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簡親王的落馬, 在許多人眼裏都很意外,簡親王府被重兵包圍,王府主人因謀反被流放,幾位尚書皆在一夜之間換了人,除了慎親王一系,朝堂幾乎人人自危,但局勢卻不混亂。皇帝登基這才多久, 就幹掉了權傾朝野多年的簡親王,足以證明當今聖上的手腕,這種時候不會再有沒腦子的人撞上來找茬。沒了尚書的各部, 都按吏部的先例,由左右侍郎主事。趙铮只忙了兩三日,一切便步入正軌。
慎親王世子趙鈞已內定了刑部尚書一職,雖年輕了些, 但是皇帝需要他繼續追查簡親王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只等着時機成熟便可走馬上任, 其他各部都有空缺,這一日,趙铮拖着孟玄雲來到了長春宮,又親自揉了五個紙團出來。
孟玄雲:“……”
小侯爺不信這個邪, 上回手氣忒好,抓阄抓了一個戶部,皇上就趁機把簡親王給幹掉了,這回還能抓出什麽來啊。
長春宮內不知為何未點燭火, 一片暗沉,趙铮就令侍從點了幾盞燈籠,孟玄雲專注抓阄也沒多想,掂量來掂量去,慎重地取了一個紙團,拆開一看,皇後。
小侯爺臉蹭地熱了,明知故問:“皇上是要我幫忙找個皇後嗎?”
簡親王在的時候,與慎親王兩派為了後位吵得不亦樂乎,可是簡親王下臺了,慎親王卻很詭異地,不再提後位人選了。
不僅如此,趙铮當着宗室的面,重新将被趙廷彥撕壞的聖旨補了一份,這不再是欺騙簡親王的計策,而是明确表示,他未來的皇嗣會從皇侄裏邊挑。宗室對這份聖旨相當滿意,以至于皇後雖遲遲未能定下,宗室也不着急催皇帝大婚,只要皇帝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了。
趙铮早就有數了,就等着小侯爺上鈎呢,長春宮是歷代皇後的住處,五個紙團寫的也都是“皇後”,不管怎麽抓,結果都一樣。
趙铮道:“皇後一位非常重要,朕信不過別人。玄雲,你都勉為其難做貴人了,順便再當皇後,如何?”
小侯爺忙道:“皇上,那可不一樣。”
他也看出來皇帝非要帶他來長春宮的目的了,心中感動不假,可是事情哪有這般簡單,就算皇嗣解決了,要宗室與滿朝文武接受一個男人為後,并不容易。
趙铮道:“立後是朕的家事,朕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無非就是名聲,朕不在乎。”
“可皇上乃一國之君,怎能不在乎呢?”
小侯爺記得,趙铮與他一起設計簡親王時,只交給了他一份聖旨,那時他還不知曉聖旨的具體內容,只知道這是關于儲君的旨意。待後來看到了聖旨,他一度以為是臨時之計,不得已而為之,可是當危機都解除了,趙铮仍堅持再拟這樣一份聖旨出來,怕是真的就打算一直無嗣下去了,任誰都會有疑問,皇上年紀輕輕還未大婚,好端端怎會起這樣的念頭?
孟玄雲隐隐約約有些猜到,可是又不敢确認。畢竟他與皇帝之間,從來沒談論過子嗣問題。關于他自己的後代,他倒是稍微想過一些。他如今已做了皇帝的人,若要娶妻生子,必不可能繞開皇帝。可是趙铮性子偏執,小侯爺平時與別人(蕭統領)說句話都要醋半天,真要成親生子,趙铮絕不會準,小侯爺自己也沒有腳踏兩只船的心思,反正他并非孟家獨子,無嗣也不必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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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趙铮與他不同,多了一個皇位要考慮,沒什麽也不可能沒有皇嗣。小侯爺幾乎默認了趙铮以後會娶妻,或者有別的妃嫔。他生性灑脫,只要對方心裏有他,他不會為難對方,頂多就是為難自己……
這些心裏話,他從沒提起過。忽然之間意識到皇帝立皇侄全是為了他,甚至還要立他為後,除了巨大的驚喜之外,他都想不出自己這輩子還能為趙铮做些什麽。
“名聲不過身外之物,這一點相信你比朕更清楚。屆時反對一定會有,就是不知小侯爺有沒有膽量與朕一起面對?你若是有,上刀山下火海,朕都不會放過你,你若是沒有……”
趙铮想竭力表現得自信,沒那麽緊張,和簡親王攤牌他沒慌過,和小侯爺攤牌他卻慌得不行。趙铮無奈地笑了笑,聽說先喜歡的人會輸,果真如此。
趙铮道:“你若是沒這個膽量,朕不會怪你,仍會封你為王,也準你以後娶妻生子,只是……你一旦娶了別人,就不必再來見朕了。”
“皇上!”
