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極孤
話說大理寺裏面數得上的年輕好手青羽一向認為除卻在官方體系裏面的那些朝廷高手跟江湖上不出世的隐士高人，他的身手算是能獨身橫走大唐的。
但素！
作為一只熊，一個道系爺們，一個其他術法通通半吊子但唯獨喜歡泰山壓頂的男人…
這是一個“差點”壓到鬼的男人。
顧曳坐在牆頭，眼睛眨了一下，然後就看到之前傲氣得不行用六十度角俯視她的青羽…
呵呵。
她跳下牆頭，走到被李大雄狼狽壓在身下的青羽前面。
打量了好久，那表情也暗爽了好久。
“丫，大熊你幹啥呢，壓着人家，壓壞了多不好啊…”
“啊，我沒太用力啊…”
青羽臉色鐵青，瞪了瞪顧曳：“快讓他下來！”
這個叫大熊的也不知是吃什麽長大的，整個人跟巨大秤砣似的，重得要死，愣是讓他起都起不來。
不過雖然這壓下來的氣勢驚人，卻很詭異得沒傷他筋骨肺腑，也是奇異，難道這就是道家秘術？
大熊也不樂意壓着這個男人，但他還是看向顧曳。
顧曳彎腰含笑，“那你得告訴我為什麽跟蹤我”
青羽盯着顧曳，卻閉上眼，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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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曳覺得有些頭疼，她就知道這些古代特殊部門的人跟現代那些人也沒什麽區別，跟茅坑石頭似的，又臭又硬，尤其是這小子似乎對盧易之相當衷心。
“行了，大熊你起來吧”
顧曳意興闌珊，對那盧易之也多了幾分忌憚。
光頭佬對她知道一些底細，懷疑也就算了，這盧易之…
青羽起身，手掌扣了扣腰上的橫刀，惹得李大雄有些緊張，顧曳也眯起眼。
“這村子既然是那個人的掌控範圍，焉知有沒有其他危險在窺伺，尤其是你，王小丫，那人很可能在背地盯上你”
青羽的話提醒了顧曳，這個村子的人為啥一定要她上花轎，而且有些心急火燎的…
而且…
“猴子，你還沒說跟兇大媽一起住的女孩是誰呢”
“四娘的衣服用料粗糙，可繡工稚嫩處可見少女心思，且必然對她極為敬愛，一針一線都很認真，甚至了解四娘平日裏粗枝大葉，經常下田勞作，因此袖子收口寬閑，讓她動作輕松…能滿足這些的，還有比一個女兒更合适的？”
青羽實在無法忍受李大雄這個一身蠻力的家夥肆無忌憚得賣蠢。
女兒？
李大雄腦子裏描繪了下另一個年輕版彪悍兇殘的……
“她在哪兒，怎麽沒看到…在家裏嗎？”李大雄問的也是顧曳跟青羽同時懷疑的。
——這村子裏，似乎沒看見年輕女性。
“不知道，回去吧”顧曳皺皺眉，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待在這裏不太舒服。
三人往回走。
此刻已是黃昏時期，日暮拉長背影。
四娘的屋舍那頭靠牆拐角。
一個黑影探出腦袋，看着顧曳離去。
院子裏已經是一片慘淡。
王三叔等人面如土色，但讓顧曳意外的是盧易之跟光頭佬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嗚，大概是王三叔這些人躲不開謀殺王菁的罪，但也委實沒交代盧易之兩人最想知道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盧易之在這範陽果然很有勢力，放出了信鴿沒多久，當地官府的人就火速全員出動，麻利得将這些村子裏的人扣拿帶往官府監牢。
這村子裏的人本來就不多，一被拿下，整個村子就空了。
王三叔等人要被帶走的時候，顧曳留意到他盯着自己。
那眼神實在滲人，其他村民也差不多。
“你到底是誰？”王三叔問。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
兩個問題彼此交換答案，很合理。
“你一出生，夜半雞犬不寧，你的爺爺奶奶全部暴斃而亡，三年後，你父親上山打獵被山狼生吞活吃，只留下殘缺遺骸，你母親郁郁，撐不到兩年就故去了，辦喪事的時候，有山野道人路過我們這兒，看到你，就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顧曳已經沒有表情了，只淡淡一句。
李大雄知道這人不是王小丫本尊，不受影響也是正常的，不過這王小丫還真是…
光頭佬目光閃爍。
“克極親，命極孤”
