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日子好像回到了正軌。一切都是有條不紊波瀾不興。
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春季房展會,這在A市的房地産界算是一件盛事,開年的第一波旺季,各家都是卯足了勁想要博個開門紅。
興盛那邊不出意外的沉寂了下來,看來都市房産的廣告投放計劃被無限期擱淺了。
裘敏喝了一口茶,青渺的水蒸氣升騰開來,帶着新茶特有的芳香。
半個月了,她提着的心是不是可以歸位了?
上次不歡而散之後第三天,她把信用卡讓王雪送了回去,輕描淡寫的說是小許總喝多了,非要拿信用卡結算打車費,結果落在了她手裏。
王雪倒是歡喜的很,能找個理由多跑一趟許司南那裏,于她而言是件樂事。當天上午就跑過去還卡,回來卻也沒說什麽。裘敏狀似無意的問起,王雪說他只是應了一聲就接過卡扔在了一邊,看都沒看。
不知道為什麽,裘敏聽了這話,心裏像是硌了一塊小石子似的,微微的疼,持續的不舒服。
日子總是要沿着既定的軌道繼續前行的。天氣逐漸變熱,衣衫也變得輕薄,不得不說就算是女人的虛榮,聽到許司南說她胖,即使無關愛情,心裏也是不舒服的。想了半天打算辦張健身年卡,也不至于亂吃減肥藥壞了身體。只是後來被虞美人三言兩語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虞美人在A市最大的健身中心辦過年卡,然後只去了三次,跑了一次步,跳了一次操,洗了一次澡,然後就在虞美人家裏的床頭櫃裏無限期的睡大覺了。現在已經被小虞美人拿去當玩具玩了,今天出現在沙發縫隙裏面,明天又神奇的跑到了床下的地板上面。
減肥瘦身這件事,對于裘敏來說,确實是件挺痛苦的事。她沒恒心堅持鍛煉,也沒決心控制飲食,更要命的是,她沒有辦法戒酒。這倒不是說她嗜酒如命,只是有一點小小的酒瘾,尤其是夏天,啤酒是想斷也舍不得。
後來想到共南新城的公共活動區域正好有一些鍛煉器材,加上可以繞着鏡湖跑跑步,裘敏也就自我安慰的決定省下辦健身卡這筆不小的開支了。
比較讓人頭疼的是,固然羅啓和許司南都已悄無聲息,可是那個僅僅一面之緣的柏世卻好像對她一見鐘情似的展開攻勢,電話請吃飯,送花送禮物,弄的裘敏不勝煩躁,偏又拉不下臉把話說絕。本來她一開始就跟虞樂陶說的明白,她對柏世沒感覺,可是這男人偏就像上足了勁的發條,一付過河卒子勇往直前不回頭的精神,還信心十足的提出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偏生裘敏不是那類相信培養理論的人,是以她除了苦笑一時也別無他法,只能盡量的冷處理,想着時間久了得不到回應自然就懈怠了。
“裘敏你進來。”老金打開辦公室的門叫她。
“來了。”裘敏應了一聲,順手把桌上的工作筆記扔到了抽屜裏。
Advertisement
“我昨晚跟老許吃飯的。”老金直奔主題:“他跟我說計劃已經批下去了,有我們五十萬。可是王雪跟我說小許總那邊沒動靜?”
裘敏的心拎了起來,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是嗎?”
老金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裏面,手指輕叩着桌子:“當然,也不排除老許這老狐貍跟我打太極的可能性,說是批下去了,實際上壓在手裏,反倒讓我們去找小許總做無用功。”老金沉吟了一下:“裘敏,你覺得問題在哪兒?”
“這個,”裘敏苦笑。總不能說問題出在我這裏吧,是我把小許總那個少爺給罵翻臉了,結果廣告計劃宣告泡湯:“會不會是今年政策不好,廣告投放計劃縮減了呢?老許跟你關系不錯,又不想弄的不愉快,就把小許總推到前面來擋箭?”