小侯爺有些哽咽,從來說一不二的皇帝,竟會給他第二條路。
趙铮總算把要說的都說了,将手攏到唇邊,以咳嗽之聲為號,王總管親自指揮着一幫宮人內侍行動起來,長春宮內忽然亮起一盞又一盞火紅的蓮燈,将正殿映照得宛如新房一般。
趙铮握住小侯爺的手,溫聲道:“玄雲,告訴朕,你到底怎麽想?”
一室蓮燈将人的臉映得紅彤彤的,小侯爺緩緩擡起盛滿光彩的眸子,不好意思地道:“我從來沒想過要離開你,就是……覺得長春宮有些遠。”
歷朝規矩,皇後得住在長春宮,否則趙铮也不會專門挑在長春宮表白,可在小侯爺看來,長春宮再好,卻不如福寧殿那麽親近,還有溫泉。
趙铮:“……”
趙铮注視着他,眼裏的溫柔似要溢出水來:“反正三宮六院都是你,往後你想住在何處都行。今日剛好就是吉日,既然你也不想離開朕,就快來與朕拜堂吧。”
孟玄雲:!!!
小侯爺還沒從一丁點害羞中緩過來,皇上,你這是早早就想好要坑我了吧!
身邊的宮人內侍一下子變多了,忙不疊将紅燭擺上長春宮的桌案,為他倆換上新服,小侯爺這才發現,長春宮的牆壁上早就貼了大紅生金的雙喜,專門等着他呢。
趙铮算計得好好的,打鐵要趁熱,答應了就先拜堂,其他儀式都可以慢慢補,宗室和朝臣要是鬧起來,也好叫他們閉嘴。
王永順笑得見牙不見眼:“小侯爺,實在對不住,這半年吉日就這麽一個,皇上連新服都命人趕制好了,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皇上的心思真好猜,小侯爺失笑:“王公公,你不必再替皇上掩飾了,反正我與皇上也不是沒拜過。”
趙铮:“……什麽??”
小侯爺得意地想,敢坑我拜堂,我才不告訴你中秋夜那次我就已經磕過頭了。
趙铮見他怎麽都不肯說,試探道:“玄雲,你若是如實告訴朕原委,朕也把天聖十年的始末告訴你如何?”
小侯爺:“……”
小侯爺只動搖了一下,趕緊道:“好。一言而定!”
