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到共南新城前門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給羅啓這一出鬧劇攪的敗興,裘敏連晚飯都不想吃。低着頭踢踢踏踏的走路,一直走到鏡湖旁邊坐到椅子上。
下意識的轉頭去看那幢別墅,依然沒有燈光。
裘敏自嘲的笑笑,雙手百無聊賴的插到口袋裏。還想什麽呢,指望那個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麽?
五月的天氣,雖然白晝已是熱的跟炎夏沒什麽兩樣,可是夜晚倒是涼風習習很是舒爽,尤其是在湖邊,臨水的氣溫更是比市區低了兩度,久坐的時間長了還會有微微的寒意。
裘敏裹了裹身上寬大的T恤,不期然又想起了爸爸。還記得上初中的時候,也是這樣知了沒完沒了鼓噪的夏天,一大海碗的冰啤酒全家人每人一口,其樂融融。
覺得眼角發熱,鼻子酸酸的。若是小智沒走,現在也有二十五歲該談女朋友了。裘敏長呼口氣,擡頭望向夜空。
萬裏無雲的好天氣,看得見繁星點點,清冷的月輝不帶溫度,那麽高高的挂在那裏,遙不可及,就像自己和某人之間的距離。
不敢靠近你,不是因為我不在乎,而是因為我知道我們之間隔着跨不過去的距離。
無法抑制的沮喪和無力感。自己今天怎麽了?情緒低潮期?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裘敏本不想接。可是看到那個號碼之後,整個人一下子繃的緊緊的,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是許司南。
心跳一下子變得很急,裘敏想不到自己要接這個電話居然會有些怯意:“喂?”
那麽熟悉的聲音,懶散的笑着:“親愛的裘經理,有沒有想我?”
耳根發燙。原本剛才還有怨念想着不要再記挂這個人。這還沒有一分鐘的功夫。
聽到他的聲音,眼前就浮現那仿佛刻畫在腦海裏的模樣,五官分明眉目清朗,嘴角卻該死的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呼口氣,裘敏慢慢坐下,自己竟這般失态。想到許司南剛失業,說不定還有來自家庭方面的雙重打擊,裘敏還是決定既往不咎:“你在哪兒?”說完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回頭去看那幢依舊黑洞洞的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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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我問你才是。”許司南那邊很安靜,可是裘敏覺得說不出的別扭,好像聲音的來源不僅僅是電話裏。她四下裏張望,莫非他就在附近?
“這麽晚不回家,你背着我偷人麽?”
他怎麽知道自己沒回家?
不可思議的念頭霍的一下子冒起來,擡頭太快幾乎扭到脖頸。裘敏微眯了雙眼,影影綽綽的找到自己六樓的方向看過去,即使隔着這麽遠,裘敏還是捕捉到了那個模糊的身影。
整個人都怔住了。
難怪那聲音會覺得不僅僅是電話裏。
許司南站在陽臺上,身後的燈光給他罩上了一層金邊,愈發的看不清面目表情。可是裘敏卻清晰的覺得他嘴角噙着笑,就像自己閉上眼睛都揮之不去的那個印象。
天!樊家的房子居然是他買的!
心跳的像腳步一樣急,噗通噗通。心跳也跟腳步一樣,都朝着一個方向一個人,那麽的急迫,那麽的脫缰,那麽的不受她的控制。
裘敏深呼吸,看着電梯裏的影子努力讓自己平靜一點。這沒什麽,如果都能夠擇鄰而居,大部分人都會選擇跟朋友住鄰居的。她不會自作多情,胡思亂想。
可是喜悅來的那麽真實,像是新鮮倒出來的可樂,無數個細小的氣泡争先恐後的冒出來,一個接着一個,砰砰的碎裂了一片的甜蜜氣息,肆無忌憚,壓抑不住。
“是不是幾日不見思念成疾?”許司南倚在門框上看了下手表,清爽自在的不能僅僅用賞心悅目來形容:“你速度還真快。”
裘敏給他說的有點心虛,輕咳了一下放緩腳步。本來千言萬語都想要問出口,臨到關頭卻又一句都說不出來。問他為什麽離職?問他為什麽失蹤?問他為什麽都不知會自己?
問不出來,也沒有理直氣壯的理由。回來就好。
許司南也不解釋,雙眼含笑的看着她伸開雙臂:“來,好久不見。”
裘敏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今晚為什麽那麽軟弱。他的懷抱有種無形的引力,讓自己無力卻也不想抗拒。走上前去努力表達的如好友般自然:“是有一些想念,就像想念我出差一周的閨蜜一樣。”這話怎麽聽都有此地無銀的意思。淺抱一下,只是朋友間表達感情的方式而已。
許司南熊抱住她,窺破心思一般,不給她想要意思一下就撤退的願望得逞:“我這幾天忙着給你制造驚喜呢,怎樣?”
