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跳的那樣快,下一秒就要脫口直接飛出來一樣。
倒不是純良到說謊都會不安,關鍵是讓她說謊的那個人,和這件自己明顯不該答應卻沒有拒絕的要求。
看着夜色中大巴車閃爍着漸漸遠去的紅色尾燈,裘敏腦海裏轉來轉去的依舊是剛剛自己說房卡掉了的托詞到底有多拙劣,以至于小顧一直意味深長的盯着她看,就像是她要借故勾引那個第一時間說留下來陪她找卡的許司南一樣。
一陣海風吹過來,帶來鹹腥的氣息和不同于白日的絲絲涼爽。
“好了,走吧。”許司南捉住她的手,往飯店右手邊一條小路走去。
許司南的手很暖,像是握了一個小太陽,從手心裏鑽進去,慢慢融化無蹤,一直沁入心裏某個柔軟至極的角落。
裘敏也沒有掙,就那麽任由他拖着走,是酒意在作祟,也是這清透的海風和迷人的夜色。
小路兩邊是半人高的蒿草和一些稀稀落落的灌木叢,夜色不明,風一吹過,和着小蟲子悉悉索索的叫聲一起,投下或濃重似墨或淺淡成灰的斑駁影子。
不知道走了多遠,仿佛很遠又好似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清淺微喘的呼吸,和諧的融進這大自然的氛圍裏,如此的令人心曠神怡。
翻過一道不高的土坡,原來在飯店門口看到的那棵孤零零的樹就獨自站在坡的脊背上,剪影優美。不過就是那麽幾秒鐘的功夫,由低處站到了頂端,視線裏一下子就沖進了滿眼遼闊無邊無際的大海,舒緩的沙灘鋪下去,不急不緩的,一直延伸到墨藍的海水中。
有兩三艘破損的漁夫木船,船身殘舊,碎布條樣的風帆獵獵作響,就那麽随意的散落擱淺在沙灘上。雖然破敗不堪,卻有種難言的獨特意境,帶着一種孤獨和時間沉澱的滄桑感。
海風在這裏變的肆無忌憚,吹的頭發和衣服一起飛揚起來。這風是夜的精靈,時而妩媚時而狂野,無孔不入,好不惬意。
夜晚的大海跟白天又是截然不同。少了人群的喧嚣,更多了幾分神秘莫測和幽深寧和。
這裏的美好讓裘敏一下子都忘記了呼吸。完全是大海和沙灘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卻是讓人情不自禁的第一眼就沉溺其中,毫無理由。
所以許司南說帶她來看最美的大海,可以說一點都沒有誇大其詞,起碼這一刻,她是毫無保留的愛上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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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覺得B市怎樣,不過是一個三線的海濱小城。如今只看這一處的靜谧和萬般的美好,但覺一切都是值得的。
“怎樣,是不是最美的大海?”沉沉的夜色中,許司南的側面猶如雕塑般隽秀清俊,帶着孩子般獻寶的得色,生動迷人。
“是很好,”裘敏低低的笑,笑聲一出口就被海風吹散了:“但說最美,我覺得還是夏日嬷嬷茶裏面的熱浪島更勝一籌。”其實倒也不是真的覺得熱浪島比這裏好上千倍百倍,只是看着他的沾沾自喜,實在忍不住這樣說。
“女人不是都信奉,不管在哪裏,只要看跟誰在一起麽。”許司南沒有松手,縱使海風吹的暑意全消,也吹不散兩手相執間那份暖意融融:“你這個貪心的女人。”想了想又側過來對着裘敏笑,眉眼舒展恰是吹皺一湖春水,看的人心癢癢:“不過就是一個熱浪島,下次我帶你去。”
裘敏也不反駁也不應承,看着前方黝黑到沒有邊際的海水微抿了雙唇。
兩個人并肩坐在沙灘上,沒有親密的靠在一起,也沒有疏遠到各自為政,一個側拳的距離,鼻息裏聞得到對方身上被風吹散的淡淡酒氣。
是一個月牙半弧的夜晚,沒有滿月,卻是明幽清遠。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在這海邊看星空,竟覺得天空純淨剔透,星星都格外的明亮。
“在想什麽?”許司南看她仰着頭出神,開口問到。
“想熱浪島。你呢?”
“想到一首老歌很應景。”許司南竟然沒有借機調侃,頓了一下吹起了口哨。
裘敏都不知道他口哨吹的這樣好,清晰流暢。
真的是一首老歌,不過這會兒被提起,倒讓人很是懷念。是小虎隊的《愛》。
“想帶你一起看大海,說聲我愛你,給你最亮的星星,說聲我想你……”
這算是含蓄的許氏表白?還是風流慣性的調情方式?