趙铮便趁着換衣的間隙,為小侯爺講了一個故事。
天聖十年,先帝有意從皇孫之中挑選儲君,将幾個皇孫以及王公大臣之子召入宮廷。七歲的小趙铮與小玄雲俱在應招之列。
趙铮的父親慎王,早些年就被先帝過繼了出去,此時的趙铮,雖與先帝有血緣,名義上卻非先帝之孫了,宮中的侍衛、內侍慣常捧高踩低,專對皇孫們和顏悅色,卻不太看得起慎王之子,為趙铮備的東西總是不太齊全,趙铮帶着內侍張福去理論過幾次,然而沒什麽用,趙铮在張福勸說下只得忍耐。
這一日,張福被王永順喚了去,恰逢慎王府家丁來報,世子趙鈞突發疾病,慎王爺與王妃都很着急,趙铮與趙鈞從小感情不錯,趙铮便想回府探望。但是沒有先帝旨意,侍衛與他又有私怨,皆不放趙铮出宮,也沒人替他向皇帝通報,趙铮實在沒轍了,唯有喬裝成宮人試一試,這顯然也不是什麽好辦法,他不知道宮人出宮需要有腰牌,他沒有此物,與侍衛一度陷入了僵持。
小玄雲路過時,就見到幾個侍衛、內侍在為難一個與他年紀相仿,頭上還戴了朵花的宮人,得知小宮人想要回家,是因為家中有姐妹病了,小玄雲心裏有些同情,便使計支開了侍衛,把可能要挨打的小宮人救了下來。
“你別着急,越急越是會被侍衛看出來,等天黑的時候,試試爬牆。我在家也經常這樣做的……”
小玄雲拉着小趙铮的手,一起蹲在地上嚼耳朵。
趙铮點點頭,他對這個小男孩很有好感,對方挺有主意,也挺和善,這個男孩子的笑臉,讓他知道了什麽叫做絕處逢生。
趙铮入夜便試了,可爬牆之後,沒能出得了宮,而是被另一群等候着的侍衛抓住,送到了先帝處。先帝并沒有怪他,反而慈祥地問了他許多問題,趙铮過了很久才知道,這是先帝給皇孫們出的考題,皇孫們都被困在宮中,再各自告知府裏有事,看他們如何應對,因為侍衛在為難趙铮,先帝也注意到了這個倔強的孩子,想想也給他出了一樣的題,卻被他破了。
趙鈞并沒有生病。
先帝想要有膽色又聰明的儲君,他覺得趙铮不錯,雖然爬牆太莽撞了,比起那些只知道原地等着奴才去想辦法的小皇孫們強多了。
……
趙铮道:“便是如此,皇祖父對朕起了栽培之心,後來還立朕為太孫,說起來,這裏邊也有你的功勞。”
然而這段經歷對趙铮來說,實在不是什麽太光彩的過去,不得不僞裝成宮人,還被侍衛欺負。雖然那些為難他的人,先帝後來都為他處置了。
孟玄雲:“……”
孟小侯爺只覺得分外耳熟。
這個故事的大部分他不知情,但是一小部分,卻與他曾經幫助的那個宮人一模一樣。他當初教給人家的,也是夜半爬牆。
原來、那個可憐的小宮人就是皇上啊。害他這些年的愧疚,也都是誤會了?
但是為何第二日他去打探消息,宮廷侍衛卻告訴他偷偷逃走的宮人被杖斃了,還給了一個玉鎖片呢?
眼看只剩下最後一點不解了,趙铮卻道:“朕都告訴你了,你也該告訴朕,什麽叫已經拜過了?”
小侯爺:“就是那次中秋把皇上搶回家,我記得我拜了的。”
趙铮經他一說也想起來了,笑着道:“只有你一個人拜,哪算拜過?與朕一起,才是禮成。”
很久之後,小侯爺做了皇後,再查當年的事,原來那段時間除了皇上,的确有宮人偷了東西私逃被杖斃,侍衛顯然是搞混了。
皇後心想,還是不要告訴皇帝,他現在仍在吃的是自己的飛醋。
番外一
茍不理還從來沒遇見過這樣一種人, 到別人家裏沒有一點做客的自覺,甚至比他這個主人還要更加随意,他家的屋子自打沐遠公子沐強行住進來之後,就連破都破得不同凡響了。
沐公子總有着異于常人的想法,并且熱衷于在他身上實現,以前還只是阻礙他念書,惹他生氣, 後來連他家老胳膊老腿的桌椅板凳也不放過,一個生氣就讓它們碎得碎爛得爛,茍不理敢怒不敢言, 他已試過無數次把人轟走,可是一到晚上沐遠還是會出現在他家竹床上,對他一通嘲諷之後,又推說太冷, 要和他蹭一個被窩。
茍不理實在理解不了沐公子,只能放置, 當此人不存在。想着百忍成金,也許沐遠覺得沒意思了,自己就走了呢?
但是沐公子一個人唱獨角戲竟也津津有味。發現茍不理在悄悄裝啞巴,沐公子便想方設法逗他講話, 說得最多的就是:“不理,你理理我呗!”
