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二十年前的慘案
夢裏，是一片拆遷拆到一半的爛尾樓。四面全部都是暴土揚沙，連人都看不清。
“今天是我們的最後通牒，如果你們還要繼續當釘子戶可以，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土堆之上，一個腦滿腸肥的工作人員正頤指氣使的大喊。
底下聚集着幾家老百姓，其中一個婦女大聲說：“這裏是我們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我的學生時代，我的戀愛時代，包括孩子出生，都是在這裏，不能你們一紙文書下來，就把我們的家拆了吧？”
“呵呵，家？笑話至極！我看你們就是嫌賠償款拿的不夠多，還想訛開發商一大筆錢！”
“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情！”一個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從人群中走出來，“我們家是情況特殊，也給你們反映過情況了！”
她轉頭從身後推出一個半身殘疾的中年人：“你也看到了，我兒子是癱子，走哪兒都得我這個老母親推着。如果家拆了，你讓我們孤兒寡母上哪兒生活？”
“不是給你們安置費了嗎？每月一千多的安置費，比上班賺的都多了，你們還想怎麽樣？說白了，你們這些靠低保過日子的窮人，拆家等于致富！看看周圍的鄰居們，哪家有你們這麽費勁的，我是苦口婆心了将近一個月，一戶一戶的做工作，你以為我多想看見你們嗎？”
工作人員喝了口水，語調上揚：“我再重申一遍，今天是最後通牒！如果明天你們還不簽協議，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葛宗原的大名，相信你們也聽說過，實話告訴你們，背後的開發商，就是葛總！”
工作人員一口氣将話說完，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剩下這最後幾家釘子戶議論紛紛。
“背後是葛宗原，這不好辦啊，要不，咱們簽？”一個人提議。
“其實給的不少了，聽說隔着咱們二十裏外的王莊子拆遷，還是一比一呢，少的可憐！”
“可不麽？我還聽說，黃村那最後幾家，非得跟開發商杠，最後怎麽着？房子不拆了，現在還剩下那幾戶孤零零的立着，難看還打臉不是？”
“老劉大哥，你家什麽意見啊？”
“我嗎？哎呦，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家，都是你嫂子說了算，我們兩口子回去還得好好商量商量呢！”
有一個給個臺階，大家紛紛都往下下。其實大家心知肚明，什麽家是港灣離不開，都是廢話，說白了都想多拿點，就看誰坐得住呗。
但葛宗原的名號一出，這些人似乎都害怕了，錢什麽的也都變成身外物了，畢竟有錢拿也得有命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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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這些人不同，推着殘廢兒子的老妪，似乎真的不想搬。想想也是，她的腿腳不利索，她兒子更是，兩個這樣的人搬個家，那不是上下兩片嘴皮子一碰就能行的，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
她低頭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似乎在告訴他：放心吧，有媽在，咱們哪兒也不去。
我感覺胸口像是被什麽壓着，呼吸很費力，想要醒來，掙紮了老半天，卻說什麽都動彈不了。
這時話鋒一轉，那個肥胖的工作人員又出現了，時間似乎也過到了第二天。
與第一天不同，今天的爛尾樓外圍，出現了三輛大鏟車。
“怎麽樣？還需要繼續考慮麽？”工作人員的态度冷漠不已，“你們手裏的協議，只在一念之間。簽了，它就是錢，是未來住上高樓大廈的憑證！ 不簽，它就是廢紙一張！”
幾家互相對視了一眼，幾乎在同一時刻，交上了簽好字的協議。
“哈哈，這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工作人員拿着協議，眉開眼笑的點了點，忽然臉色一冷，“恩？還差一份？還有誰準備繼續抗到底？”
一片沉默，但大家不約而同将目光聚集到了老妪的身上。
“沒錯，我們不搬。”老妪很是平靜。
“你這老家夥骨頭還挺硬啊？”那人一聽惱羞成怒，“這麽多人都打算搬了，就你不搬是吧？”
“我要見你們領導，将我們的困難跟他說清楚，相信他會理解我們的難處的。”
“呵，難處？你現在就是在讓我為難！你還想見領導？你怎麽不去見玉皇大帝啊？”
“我不跟你再說了，你說了又不算，叫那個葛總過來跟我說……”
“我說你大爺！”工作人員突然爆發了，他朝着身後的推土機一招手，“給我拆！”
轟隆隆！
推土機沉重的車身一開，漫天黃土，它像個從天而降的惡龍怪獸一樣，呼嘯着将僅存的幾間瓦房頂得一片狼藉。
“啊！誰讓你拆的！我們的東西還在裏面！你們不講王法！老婆子跟你們拼了！”
“去你媽的！在這裏，老子就是王法！葛宗原就是王法！拆！給我往死了拆！”那胖子一揮手，将老妪推倒在地。
一直默不作聲的殘疾兒子看到母親倒地，歇斯底裏的朝胖子砸過去：“你不許打我媽！”
胖子被撞了個跟頭，後腦勺都冒血了。他一下子紅了眼，一把抓住殘疾兒子的肩膀，朝旁邊猛地一推：“媽的！你還想打老子！也不看看你那死德性，老子一根手指頭就廢了你！”
“啊——！”
尖利慘叫劃破天際，骨頭與石板一同破碎的聲音。
所有人都蒙了，仿佛那一刻空氣都凝固住一般。
“我的兒子啊！”老妪一聲哀嚎，兩眼一翻癱軟在了地上。
她的殘疾兒子，被瘋狂襲來的推土機壓了個正着，肚子都癟進去了……
我感覺自己一點氣都喘不過來了，不知道為什麽會看到這種場面。雖然沒有親歷，但底層百姓那種無辜與疼痛的感覺，還是讓我倍感沉重，整個人都不好了。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聽見小女孩微弱的聲音，我知道她醒了，但她都醒了，花妹還沒醒嗎？她倒是來幫我脫難啊！
畫面再一轉，只剩下了老妪一人。她斜倚在廢墟中間，攥着一張報紙，淚已哭幹。
報紙的一面，是整版的科技時報，哪裏又成功發射了火箭，哪個人又被授予了先進發明家。
報紙的中縫處，是細長條的廣告，上面全都是男科醫院的标語，琳琅滿目。
目光後移，我終于意識到了老妪的關注點。那是一整面的財經板塊，一行黑色的大字醒目刺眼。
宏宇公司向房地産行業進軍，董事長葛宗原：懷着以人為本的态度求發展。
嘶！
報紙被撕碎。我猛地驚醒過來。
“花妹，我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了！”我大喊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