翻譯過來簡單來說就是王小丫這小姑娘天煞孤星，是克身邊極親的，比如父母親人等等…
就是現代那會也有很多人信這個，古代的話基本上就屬于必殺技了，能把一個弱年齡女孩的一生都打入深淵。
何況，她本就在深淵。
李大雄不知道王小丫往日是怎麽過來的，可他忽然覺得王小丫或許不是被人謀殺的。
而是…
“她是自殺的，跟我們沒關系”
王三叔義正言辭補了這麽一句，其餘村民在這件事上也尤其有底氣。
顧曳目光掃過這些人，回：“那你們以後可以放心了，她再也不會跟你們有任何關系”
“所以不必知道我是誰”
人都走了，整個村子只剩下顧曳三人。
王小丫的屋子很破敗，處處留着一個人住的蕭瑟跟孤單。
李大雄翻了下碗筷…
一共五副。
而且都洗得很幹淨，額…不是就一個人住麽？
所以…假裝另外四個人還在麽？
李大雄眼眶有些紅，走出門。
光頭佬看了他一眼，癟癟嘴，卻留意到顧曳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平靜，只不規則得翻看了下這個屋子裏面的東西，最後來一句：“好窮，半毛錢都木有”
光頭佬：“…”
這村子跟鬼村似的，三人都沒打算待，距離此地最近的也就東柳鎮，三人便是乘着天還沒黑透進了東柳鎮，剛好趕上飯點，找了一家面館。
倒不是說古代的面不好吃，也不是嫌棄師傅手藝不好，而是——某人太摳！
看了下面面館牆上挂着的幌子，相當于現代的菜單，自然是沒圖片的，只有字，面的種類不多，小菜也不多，酒也就一兩種，畢竟只是小鎮上的面館，不過顧曳才剛進門，正要琢磨下吃什麽面，那頭某個死光頭已經迅速熟練得點：“老板，蔥油面來兩碗”
顧曳就說：“我不吃蔥的”
光頭佬：“恩，老板，那一碗不加蔥…可以便宜點嗎？”
老板跟顧曳都一臉麻木。
李大雄倒是哈哈笑，拍了下顧曳的肩膀，“猴子啊，你要學會習慣…師傅，你們吃面，我吃什麽啊”
“面啊”
“什麽面？”
“沒蔥的面，你跟她一碗，反正她跟猴子似的，胃口小，你們兩個人一碗就夠了，多了浪費”
“可我…”我胃口大…
“吃不吃？”
“吃…”
光頭佬在老板鄙夷的目光下施施然得落座。
顧曳微笑：“大熊啊，你要學會習慣，順便說一下，我會盡量吃多一些的，至少半碗”
李大雄生無可戀。
面條松軟，帶着麥子香，當然，還有些許微辣。
顧曳其實在李家村那邊就已經感覺有些奇怪了，唐時竟然有辣椒…不過一想到女鬼跟光頭佬這類人存在，也就沒那麽堅持認為這是一個正統歷史中的大唐了，所以吃飯的時候，她不經意跟兩師徒聊天，一邊聽店裏其他人的聊天，聽着聽着倒是明白了這個世界的大概。
大概是差不離的，跟正史接軌程度有七八十，但人物有好些對不上，就比如兩個貫穿整個唐代的兩個核心人物，也是沒怎麽對上的——唐太宗李世民跟武則天。
在這裏變成了唐元宗跟燕帝。
元宗創立大唐，乃是整個唐朝的源頭，但大唐盛世在後面有了一個極致或者堪稱忤逆命運的轉折點——有一個女人，她登頂了，自稱聖皇帝，但在這裏并未改國號，而是延續大唐盛世，以聖人自稱，後世也就一代代傳承，以聖人代帝王尊稱。
不過關于聖人這個名頭，也是有點緣由的。
就比如旁邊那一桌聊的事情。
“唉，這佘家可真是見鬼了，本事喜事，眨眼就變成了白事…”
“若是他佘家一家白事也就罷了，慘的是鎮上多少人要一起辦…”
“真是慘啊，屍體都那樣子，定然是邪祟作亂…诶，你們說怎麽這些年鬼怪特別多啊…”
“誰知道呢，要說鬼怪最多的時候，還是燕聖人那時…”
“噓，你不要命啦！”
一群人有頭沒尾的，顧曳聽得不盡興，便是看向光頭佬，顯然這厮也在聽，只是冕上有不屑。
“燕帝治世那會，朝堂內亂，諸多人不服，便是多殺戮，自然多血腥，血腥一多，邪祟也就多了，有什麽好奇怪的…”
光頭佬不以為然，顧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
不過不管是她那個時空還是這裏，武燕女帝都是古今第一人，開創了大唐最巅峰盛世。
“他們都稱呼那位為燕聖，到你這裏為什麽就是燕帝？”
光頭佬有些許沉默，半響，吃了一大口面，才說：“聖人，在我們道上乃是神明所屬，元宗開了大唐帝國，創極致帝國春秋，可與神比肩，可她…”
她…
他沒再說，似乎無法形容，最終也只是面無表情地沉默。
顧曳看他這樣子，自然也沒問——再問面都要被某只大熊搶光了！
不過也是這時，他們忽然看到街道上有人匆匆忙忙跑來。
“不好啦，不好啦，佘家又鬧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