沐公子是皇城出了名的美男子,一張臉美得天怒人怨,茍不理怕看見這張臉心要軟, 總是搖搖頭,背過身去躲着他,一躲就躲了十天半個月。忽然有一日,吵吵嚷嚷的沐遠不見了。
茍不理坐下來念書,他已習慣魔音灌耳,沒了沐遠的聒噪,反而一頁書都沒能讀進去,擡起頭怔了片刻,沐遠也沒有忽然冒出來吓他一跳,空蕩蕩的屋子,似乎哪都找不到沐公子的蹤影。
茍不理忍不住站起來,在屋子裏走了一圈,這才發現被弄壞的桌椅板凳全都修好了,破舊的屋頂也蓋上了磚瓦,因他總是埋頭讀書,老被沐遠笑話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其實修屋頂他不是不樂意,而是書上沒教過,故而拖拉了許久一再擱置,忽然之間,就像自己長好了似的。
茍不理不信鬼神,自然不會以為是家裏有田螺姑娘,身為禦史,他在朝中沒什麽朋友,那就只可能是一個人幫了他,便是令他十分讨厭的沐遠沐公子。
茍不理看看屋頂,又看看完好桌椅板凳,覺得自己至少應該向沐公子道一聲謝,可是認識沐遠這麽久,都是沐遠自己跑來他家,他連沐遠住在何處都不知道。
茍不理只好硬着頭皮去問小侯爺。以前皇上對他常有誇贊,但是這一回,他卻挨了皇上好幾次眼刀。茍不理認為,定是自己連屋頂都不會修,有辱斯文,惹得皇上生氣,等他找到沐公子,他可以虛心請教一下屋頂到底怎麽修的,學會了興許皇上就不生氣了。
孟小侯爺對沐遠的情況了若指掌,親自領着茍不理去尋人,将沐遠堵在了家裏。
“你們來啦?”
沐遠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好像用力擦過,見到茍不理,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不待孟玄雲開口詢問,茍不理瞬間就緊張了:“你怎麽了,可是有誰欺負你?”
他還從來沒見沐遠這麽蔫過,沐遠折騰他的時候,總是精神頭十足。
沐遠不自然地咳了幾聲,笑着道:“行了,你也就是嘴上厲害一些,若真有人欺負我,你還能幫我欺負回去不成?”
茍不理認真道:“話不能這麽說。凡事都講究一個道理,和嘴巴厲害不厲害沒關系。若你無緣無故被欺負,我一定會幫你讨回公道。”
沐遠本來還有一絲感動,被他又是“道理”又是“公道”的,都給攪合沒了,兇巴巴地道:“你的意思,若我主動招惹了別人被欺負了,你就不管我了?”
茍不理還沒碰見過這麽不講理的,遲疑着道:“你若是做錯了事被人欺負,我……我會先勸告對方,濫用私刑是不對的。但是沐遠,你也有錯,你不能把其他人當成我一樣,不是人人都像我這麽好說話的。”
你也有錯,我好說話。
沐遠黑着臉不發一言,直接命下人把茍不理轟出去了。
茍不理在門外一臉惆悵,至今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他還沒來及說一聲謝謝呢。
孟玄雲道:“沐遠,你又抽什麽瘋,折騰茍禦史好玩嗎?”
沐遠揉了揉鼻子,無精打采道:“那個呆子就和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一點都不好玩了。他一定向你告狀了吧。”
同床共枕了這麽多天,就是真石頭也焐熱了吧,虧他還以為對方過來探望是有一點想他了,可是茍不理一上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一通指責,他得了風寒不大舒服也沒發現,沐遠懶懶地表示,他再也不要想那個笨蛋書呆子了。
孟玄雲好笑地道:“別瞎說。他從來沒在背後說你一句壞話,之所以來找我,是想親口向你道謝的。”
沐遠:“……”
沐公子嘆氣,承認自己鬼迷心竅,吃了個大虧:“他就是個書呆子,道謝有什麽用。反正都轟走了。以後也不想再去找他了。”
孟玄雲道:“如此甚好,他‘收留’你這麽久了,也該抽個空管管他自己的事了。這幾日有幾位朝臣求到皇上面前,說是看上了今科狀元,想皇上幫他們做媒呢。”
茍不理家境雖不如何,勝在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前途無量,父母雙亡說不定還能入贅,在一些大臣眼裏,可是香饽饽。
沐遠豎起一只耳朵聽着,嘴上卻不在乎地道:“這種呆子也會有人看得上嗎?”
