覃桓昔,他十分肯定,如果不是在他買醉的時候恰巧遇到了覃桓昔,恐怕他早就堕落了,不用多久就會回到寧莘身邊,繼續糊塗地過着自欺欺人的日子,假裝寧莘的溫柔屬于他。
三人沉默地走進停車場,覃桓昔見莫紹蘅正倚在車門上等他們,他快步走到莫紹蘅面前,回頭看了一眼寧莘,輕聲對莫紹蘅道:“出了點事。”
莫紹蘅看向寧莘的眼神帶着冷意,伸手攬住覃桓昔的肩膀道:“你先上車。”
覃桓昔輕搖頭:“我不放心讓他和小叔坐一起,讓我和他坐一輛車,我有些話想和他說,你放心,他不會對我怎麽樣。”
莫紹蘅微不可察地皺起眉頭,不贊同地注視着覃桓昔,最終默默地打開車門,準備不由分說地将覃桓昔塞進車子裏,沉聲道:“我和他一輛,有什麽話等回去再說。”
覃桓昔失笑搖頭,摸了摸探出頭來的莫寺源,回頭對覃嶼道:“小叔,上車吧。”
覃嶼站在原地,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寧莘。
寧莘只是無所謂地笑笑,走上前來打量着莫寺源,感嘆道:“長這麽大了。”
莫寺源歪過小腦袋,疑惑地問:“桓昔哥哥,這位叔叔是誰呀?”
覃桓昔微微愣了一下,一臉嚴肅認真地道:“這位是寧莘叔叔。”
寧莘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看覃桓昔的眼神也變得耐人尋味。
“寧叔叔?”莫寺源盯着寧莘看,看完寧莘又看了看覃桓昔幾人,總覺得氣氛怪怪的,他也不是很懂,小身子便乖乖地往裏面挪動,拍拍座椅道,“桓昔哥哥,覃叔叔,快上車。”
覃桓昔先讓覃嶼上車,随後自己也坐了進去,毫不猶豫地關上了車門。
寧莘見狀低笑一聲,看着面無表情的莫紹蘅道:“不管過去多少年,穿越多少時光,變成何種模樣,他還是這麽任性,任性得叫人不得不愛,對吧?”
莫紹蘅神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向另一輛車,也不管寧莘會不會跟上來,如果不是因為覃桓昔真心在意着覃嶼這位小叔,他根本不想過多理會覃嶼和寧莘之間的感情糾葛。有些麻煩一旦牽扯上,覃桓昔的身份很容易暴露,他不想覃桓昔與上輩子的人有太多的瓜葛。
很多事情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莫紹蘅始終覺得覃桓昔上輩子或許沒有找到真正的人生目标,把身為家族繼承人的包袱看得太重,錯失了很多原本屬于寧薛自己的人生自由。但是自從這場音樂會結束,他清晰地感受到覃桓昔的心境在慢慢改變,他相信總有一天,覃桓昔會擁有真正屬于自己的人生。
寧莘倒是顯得很大度,沒有計較莫紹蘅的冷淡,氣定神閑地坐上了莫紹蘅的車。
司機看到寧莘,表情有些驚訝:“莫爺?”
莫紹蘅微點頭:“開車吧。”
“是,莫爺!”司機回過頭去,動作迅速地發動車子離開。
寧莘雙手抱胸仰靠在椅背上,含笑道:“我既然答應了他,就會乖乖地跟你們回去,絕對不會做出讓他為難的事。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傷害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莫紹蘅冷笑一聲:“這句話你應該在他活着的時候,親口對他說。”
寧莘沉默地垂下眼皮,許久才落寞地道:“是我大意了,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也就只有這兩件事了,第一件事就是讓他離開了S市,離開了我的視線,讓他遇到了你。第二件事……我明明想要保護他,讓他不要活得那麽累,放下所有的包袱,去實現自己的夢想。最終是我的失策,讓他變得一無所有,最後連性命都搭了進去。”
莫紹蘅聞言,心下不以為然,寧莘的所作所為并非是失策,能将整個寧家牢牢掌控在手裏的人,怎麽可能會失策?那只是寧莘的自負,導致了最終的悲劇。
不過作為情敵,莫紹蘅自然不會告訴寧莘,寧莘的自負只會讓他失去更多,最終走上無法挽回的結局,寧薛上輩子短暫的一生,不就是寧莘間接導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