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許,開飯喽。”裘爸爸揚聲沖着陽臺的方向:“抽煙就在屋裏抽,外面冷。”
“沒事,叔叔,我來吧。”許司南摁熄煙蒂,快步走過來:“您歇會兒。裘敏,吃飯了。”
裘敏心煩的用手捂住耳朵,心裏的挫敗感和無力感愈發濃重。
那天在E市,當着爸爸的面,她不能再和許司南争執下去,何況媽媽不知道受了他什麽好處,擺明了就是站在許司南那一邊。
忍氣吞聲的坐車回來,沒想到許司南竟然一點沒拿自己當外人的跟着住了進來。更沒想到的是,在媽媽介紹了許司南之後,爸爸的熱情竟然來的更猛烈。
第一天晚上,她先是跟爸爸媽媽去說明了兩人之間一切都結束了,換來二老哼哼哈哈相視而笑的局面;
第二天,她約了許司南出去,老實不客氣的直言讓他離開,許司南也只是笑笑當她發夢話一樣不予理睬;
第三天,許司南載了爸爸去釣海魚,爸爸不顧自己的勸阻,一老一少從早上一直流連到天色擦黑才回家;
第四天,她在客廳的抽屜裏看到那輛馬六的發-票,購于七天前。上面赫然寫着購買人的名字是裘敏的媽媽于夢麗!
夠了!她簡直要瘋了!這該死的一切!
原本應該溫馨平靜的一家人團聚,生生讓許司南給徹底破壞掉了。
裘敏可以在媽媽面前不假辭色的對待許司南,可是爸爸那邊不行。
裘爸爸裘天磊是她的軟肋,觸碰不得,丁點的傷害都不行。
所以有裘爸爸的相護,許司南的日子過的很是逍遙自在。這個家除了裘敏之外,兩個大家長很明顯的對他都是極度的滿意。
今天是大年夜,阖家團聚的大年夜,裘敏心裏再怎麽不痛快,臉上也不能表露出來。
“小許,來,咱爺倆兒幹一杯。”裘爸爸端起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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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這杯該我敬您。祝您和阿姨身體健康,萬事順意。”許司南仰頭幹掉杯裏的白酒,氣定神閑的好模樣。
裘敏埋頭吃飯,不去理會那邊比自己更像是一家的三個人。
裘爸爸看着許司南,眼底露出難掩的慈愛:“多吃點,小許,你太瘦了。是不是工作很累?”
怨氣在心底裏越積越多,沼氣般有了臨界的危險系數。裘敏用力咽下一口米飯,簡直想摔下筷子把許司南揪出來推出門去。
“大過年的,難為你這份心意了,”裘爸爸給許司南夾了個雞腿:“特意過來陪我們過年。”
“爸!”裘敏啪的一下子放下筷子。
裘爸爸有些茫然的把目光從許司南身上移到女兒怒氣沖沖的臉上:“怎麽了,敏敏,你也多吃點。”頓了一下,又是唏噓的自言自語:“要是小智還在,也跟小許一般歲數了。”
就是這麽一句話,一下子戳破了裘敏鼓脹的像個氣球一般的怒氣,心裏酸澀的不敢去看爸爸的眼睛。
比起裘媽媽的保養得宜,裘天磊這幾年在裏面受的苦和心力交瘁的折磨,整個人看上去蒼老了很多,倒是比實際年齡還要大上幾許的樣子。
裘敏忍住哽咽,端起酒杯認認真真:“爸爸媽媽,祝你們新年快樂,以後每一天都幸福安康。”是的,我要讓你們快樂,人生的苦楚終将過去,就讓女兒為你們撐起晚年的保-護-傘,風雨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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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全家一起應邀去趙叔叔家拜年吃晚飯。
當然,這個全家,理所當然的包含了許司南。
這些天下來,裘敏已經意識到了自己越反抗,他們就越有要把自己扭過來的架勢。後來想明白了,索性置之不理,權當許司南是個透明人一般,他過他的,自己過自己的。
到了趙家,毫無意外的,許司南又被裘家二老隆重推出,反倒把她這個正牌的女兒擱在了一邊。然後順理成章的,那個男人得體大方的舉止和不俗的外貌又獲得了趙家老夫妻兩人的高度評價和熱情款待。
趙家的兒子比裘敏小四歲,正在帝都讀研,白白淨淨的,戴着一副金絲邊眼睛,還是記憶裏那樣的腼腆。
晚飯很豐盛,雞鴨魚肉的擺了一桌子,趙阿姨不停的勸許司南多吃點,殷勤的代他夾了一碗的菜。
裘敏不無郁悶的低頭扒飯,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現在變得這麽不招人待見,反倒襯得那個許司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簡直成了老少通吃的主兒。
