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發現
賀璟逸拿着兩個文件袋走進莫宅, 老遠就看到齊豐宇正在和莫寺源打羽毛球,線條冷硬地嘴角抽了抽,握着文件袋的手不斷收緊,這個家夥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和一個六歲小孩也能得玩這麽起勁。
賀璟逸走到齊豐宇身後,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舉着羽毛球拍原地蹦跳的齊豐宇。
“誰呀?”齊豐宇猛然回頭, 一看到賀璟逸就翻了個白眼, 回頭對莫寺源道,“小源,我們繼續, 咱們不理怪蜀黍, 來, 我要發球了,你可得接好了哦。”
莫寺源立刻一臉嚴肅地兩手握緊球拍:“豐宇叔叔, 我準備好了。”
“來咯, 接好了。”齊豐宇彎下腰, 将羽毛球對準莫寺源的球拍,輕輕拍了過去。
賀璟逸的嘴角再次忍不住抽搐起來, 面無表情地輕咳一聲, 伸手奪過齊豐宇手中的球拍,在齊豐宇跳起來炸毛前,将兩個厚厚地文件袋拍到齊豐宇胸口:“拿去書房給老板。”
“卧槽,你為什麽不自己拿上去?”齊豐宇手忙腳亂地接住往下滑的文件袋。
賀璟逸推了推眼鏡,将羽毛球拍丢回給他:“我還有公事要處理。”
齊豐宇瞪了賀璟逸一眼, 拿起文件袋翻了翻:“這是什麽啊?”
“你最好別看。”賀璟逸冷冷地道。
“你看過了?憑什麽我不能看?”齊豐宇非常不滿。
賀璟逸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轉身便離開了。
齊豐宇氣結,腹诽了賀璟逸幾句,低頭看了好幾眼手中的文件袋,不過他盡管好奇,但是想着賀璟逸說那句話時臉上的表情,最終還是将心頭的好奇心壓了下去。
齊豐宇回頭對莫寺源道:“小源先去大廳坐着休息一會兒,豐宇叔叔把資料交給爸爸後,馬上就回來陪小源繼續打羽毛球。”
“好!”莫寺源點了點頭,乖乖地跑進了大廳。
齊豐宇捧着文件袋上了樓,走進書房時,見莫紹蘅正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他将文件袋放到莫紹蘅面前的茶幾上道:“賀璟逸剛拿來的,他說還有公事要處理,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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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紹蘅睜開眼,端正姿勢看着茶幾上的文件袋,點頭道:“有個項目剛動工,他要親自盯着。”
齊豐宇點了點頭,好奇地朝文件袋張望了幾眼。
莫紹蘅瞧着齊豐宇的表情,淡淡地道:“你很想看?”
齊豐宇趕緊搖頭:“不不不,我一點也不想看,小源還在等着我陪他打羽毛球,我先出去了,老大你慢慢看。”
齊豐宇說完便一溜煙跑了,還不忘帶上門。
莫紹蘅不以為意地收回視線,拿起其中一個文件袋,将裏面厚厚一疊資料全部拿了出來。資料的第一頁赫然是一個人的詳細個人信息,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逝去多年的——寧薛!
莫紹蘅的視線由上往下,最後停駐在“未婚”兩個字上,他的瞳孔驀然放大,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他可以百分百确定莫寺源就是寧薛親生的兒子,然而這份資料上卻寫着寧薛并未有過婚約,不過幫他調查這份資料的人,他絕對信得過,不可能會出現這麽大的失誤。
莫紹蘅立刻将資料往後翻,這份資料十分詳細,幾乎囊括了寧薛從出生到去世的所有生平事跡,包括寧薛身邊親近的人也一并詳細地調查清楚了。
莫紹蘅越往後看,他的心髒跳動得越發激烈,連翻着資料的手都經不住顫抖起來。事到如今,以前很多違和的事情終于有了合理的解釋,難怪寧家遭遇巨大變故時,唯獨少了寧薛的妻子這號人物,原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個人的存在,寧薛從始至終都沒有結過婚。
莫紹蘅擡手蓋住眼睛,低沉的笑聲緩緩溢出唇畔。
此時書房外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莫紹蘅收回心神,立刻收起資料放進茶幾的抽屜裏,站起身正要走到門口,門便開了。
莫寺源踢踢踏踏跑了進來,撲上來一把抱住莫紹蘅的腿:“爸爸,桓昔哥哥來了。”
莫紹蘅低頭凝視着莫寺源小小的身體,低垂的眼眸掩住滿眼的複雜,他拼命控制顫抖的雙手,輕輕蹲下|身将莫寺源緊緊抱入懷中,手掌按住莫寺源的後腦勺,将莫寺源小小的腦袋埋入自己的胸膛。
莫寺源乖巧地将臉貼在莫紹蘅的胸口,總覺得爸爸今天抱他的力道特別大,而且爸爸的情緒好像也有點奇怪,他從來沒有見過心情變化這麽大的爸爸,在他的心裏,爸爸不管是高興還是難過,臉上都沒什麽表情。
“爸爸?”莫寺源伸出白嫩的小手,推了推莫紹蘅那對他而言格外寬闊堅實的胸膛,将小臉湊到莫紹蘅面前,仔細地盯着莫紹蘅的眼睛,“爸爸,桓昔哥哥來了,爸爸怎麽了嗎?”