“有啊。”
眼前就有一個。孟玄雲看自己不清楚,看死黨還是一清二楚的,為了防止死黨賴賬,小侯爺又下了一劑猛藥:“皇上覺得都還不錯,想幹脆把這幾家的情況給茍不理說一說,讓他從中挑一個賜婚呢。”
沐遠恨恨地磨牙,好個茍不理,還知道要挑媳婦,不是太呆嘛,卻對送上門的他愛答不理!
沐遠道:“你可知是哪幾家嗎?”
孟玄雲當然知道,可是不能說出來,免得壞了人家小姐的名聲。
“沐遠,你要做什麽?”
沐公子一怒起來,竟連風寒都好了幾分:“我要做什麽,當然是給他挑一個最合适的媳婦啊。”
茍不理等了很久,沒等到沐公子回心轉意,只得先灰溜溜回家,他正覺得竹床一個人睡有點冷,皇城突然從天而降了許多關于他的傳言。
“震驚,茍狀元至今單身,原因竟是為了他。”
“狀元爺與沐公子孤男寡男共處一室,據知情人士透露,沐公子已懷孕一月。”
“沐公子口述:我與茍郎那些年。”
茍不理只覺得腦子裏轟隆轟隆直響,怎麽一下子他就成斷袖了?早朝的時候,皇上和幾位同僚看他的眼神都變了,茍不理只好不停對自己說,清者自清,他沒做過的事,別人再怎麽傳也不必放在心上,可是沐公子怎麽辦?
茍不理不得不再次去找沐遠,慚愧地道:“沐公子,外頭那些流言你別放在心上,都是我連累了你。”
沐遠:“……”
沐遠真心覺得,茍不理生下來就是為了與他作對,要不然他怎麽控制不住,就想把這人吊起來抽一頓呢。
番外二
沐遠風寒好了之後, 茍不理下朝回家,又在家中見到了沐公子。
說不高興是假的,茍不理心情尤為複雜:“沐遠,皇城既有你我的傳言,我們就該避嫌。”
沐遠輕笑了一聲:“不理,你的書是不是真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沒有才要避嫌, 你不是尚未婚配?你我不是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我不是每日都與你睡一床?”
茍不理憋紅了臉,道:“你說的都沒錯,可我不是斷袖, 你也沒……”
茍禦史高風亮節,不好意思說出“懷孕”兩個字。
沐遠不耐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都不怕,你不是斷袖怕什麽?”
茍不理被噎住,他發現沐遠的咄咄逼人也有道理。沐公子待他一如往昔, 似乎是自己太矯情了。
茍不理像往常一樣躺在竹床上,非要霸占他半邊床的人又來了, 與過去一樣沒有任何改變,為何他卻睡不着了?
他似乎還是第一次如此近的觀察沐遠。他知道沐遠長得很漂亮,凍玉一般幾近透明的肌膚,眼睫濃密, 不知夢見了什麽,唇角輕輕彎着。
茍不理慌慌張張将視線從紅潤的唇上移開,好像多停留一刻,自己就是多麽的罪大惡極。
可他仍是按捺不住往下看, 沐遠白皙如瓷的頸項露了一截在棉被外面,中衣無意間有些扯開了,隐約可見渾圓的肩頭。
茍不理:“……”
茍不理猶豫了一下,湊上去将棉被拉高,給沐遠包得嚴嚴實實。
沐遠:“……”
沐遠怒而踢開了被子。
茍不理連忙道:“沐遠,你沒睡?”