許司南倒是很謙虛的樣子,說是今天開了車過來,不能喝酒。
趙叔叔是北方人,向來只有把親朋好友一定要喝好的觀念,那裏理會許司南這樣的藉口,直言說一會兒讓他家小趙開車送大家回去,許司南盡管敞開了盡興的喝。
趙叔叔的酒量,裘敏是知道的。年輕的時候,據說喝上一斤半還能開大客進山的。心裏也存了小小的惡念,想着許司南喝高了,扯下他那斯文淡定讓人好感的虛假外衣,也出出醜才好。
外面是雪花翻飛,屋子裏暖意融融,電視裏熱熱鬧鬧的放着每年都有,形同雞肋卻必不可少的春節晚會。四個大家長圍着許司南噓寒問暖,只有裘敏和小趙兩人自顧自的吃飯。
後來提到小趙是學金融經濟的,許司南就很随意的說了一些他在美國那幾年打拼公司的事情,然後裘敏看的分明,小趙的眼睛刷的一下子就亮了,轉眼抛棄了裘敏,加入了衆星拱月的陣容。
心裏憋氣的要命,可是這是趙叔叔家,裘敏更沒道理擺臉色給誰看。
趙叔叔一瓶珍藏的五糧液轉眼就見了底,趙阿姨起身又要去拿酒,讓許司南按住了,說是自己車裏有兩瓶朋友相贈的好酒,此刻倒要讓行家趙叔叔給鑒定一下。
這社會,是人就喜歡被捧着的感覺,何況說話的還是萬分招人喜愛的許司南。
臉色紅潤的趙叔叔豪氣的大手一揮,直言還沒有自己不知道的好酒。
許司南但笑不語,依言将車鑰匙給了小趙,吩咐他在後備箱的盒子裏。
兩瓶酒被拎上來之後,大家都有點傻了。
那是兩個再普通不過的一斤裝玻璃酒瓶,只是沒有任何的标簽,看上去更像是可疑的三無産品。
許司南沒有一點的窘迫,有條不紊的擰開瓶蓋,分別斟滿捧給趙叔叔和裘爸爸。
裘敏是打算幸災樂禍的,可是瓶蓋一開,她就知道許司南是有備而來。
那醇厚的酒香,頃刻之間就漾了出來,就連滴酒不沾的趙阿姨都說香味撲鼻。
一杯酒落肚,趙叔叔拍着桌子大笑,連稱好酒。
于是,好酒兩瓶很快見底,剩下三個醉意醺然的大男人,興高采烈的談論着,從經濟蕭條到世界大戰。
趙阿姨在旁邊織着毛衣,只是微笑聽着,廚房裏的爐子間或傳來一聲微弱的噼啪聲,那是火焰燃燒暖意四起的幸福聲音。
裘敏昏昏欲睡,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電視裏馮鞏那張不說相聲都很喜感的面孔。
趙阿姨起來給大家杯子裏添水的時候突然轉了話題,說小許和敏敏什麽時候把事辦了,早點添個大胖小子,好給裘家熱鬧熱鬧。
裘敏好不尴尬,低頭不語。或許落在旁人眼裏,只當她是害羞,可是眼下除了苦笑,她确實別無他法。
許司南今晚喝了不少,只是沒能如了裘敏的意,依舊是舉止得宜不疾不徐的風範,還被趙叔叔誇獎為人才,說是酒品看人品,不說別的,單看小許這酒後的樣子,就知道人好的沒話說。
趙阿姨這個關于孩子的話題,許司南倒是落落大方的接招了。
他說年後找個好日子就辦酒席,至于孩子,他倒是很喜歡,只是也要看裘敏的意思,順其自然好了。
這樣的答案,自然又換來喝彩聲一片。
裘媽媽看許司南的眼神,已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的樣子。
裘敏很痛苦的發現,她的終身大事,貌似就在這個鬧哄哄的新年之夜,被四個大家長定了下來。都沒有人想到征求她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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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想着在家待上一段時間,反正工作也辭了,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休息,也盡盡孝道。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許司南這下子算是把裘敏所有的計劃都打亂套了。
眼看着再待下去,爸爸媽媽就打算押着他們兩個去民政局了,裘敏只得假借工作的由頭,年初六就買了車票回A市。
也幸好,沒來得及說工作已經辭掉的事情。
這樣狼狽的離開,是當初怎樣也想不到的。
裘家二老對許司南依依不舍,買了很多特産,一再囑咐有空多回來家裏住住。很誇張的是,裘媽媽的眼圈都紅了。
眼看着爸爸已經慢慢恢複了元氣,裘敏這顆拎着的心也落回了肚子裏。
剩下的,就是和許司南之間的恩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