裘敏覺得臉頰發燒,卻貪戀他懷抱的溫暖和清新的味道。這樣偎在一起,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所包圍,讓她恍惚間有種被寵的錯覺:“真不知道你還是玩失蹤的高手。怎麽,你買了樊阿姨的房子?”暈暈乎乎的如同飲了過量的美酒,只想着這樣絮絮的說些什麽都是美滿的幸福:“我昨天才看到樊家的老夫妻兩個,忙裏忙外的。”
許司南抵着她的額頭,大拇指劃過她的臉頰邪邪的笑:“看你剛在湖邊唉聲嘆氣,這幾天受委屈了?”
裘敏臉頰火燒,昏沉沉的警告自己這樣的距離太危險,她不能繼續沉淪。奈何勸誡和行動卻無法達到一致:“嗯,下班遇到羅啓,說要回頭,把我惡心着了。”她難得刻薄,此刻卻也顧及不了那麽多了。
許司南低頭,出其不意的在她唇上飛快的啄了一下:“我有去腥去惡心的好辦法。”
裘敏大窘,伸手去推他:“你神經啊。”唇上這個惡作劇一樣的吻讓她心跳快的要命,知道自己反應過度,卻無法當作若無其事的調笑回去。
許司南給她推了一下,就勢松手靠在門框上:“要不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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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南新城大門口兩站地之外,有一家新開的KTV,是A市比較出名的一個連鎖品牌“歡暢”。
因為剛開業不久,人氣還不旺。這樣的周末黃金時間居然也沒多少人,門口的服務生在殷勤的派發優惠券,超市食品全部特價,唱三個小時只要39元!
裘敏詫異于自己竟然剛才回來的時候沒發現這樣的好事。
“一個中包間。”許司南把手插在口袋裏。他穿了一條卡其色七分工裝褲,亮黃色的人字拖,上半身是簡單的圓領白T恤。這樣的裝扮讓他看上去像是正在讀書的大學生般朝氣逼人。
從沒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好,可是此時對比之下,裘敏還是有一點小小的自慚形穢。
“先生,我們有情侶包哦。”前臺的小女生推了推黑色的鏡框,跟許司南甜甜的笑着,大眼睛眨啊眨的:“中包是6-8個人坐的哦。”
“親,我們一會兒還有朋友過來哦。”許司南學她的口氣笑眯眯的回答,把小姑娘電的暈頭轉向。
許司南才失業,雖然估計不會影響他的生活,可是裘敏這會兒還真不好意思花他的錢:“我來吧。”
許司南抓住她的手:“包間費算我的,嗯?”
裘敏怔了一下,很快明白:“行,其他的算我的。”
前臺的小女生迅速的看了一眼裘敏,說不出來的一種眼神。像是詫異又像是鄙視。估計她在想這兩個人怎麽看都不搭,說不定還在懷疑某種不存在的包養關系。
裘敏笑眯眯的挎住許司南的胳膊,一時起意有了捉弄之心:“親,我們先進去哦。”
許司南失笑,很配合的點頭:“好,先進去。”
像是上大學時候傻傻的卻樂此不疲的惡作劇,感覺舒暢萬分。進了包間裘敏放開手四處打量:“還有朋友來?杜明其?”她就認識許司南這麽一個朋友,還是對自己很不友好的一個。
許司南憐憫的目光像在看一個小白癡。裘敏恍然,覺得自己實在遲鈍的可以。許司南不過就是随口一說好要個大點的包間舒服些,哪裏還有什麽朋友:“我去買點吃的,你要什麽。”
許司南也不客氣:“啤酒一打,果盤,要大的,開心果,爆米花,拿兩個骰盅來玩。刷我那張信用卡。”
裘敏眨眨眼睛:“信用卡也是要還的。”看樣子工作和房子一起收了回去,怎麽,老許沒把信用卡收回去?
許司南是個通透的人,一眼看穿她的疑惑:“那卡是我自己的,你随意刷,不用你還。”才說了句言辭懇切令人感動的話,許司南下一句又沒了半點正經樣子:“我出去坐臺還錢。”
每一個路過的服務生都九十度的鞠躬致歡迎詞,裘敏實在不習慣這樣的相對,以最快的速度買了酒水小食後返回包間。
服務生很快的拎着籃子進了進來,琳琅滿目的擺了一桌子。
許司南拿起啤酒跟裘敏碰了一下:“慶祝我重獲自由。”
裘敏差點給嗆到。原本都不好意思問他離職的事情,這會兒看來許司南完全沒當回事。好奇心開始作祟:“怎麽會離職的?”