沐遠心說你一直盯着老子看,老子睡個屁啊,嘴上卻道:“茍郎,我冷。”
茍不理:“……”
茍不理只覺這聲“茍郎”有點瘆人,他有些口幹,舌頭也打結了:“你、冷還踢被子做什麽。”
面對衣衫淩亂的沐公子,茍不理盡力目不斜視,幫其蓋好棉被。
……這個不解風情的書呆子!
沐遠暗罵一聲,只好來更直接的挑他:“不理,你難道就不好奇,梅公子與雲兒躺在一張床上會如何?”
茍不理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羞憤地道:“沐遠,枉我對你如此信任,你怎能說這種……這種……”
“噗!你是想說我下流嗎?”沐遠托着下巴狡黠地笑,“我說什麽了?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你、你……”
茍不理沮喪地發現,沐公子的确什麽都沒說。
“下流的明明是你!”
沐公子得意得很,見茍不理宛如受了調.戲羞憤欲死的小媳婦,心情更好了,伸手一挑茍不理的下巴。
其實這人長得還不錯,就是腦子一根筋了點。
“別裝了,滿口聖賢書,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對吧?”
茍不理拍開他的手,怒目而視:“我沒有!”
沐遠心想管你有沒有,我就讓你有!
沐公子再度把被子踢掉,麻利地給自己寬衣解帶,剛露不該露的通通都露了。
茍不理渾身汗毛倒豎,從床頭退到了床角:“沐公子,你你你要做什麽?!”
沐遠輕輕一笑:“我我我覺得好玩!”
茍不理急得閉上眼睛,抱住了棉被:“你別過來!男……授受不親!”
沐遠笑:“你害什麽臊,我有的你哪裏沒有?你不是斷袖還怕看嗎。”
茍不理自己也不知道,他就是覺得這樣的沐遠很危險。
他被迫到了床角,害怕地閉着眼睛,等了半天,沐遠卻未做什麽。
沐遠突然幽幽嘆了口氣,仿佛有些沒意思,手指敲敲他的肩:“喂,書呆子,這幾日我病了不在,你可有想起過我?”
茍不理一怔:“你……原是病了?對不起,我、我沒想到。”
沐遠自嘲地笑笑,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但是你回來了,我……挺高興的。”
茍不理這是真心話,若是沐遠不作弄他,他估計會更高興。
“你……”沐遠的眸子亮了起來,“你還有沒有別的話要與我說?”
茍不理老實道:“有,想問問你屋頂是如何修的……”
沐遠:“……”
沐遠怒極反笑:“你想學?行啊。等你學會了斷袖,我再教你吧。”
沐遠大尾巴狼露出兇狠的真面目,啊嗚一口叼走了棉被,就剩下瑟瑟發抖的小白兔茍不理。
“有時我真覺得你蠢得不可救藥……你難道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沐遠輕輕蹭過茍不理的鼻尖,又試着蹭了蹭他的唇角,親他的唇瓣。
茍不理吃驚地睜開雙眼。
“沐遠,你……不可胡鬧,夫妻之間才可以……”
“那你就娶我,或者我娶你,我都無所謂。”
沐遠拉過他的手圈在自己腰上,笑得風情萬種:“不理,非要我說出來你才明白嗎,我心悅你,你理理我呗。”
可憐的茍不理哪經得起這個,紅着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次日,沐遠心滿意足地賴了床,書呆子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起碼一點就通啊。
與沐公子的舒爽不同,茍不理含着淚追悔莫及,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巴掌,枉他讀了這麽多年的聖賢書,居然對沐遠做出了禽獸不如的事還沉迷其中!
都是他的錯,是他經不起誘惑!
也是才發現,他喜歡沐遠。
“沐……小遠,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我這就去請皇上賜婚,讓你做八擡大轎嫁入茍家……”
茍不理一點都沒在意如此一來流言可就成真了。
沐遠對茍不理的态度還是很滿意的,本來興致勃勃地聽着,偶爾提個意見,後來聽見“嫁入茍家”這幾個字,沐遠忽然驚悚起來。
以前怎麽沒想過,若他嫁給茍不理,不就是茍太太了?
這……怎麽成!
沐遠眼珠子一轉,決定開溜!
他已追了書呆子那麽久,就讓書呆子反過來追一追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