莫紹蘅凝視着近在咫尺的稚嫩臉龐,外面無數人都在猜測莫寺源的身份,不僅是因為莫寺源的眼睛和鼻子與他長得十分相似,更是來自于他對莫寺源的寵愛和重視,以往他從未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哪怕直接說莫寺源是他的兒子,他也不曾辯解。
在他心裏,寧薛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在乎和念念不忘的人,寧薛已經去世了,他會替寧薛把孩子撫養長大。從收養莫寺源的那一刻開始,莫寺源就是他莫紹蘅的兒子,這輩子唯一的兒子。
現在他終于知道,為什麽當初第一眼見到莫寺源,他的心就疼痛不已,當知道寧薛去世後,莫寺源在寧家受盡屈辱,他會如此憤怒。這一刻他才深深地明白,這就是血緣的羁絆,莫寺源就是他莫紹蘅的親生骨血。
“莫叔?”覃桓昔看着莫紹蘅明顯失控的神情,心跳漏了一拍,他上前一步走到莫紹蘅面前,将手搭上莫紹蘅的肩膀,輕聲問道,“莫叔,發生什麽事了嗎?”
莫紹蘅感受着肩膀上輕微的重量,他下意識地一把握住肩上的手,緊緊抓在手心。
覃桓昔愣了一下,卻也沒有掙紮,任由莫紹蘅握着,再次柔聲問:“莫叔,怎麽了?”
莫紹蘅緩緩站起身,緊緊注視着覃桓昔。
眼神中有着覃桓昔難以理解的情緒,仿佛在竭力壓抑着什麽,又似乎有什麽東西即将破土而出,在他的心髒紮根發芽。他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回避對方仿佛要将他燃燒似的火熱目光,可他的眼睛就像被攝了魂魄般,完全無法轉動。
直到許久,莫紹蘅感到一只小手輕輕拉着他的衣角,他才回過神來,松開抓着覃桓昔的手,彎腰一把抱起莫寺源,攬着覃桓昔的肩膀,将人帶到沙發上坐:“你來看這個?”
覃桓昔松了口氣,接過莫紹蘅遞上來的文件袋。
“你猜得沒錯,那場車禍的線索基本都被銷毀了,因此多花了幾天時間。”莫紹蘅将莫寺源放到地上,讓莫寺源自己在書房裏玩,他不着痕跡地往覃桓昔身邊靠了靠,俯首凝視着眼前這張白皙精致的側臉。
覃桓昔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這份資料上,但是莫紹蘅落在他臉上的目光,專注得讓他想忽視都難。從踏進這個書房開始,他就感覺到莫紹蘅今天對待他的态度與以往都不同,看他的眼睛裏也多了更深的感情。
尤其是剛才莫紹蘅抱着莫寺源時的表情,讓覃桓昔十分在意,那是一種竭力壓抑又無法控制的震撼和激動,難道莫紹蘅已經知道了什麽?否則他很難想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讓莫紹蘅如此失控?何況失控的原因很明顯是因為莫寺源。
覃桓昔深吸一口氣,不管是不是莫紹蘅知道了什麽,看莫紹蘅的态度,哪怕知道莫寺源就是他給莫紹蘅生的兒子,莫紹蘅應該也不會把他和莫寺源當成怪物,只會加倍努力地疼愛莫寺源。
這樣一想,覃桓昔反而靜下心來了,認真地将手中的資料翻了一遍。
原身幾個月前遭遇的這場車禍,起因是兩車相撞,對方車輛全責,醉駕加超速,直接從後面撞了上來,所以原身才會受這麽重的傷,而那名醉駕又超速的司機直接死在了那場車禍裏。
表面看起來的确是一場再簡單不過的車禍了,事故原因十分明了,肇事司機也已經死了,根本無需深入調查。
覃桓昔醒來後也問過李嬸,那名肇事司機前天晚上在酒吧裏和朋友喝到了天亮,一群人喝得酩酊大醉,他就趁着朋友不注意,或許也已經意識不清醒,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竟然獨自開車回去了,車子開出沒多久就撞上了起早趕往機場,去國外參加音樂會的原身的車子。
覃桓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條路是覃宅去機場的必經之路,而酒吧剛巧就在那條路上,這個人曾經有過醉駕的記錄,當時是撞上了路上的護欄,索性沒有造成人員傷亡。根據這份資料中對肇事司機的調查,這人就是個游手好閑的富二代,整天只知道和狐朋狗友鬼混,更重要的是他喝醉後,不是打架鬧事就是喜歡飙車。”
覃桓昔說着指了指手中的資料,示意莫紹蘅過來看。
莫紹蘅順勢靠向覃桓昔,低頭看着他手指的方向。
覃桓昔的脖子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莫紹蘅靠得很近,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子上,讓他感到有些癢,心跳微微失速,淡淡的紅潤爬上脖子。
覃桓昔努力保持鎮定,接着道:“不知道這算不算巧合?那天一起喝酒的人裏有覃從安認識的人,而且剛巧也是這個人邀請他們一起去那個酒吧喝酒。原本他們這群人打算去山裏飙車,聽說那裏有一個豪車俱樂部,平時又很少有車輛經過,是富二代飙車族的聚集地。”
莫紹蘅點了點頭:“所以是突然改變了計劃?”