“沒事,”許司南若無其事的:“老頭子要我去做親子鑒定,我不肯去。然後工作、別墅、車子統統收回去,就成這樣了。”
裘敏開始後悔沒能管好自己的嘴巴。這答案明顯的外人不宜:“不好意思。“
許司南倒是真不在意:“我媽最近跟她那個初戀又走到了一起,不知道老頭子受了什麽刺激。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對了,我給你點了解悶消氣的歌,別客氣。”
裘敏忍住自己亂發感慨的沖動,乖乖喝了酒跑去看點歌單。
三萬英尺,死了都要愛,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這就是你說的解悶消氣的歌?”三萬英尺的前奏都響起來了,裘敏毫不客氣的把話筒丢給他:“你點的你唱。”
“吼出來就舒服了,這麽簡單的道理。”許司南接過話筒自在的斜靠在沙發上:“莫不是你五音不全?是了,上次都沒聽到你唱歌。”
“你才五音不全,反正我不唱。”裘敏回嘴。知道自己這純屬打擊報複,要說許司南唱歌還真是不錯。
許司南是麥霸。這是在第五首歌的時候裘敏心裏下的結論。
從剛開始那三首歌,到陳奕迅的浮誇,蕭敬騰的夜太美,肆無忌憚的銳氣張狂。
裘敏鼓掌喝彩,輕松快意。趙傳說的,有音樂和啤酒,何況自己眼前還有賞心悅目的許司南,豈不樂哉。
很奇怪,在許司南面前唱歌,她有點緊張,有點不好意思。倒不至于真的是因為對手太強悍而露了怯。今天晚上的裘敏好像很不對勁。明明只有兩個人,她卻那麽放不開。
唱的是王菲的傳奇,不算過時也還好把握。能感覺到開口時嗓子發緊,明顯的不安情緒。看來倒是該唱那首神曲忐忑。裘敏想到發笑。
一曲唱罷,許司南鼓掌:“還不錯。”
知道自己也确實只能算是還不錯而已,裘敏倒也不甚在意。走回去拿起酒瓶跟他碰了一下:“你最喜歡誰的歌?”
“metallica。”許司南看到裘敏抓狂的表情立刻改口:“方大同。”
裘敏喝了口啤酒:“我喜歡張震岳。”這樣毫不設防的聊天,感覺真好。
“小孩子。”許司南嗤笑。
“拜托,”啤酒喝的急,這會兒有些頭暈:“方大同年紀更小。”
“我是說你。”許司南拍拍身邊的位置:“過來坐。”
裘敏失笑:“跟我比年齡麽?身份證拿出來看看。”
許司南居然真的掏出皮夾抽出身份證,卻在裘敏剛要接的時候一縮手:“拿你的來換。”
“不換。”不管是身份證上的照片,還是上面的信息,都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秘密。裘敏想起在某本書上看到的關于身份證的箴言。
許司南漫不經心的用兩根手指夾着身份證:“總得用什麽來交換才公平。”
裘敏拿起一瓶啤酒放到他面前:“這個怎樣?”
大屏幕上正在放張震岳的那首熱鬧的再見,包間裏充盈着歡快的節奏和氣息。
只看得到許司南嘴唇在動,話是一句沒聽清,裘敏微微欠了身:“什麽?”
許司南嘴角一抹得逞的笑意在眼前放大,裘敏反應慢半拍的想要撤退,可是遲了。她這回看的清楚他的口型:“晚了。”
不過是一勾一帶,輕松的就像裘敏主動的投懷送抱:“一個吻來交換。”
裘敏扭開臉,他的唇落在自己的脖頸上,像是燒的通紅滾燙的烙鐵。甚至能夠聽到那灼燒的聲音:“許司南,別這樣。”話裏話外這樣的軟弱可欺,若是她是許司南,想必也不會放手不會在意這無效的抗議。
出乎意料的是,許司南并沒有後續的怎樣如何,反倒松開手放她起來,還很誠懇的奉上自己的身份證:“等價交換,歡迎再看。”
裘敏很無語的接過身份證。
為什麽她會覺得今晚的許司南完全的不一樣?離職消失幾日後,再度回來的,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許司南麽?在她面前,毫不掩飾的那一絲孩子氣,有着全然的放松,她是該慶幸開心還是該惶恐提防?
比自己小三歲。
真是惆悵。
緊接着就是許司南的個人專場演唱會,陳奕迅、陳小春、張震岳、蕭敬騰、方大同……簡直沒有他不會的。
裘敏非常喜歡他唱的那首三人游,說不出的一種感覺,淡淡的彌漫着悵然。歌好聽,唱的也不俗,裘敏一起興起,拿了果盤裏面做造型的西瓜皮過去獻花。
十二瓶啤酒很快喝完,時間才過去不到兩個小時。
裘敏想去買酒卻讓許司南捉住了手腕:“不唱了,換個地方吧,我餓了。”
讓他這麽一提,裘敏才想起來自己晚飯沒吃:“好,想吃什麽?”
許司南居然摸摸她頭發,摸小狗一樣:“去大胡子,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