裘敏不出聲,低着頭用手指撥弄着眼前的細沙,入手處依然有白日的灼熱餘溫,滑落手指留下妥貼的溫度。
裘敏沒反應,許司南竟也不惱,向後舒展身體倒在沙灘上,腦袋枕在雙臂上長出一口氣:“還記得你小時候的夢想嗎?”
裘敏想了想,老老實實的:“想當售貨員。”那是她六歲時候的夢想。個子沒有百貨商店的櫃臺高,卻那麽渴望站在櫃臺裏面,伸手随意的就能拿到各種各樣的美味食物,卻不知售貨員也是要付錢的。
許司南沒有笑她,看着遙遙的星空神思柔和:“我小時候最想的是當一名宇航員。”裘敏詫異于他的偉大夢想之餘,與之相比,自己的夢想實在有些幼稚的可笑。許司南頓了一下接着說:“十歲之前,看了一些關于宇宙的科幻類的書籍,那麽神往那些白矮星、黑洞、星系、外星人之類的名詞,晚上只要天氣好,我就這樣躺在房頂上看星星。幻想着那些遙遠明亮的星星上都有些什麽。如果有一天能夠駕着宇宙飛船在浩渺的天際四處探險,那是一件多麽令人興奮的事情。”
“你可真夠了不起的。”裘敏瞠目結舌。自己十歲的時候在幹嗎?好像還跟個猴子似的扔了飯碗就到處瘋跑捉迷藏。哪裏想過這麽遙不可及的事情。
許司南笑笑,竟有一絲悵然:“若不是只有書本作伴,我想我也不會知道宇宙是什麽。”
這時的許司南很不一樣,不同于往日或灑脫或調侃或風流倜傥,仰面于星空下,只是一個孤獨的少年一般。
裘敏拍拍他的手臂:“世事兜轉早有安排,想必是知道你二十歲之後太過志得圓滿,以至于沒空看書學習,所以早早的讓你多些思考和念書的時間。”這話聽來實在不像安慰,比較像是鬼馬的亂扯。
許司南噗嗤輕笑出聲,側翻過身用手撐着頭看她:“現在想來,就是給我一艘飛船我也不去了,你猜是為了什麽?”
“還用猜?”裘敏微哂,一臉的了然:“春風得意馬蹄疾,你怎麽舍得這周遭的肥馬輕裘好生活。”
“你可真瞧得起我,”許司南微眯了雙眼看她:“我問你,若是給你一艘飛船讓你遨游太空你去是不去?”
“絕對不去。”裘敏想都不想。雖然自己不是活的萬般如意,可是她還是喜歡腳踏實地的生活在地球上。
“那不就結了。”許司南重新倒在沙灘上,伸手覆住了雙眼。
一時聽得摸不着頭腦,裘敏伸手搖他:“什麽意思?我不去跟你不去有什麽——”最後兩個字咽了回去,裘敏一下子明白了。
你不去,我便不去。
這是多麽煽情加驚心動魄的小情話。
許司南放下手,斜着眼看她,表情似笑非笑:“還不算太笨,你說我這跟你深情似海的表白了一晚上,你怎麽就連個像樣的回應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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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昏頭昏腦的回到A市,裘敏都沒從心神不寧的狀态中調整過來。
要說都怪許司南,那晚回去後洗過澡,裘敏翻來覆去的竟罕有的失了眠。待到早晨起床頂着兩個熊貓眼無精打采的去吃自助早餐時,看到神清氣爽的小許總正和三個美女說說笑笑,俨然睡眠好氣色佳左擁右抱來者不拒,郁悶和氣結就更加來的勢不可擋。
要說自己這失眠還真是難以啓齒,不過人家小許總即興的小小發揮了一下,自己就不争氣的被電到了,還心思紛亂到難以入眠的地步。
唉,不說也罷。
萬幸的是,周日的時光過得行雲流水,許司南一直忙着安排事情。每個人都發了一個特産拎包,裏面除了魚片鱿魚絲扇貝丁之類的海産品,還有一個不薄的紅包。
回到A市市區已是下午快六點,興盛自然安排了晚餐,裘敏實在興致缺缺,托詞說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許司南也沒太強人所難,客氣的握手送別後回去陪其他的客人。
去的時候還算興致勃勃,回來卻有點索然的意味。
等車的時候,看到站臺一人多高的燈箱上映出自己豐腴的身影,沒有S形,也沒有婀娜多姿,許司南到底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