“也有可能,”老金摸摸腦袋:“不管了。他們開發的那個鯉城不是要借着這次房展會開盤嗎?你想個活動方案做出來遞過去,把這件事推進一下,不能就僵在這裏。”
“好的。”裘敏硬着頭皮應承下來:“知道了。”
五點鐘的例會結束之後,王雪被裘敏單獨留了下來。
看着眼前王雪負責的樓盤名單,裘敏轉着手裏的簽字筆不置一詞。
不是興盛一家簽不下來,是這兩三個月下來,別的同事都全線飄紅,唯獨王雪只簽下來一家小樓盤5萬元的廣告費。再這樣下去,王雪的位置堪憂。
“王雪你最近怎麽了?”裘敏也不想繞,單刀直入的開口。
一直低着頭不吭聲不吭氣的王雪居然莫名的哭了出來。
壓力太大了?裘敏嘆口氣:“別哭了,時間也不早了,先去吃飯,邊吃邊聊。尋味林,我請客。”
尋味林。正是飯點,不大的店面裏坐了了八成滿,熱辣鮮香的川菜伴着冰涼的啤酒,三五好友放松的談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最惬意的時刻莫過于此了。忙碌的老板娘喜笑顏開的來回招呼着客人,看到老主顧上門,貼心的安排服務員給開了個小包間。
裘敏點了水煮魚,江湖腰花,炒了兩個素菜,要了四瓶啤酒。
“行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裘敏也不忍心說的太重,這幾個女孩還不錯,沒有太多的心思,單純直接,對待工作也尚算認真。
王雪喝了杯啤酒,然後突然就來了一句:“敏姐你別擔心,興盛我能簽下來。“
裘敏吃了一驚,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小許總那邊談妥了?“
像是戳到了王雪的痛處,她皺了皺眉,咬着牙沉默了半晌:“他那邊走不通。“
“是嗎?說來聽聽。“
王雪的頭更低了:“許志成說是成立廣告公司,可是實權還是握在許裴華手裏,許裴華不簽字,小許總沒法走我們的合同。”
裘敏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沉思起來。這麽說倒也有可能。如此看來,許裴華對他這個弟弟,恐怕沒什麽兄弟情深。想來也不奇怪,許司南的身份如果坐實,招人恨是必然的。尤其這裏面還微妙的牽扯到權利和收益的關系,許司南等于是帶着勺子到別人碗裏搶飯吃,沒被打破頭算是萬幸了。
這麽想來,又覺得許司南其實也挺難,夾在理直氣壯的許家企業裏,進退都是不容易的事情。
王雪又喝了一杯酒,眼神有些不解:“我前天去拜訪小許總的時候,在樓下碰到許裴華,他笑着跟我說腿跑斷了也不一定有用,做事情得動腦筋。”
裘敏心裏咯噔一下子,跟許裴華不愉快的那次碰面又浮現腦海。
那是去年年底,A市一個平面媒體舉辦的年底答謝酒會,除了房地産開發商,也宴請了她們這些同僚媒體廣告人,原本是歡笑輕松氣氛融洽的一頓晚飯,卻讓某些看上去道貌岸然實則一肚子肮髒的小人壞了她的興致。
那天晚上許裴華跟她安排在一桌,還是相鄰的位置。原本吃吃喝喝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沒什麽,她也知道許裴華不是君子。後來酒喝的多了,許裴華也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借酒裝瘋,非要摟着她照相。裘敏也是不想弄的他下不來臺,雖然心裏很反感,最後照也就照了。
誰知道這樣一來許裴華像是得到了某種默許,居然在桌子底下借着桌布的掩護,伸手摸上了她的大腿。
當時她都站起來了,差一點就控制不住拿酒瓶子砸過去,幸好同桌另一邊的媒體好友看她臉色不對過來拉着她到別桌敬酒,不然那天晚上就要發生血腥暴力事件了,那麽她裘敏跟興盛的梁子就不會等到小許總再來結了。
想到這個,就跟吃了個蒼蠅似的惡心。
“敏姐,敏姐?”王雪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樣子,伸手在她面前晃晃。
裘敏眨眨眼回到現實,自己最近很容易走神:“許裴華不是好人,離他遠點。”
“哦,”王雪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然後嘆口氣聲音低了一些:“敏姐,我、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說。我都要悶死了。”
裘敏心下一怔,不知道為什麽就想到了許司南:“你說。”
“我最近情緒不好,不是因為業務的關系。敏姐你不用擔心,有幾個單子我已經跟的差不多了,估計也就是這兩個月的事兒。”王雪看着裘敏松口氣,苦惱的抓抓耳朵:“敏姐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上了小許總。”
果然。
裘敏心裏有種很奇異的感覺淺淺的漾開,驀地想起那個老掉牙的冷笑話。How are you,怎麽是你?how old are you , 怎麽老是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天天魂不守舍的,只想見到他,敏姐你別笑話我,”王雪悶悶的扯着餐巾紙,眼神盯着手指:“每天醒來只要想到今天會見到他,心裏就開心的冒泡,要是見不到,一天就覺得做什麽都沒勁。我也知道這樣不應該,不該跟客戶牽扯感情,可是我沒辦法,就是放不下。敏姐你說我是不是很傻?他條件那麽好,又怎麽會看上我呢?”
是啊,他條件那麽好,連王雪都看不上,又怎麽會看上自己?不過是一時興起覺得有趣,才會恁般的折騰自己吧。
裘敏和王雪居然誰都沒有動筷子,各懷心事:“感情的事,哪裏是說的清楚的。”感情的事,原本就不是你動心我接收,皆大歡喜的喜劇一場,用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來形容倒是更恰當一些。
“可是,”王雪眼神轉暗:“我不甘心,上周末鼓起勇氣約他出來吃飯,跟他表白,結果……”王雪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面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裘敏看着她,心裏隐隐猜到了答案。
“他直接拒絕我了。”王雪眼圈紅了:“我就那麽差嗎?連敷衍我都不屑一顧?”
“他做的是對的。”雖然不情願,可是裘敏得承認這點許司南做的正确無比:“他不給你幻想也是對你好,暧昧不清只能讓你受傷。”
“我知道啊,上次請他吃飯,我喝多了嘛……他很君子的。”王雪有點窘迫又有點害羞,再大方她也終究不好意思提起那次強吻的烏龍:“總之,就是因為知道這點,所以我才更喜歡他,但是這條路又走不通。敏姐我都要瘋了,你說我該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