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動靜
下班時間一到，辦公室開始有人陸陸續續收拾東西離開。夏矜安在辦公桌前埋頭做着自己的事。
整整一個下午，雲曼都待在裏間的辦公室對着電腦神色如常，時不時交代坐在外間的女孩一些工作，卻是沒對白天的事過問一句。
夏矜安偶爾往女人那邊瞟過一眼，心中感激。雲曼确實跟她以前實習時碰見過的其他女上司不一樣，常見的刻薄勢利在她身上都看不到，雖然行事也張揚随性，卻并不讓人覺得不舒服，反而讓人覺得靠得住。比如今天面對徐風蕊時，夏矜安就能感覺出她其實是在幫自己。
張骊收好東西下班，在剛走出辦公室時被後面追上來的宗陽叫住，男孩一手把雙肩包搭在身後，笑得腼腆：“我能……請你吃個飯嗎？”
宗陽穿一件黑色T恤，修剪得齊整的寸頭顯得相當幹淨利落，眼裏漾着光，是屬于年輕人特有的朝氣。
張骊本想拒絕，看着眼前有些腼腆的臉卻突然想起下午發生的那一幕，站在門口透過總監辦公室的玻璃牆遠遠地看了裏面正專心辦公的女孩一眼，收回眼神，沖着男孩一點頭，竟是答應了。
宗陽沒注意張骊的情緒變化，驚訝于她區別于平日冷淡的态度，更多的卻是興奮，滿臉嬌羞地跟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
天色将晚，總裁辦公室裏的男人站在窗前燃起一根煙。下班時分，透過窗戶能看到寫字樓前的馬路上湧出三五成群的人。陸懷生看着那來來往往的人，抽了口煙，下午的事又在腦海裏清晰起來。
本來是聽着雲曼彙報工作，卻忽然從電話裏聽到刺耳的叫罵聲，雲曼停止了說話，卻沒挂斷，他也就隔着電話靜靜聽着。
算上周六那天晚上，這是第三次了。
面容沉靜的男人看着指間被風吹得閃閃爍爍的星火，眉間帶上幾分郁色。
他清楚自己的反常。
狠狠吸了一口煙，随即掐滅，男人轉身大步走回辦公桌前，開始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覃言秋推開辦公室的門，生無可戀地沖到廢寝忘食的男人跟前：“我的陸總裁，陸長官，你到底要忙到什麽時候啊，我們還吃不吃飯了！”
男人擡頭，好容易靜下的心再次被打擾，冷冰冰地對着眼前俯視自己的人丢下一句：“你怎麽還不回去。”
“我才來多久啊你就趕我走！姓陸的！你說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人了！”覃言秋雙手撐着桌子一聲哀嚎，烏目濃眉的臉擺起傷心欲絕的表情簡直毫無破綻。
陸懷生實在惡心這個表情，男人盯着覃言秋一雙深閨怨婦的桃花眼，笑得毫無暖意：“你是想被我親自送回家嗎？”
脊背瞬間一涼，覃言秋撐在桌子上的手松開，退後幾步直接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求饒道：“別別別，唉，我跟你實話說了吧，我媽才偷偷給我打了電話，說我爸在家張羅着給我相親，你說這個節骨眼上我要是回去，不得直接被老頭子綁着入洞房啊？”
陸懷生嘴角泛出一絲弧度，難得被覃言秋的話逗得心情好了些，眉目嚣張的男人往後一靠，椅背仰了仰，雙腿就搭到了桌子角上，露出本來的疏狂性情：“你之前不是還抱怨他壞了你的破-chu大計嗎？怎麽現在又羞答答的不肯了？”
“得了吧，”說到自己的終身大事，沙發上的男人看着天花板，不屑地擺了擺手，“按我爸的口味，肯定給我找個正經的大家閨秀，絕對要一板一眼呆若木雞，這種人能有什麽意思。”
男人一歪頭：“你是說你喜歡不正經的？”
覃言秋把身子往前一送，手肘擱在膝蓋上，另一只手在空中點了點，似是突然來了興致：“我跟你說啊，這女人不能不正經，也不能太正經，身上除了禮儀規矩還得有靈氣，會來事兒，古話說得好，什麽叫靜如處子，動若脫兔？動靜皆宜才是最高境界！”
“……”陸懷生嗤笑一聲，不知道他這番歪理從哪學來的，也懶得反駁。
男人眼睛撇向窗外，玩味地想着覃言秋的話，腦子裏卻突然閃過一個熟悉的影子。
動靜皆宜，似乎那個人總是安安靜靜的，連被人诋毀也是不急不躁，恐怕根本不符合覃言秋剛說的标準。
覃言秋喋喋不休的聲音還在繼續，講到興起時一擡眼，卻發現對面的人望着外面，根本沒在聽，他湊了過去叫道：“老陸，老陸？”
“嗯？”陸懷生回過頭。
“我說你怎麽了？別是被我說得春心蕩漾了吧？”
覃言秋笑得賊眉鼠眼，陸懷生長腿從桌子上放下來，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直接道：“走吧，去吃飯。”
——
夏矜安上班的第三個星期，陸隐江親自來了錦天。
偌大的會議室只有兩個人，雲曼和陸隐江分坐在會議桌兩側，陸隐江雙手拄着拐放在身前，脊背挺直，徐徐開口道：“雲總監，我來是想問問你，小安在你手底下幹得怎麽樣啊？”
女人畫着細長眼線的眸子彎了彎，中肯道：“小姑娘能力挺強的，雖然能惹事兒，但是也沒出過差錯，是個好苗子。”
陸隐江點點頭：“嗯，有些事兒我都聽說了，她性子倒是沉穩，不過，也得感謝你。”
“陸叔叔這麽說可就見外了，我一向不賣誰的人情，也無非是看那孩子确實有潛力，您倒真不用謝我。”雲曼說得從容輕快，此時才真正像一個三十六歲的女人。
“這孩子跟我有緣，以後也就拜托你多費心了。”陸隐江的臉上也因女人的上一句話顯出幾分少見的和藹。
“您放心吧。”
雲曼送陸老爺子進了電梯，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上挑的眸子眯了起來。
沒想到陸老爺子送了人進來還不算，竟然還親自來問她，這件事倒比她想象得更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