覃桓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莫叔沒有看過這份資料嗎?”
莫紹蘅鎮定地道:“你來之前我剛拿到這份資料。”
覃桓昔不疑有他,将資料遞給莫紹蘅道:“若真相只是這樣,還真的沒法抓到覃從安的把柄,何況目前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覃從安對那個人說了什麽,才改變了原本要去飙車的計劃,反而去了酒吧喝酒。不過這樣一來就存在很大的誘導性了,大家都知道那個死掉的富二代喝醉後喜歡飙車,那個人只要把握好時間,有意無意或者更直接地把車鑰匙随處丢,讓那個富二代看到,喝多了的富二代自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事後大家都喝醉了,早就不記得這些細節,那個人也很好地把自己摘出去了。”
覃桓昔頓了頓接着道:“只不過這件事成功的概率很低,若真是覃從安所為,或許他也只是嘗試着進行這個計劃,但是這個計劃一旦成功,根本沒有人會懷疑到他身上。不管是死去的富二代,還是那個改變飙車計劃,召集大家喝酒,掐準時機拿出車鑰匙,引誘富二代醉酒飙車的人,都能很好地從整件事裏摘出去。”
這個覃從安,還真不能小看了他。
莫紹蘅若有所思地道:“并不會很低,只要知道你出門的時間,就能準确地計算你經過酒吧的時間,而且他離開酒吧沒多久就撞上了你的車子,事後有人檢查過那輛車嗎?”
覃桓昔豁然睜大眼睛:“莫叔的意思,那輛車事先還有可能被人動過手腳?”
莫紹蘅點了點頭:“因為他是醉駕超速,整輛車幾乎已經報廢,人也死了,因此不會有人深入調查,更不會檢查他的車是否被人動過手腳。”
覃桓昔眯起眼睛:“這個覃從安算得可真細,說不定連這個富二代會死,他都已經算到了,若車子事先真被人動過手腳,一旦富二代死了,覃從安在這件事裏就更加沒有後顧之憂了。”
“需要我再深入調查嗎?”莫紹蘅擡手摸着覃桓昔的發絲。
“好,再仔細找找,總能抓到他來不及擦幹淨和忽略的證據。”覃桓昔将資料放回文件袋,擱到茶幾上道,“資料還是放在莫叔這裏保管,這件事不能讓覃家那些人知道,尤其是爺爺,爺爺并不希望我插手這些事情。不管當初那場車禍究竟是誰一手策劃,如今我平安無事,爺爺應該是不希望我繼續追究了,老人家到底還是心軟了。”
莫紹蘅攬住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你還有我,無論你想要做什麽,我都會幫你。”
覃桓昔轉頭看着莫紹蘅,兩人對視着,他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道:“對了,晚上還要參加付則成的宴會,之前我就和姍杉、蘇漾說好了,今天晚上一起過去,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莫紹蘅道:“嗯,我陪着你。”
覃桓昔笑了,轉頭看到莫寺源正安安靜靜地坐在電腦前,小手握着鼠标,臉上的表情十分專注認真,一看就知道在玩游戲。難怪他們聊了這麽久,小家夥一點聲音也沒有,敢情是沉浸在游戲裏無法自拔了。
覃桓昔起身走到莫寺源身後,頓時滿臉無奈地将人從椅子上抱了起來,摁在懷裏使勁揉了揉:“小小年紀竟敢玩紙牌!”
莫寺源十分鎮定,摟住覃桓昔的脖子磨蹭:“桓昔哥哥,你和爸爸談完了嗎?”
“不要故意岔開話題,說,誰教你玩的紙牌?”
“沒人教我,我自己玩的……桓昔哥哥,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玩了。”
“今天的作業寫完了?昨天教你的小提琴曲子練過了嗎?”
“沒有沒有沒有,我這就去寫作業,練小提琴,桓昔哥哥,我真的錯了……”
“不可以,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懲罰你,多練一頁字和多學一首曲子……”
莫紹蘅含笑跟着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離開書房,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