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皇上臆想之中,小侯爺或是羞怯,或是懊惱,但都不該跪下來求他當什麽都沒發生。
生米都煮成熟飯了,還怎麽當沒發生?
別人若是承寵,指不定高興成什麽樣子呢,這人不是根本不懂他的心,就是要與他撇清關系,偏偏投懷送抱的也是此人。
趙铮一下子氣得不輕,繃着臉道:“你可知你在說什麽嗎?”
他眨眼之間又面沉如水,小侯爺哪敢再出聲。
趙铮生氣地道:“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所言朕可以當沒聽見,回去好好想清楚再來!”
趙铮連聲喚守在殿外的夏林春進來,将孟小侯爺請出去,免得一氣之下控制不住脾氣,直接把人重罰了。
孟玄雲被客氣地攆出了福寧殿,摸了摸胸口心有餘悸地想,皇上真是喜怒不定,不好琢磨。
他靜靜站了一會兒,從懷裏小心翼翼摸出方才在殿上不敢細看的物件,原來是塊巴掌大小的墨玉,雕成了一朵雲的形狀,玉中間篆刻着天子名諱,一個龍飛鳳舞的“铮”字。整塊玉被明黃色的絲縧纏繞,絲縧已磨得有些舊了。
孟小侯爺捧着這玉有些別扭,他不會不知,自己的名字“玄雲”,就是黑色的雲朵,他爹孟侯活得随意,給兒子起名也很随意,他家中還有個庶弟,叫做青岚,倒是比玄雲更為雅致一些。
從皇上身上摘下來的,定是皇上之物,為何皇上之物剛好是墨雲玉佩,還剛好就賞給他這個“玄雲”了呢?
還有那些令人心驚的話語……
皇上的試探可真厲害,饒是資深戲精的他都快吃不消了。
小侯爺後知後覺燒紅了臉,自那夜之後,他用了幾日也沒能忘記與美人皇上的火熱糾纏,這根本不像他了,身為臣子,哪能對皇上有如此龌龊的念頭,且他對皇上,應是無意才對……
這是怎麽回事,怎會無端就繞到這上頭來了?
小侯爺煩躁地想掐罪魁禍首——自己一把,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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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爺,小侯爺!”
王總管從後邊追上來,笑着塞給孟玄雲一只瓶子。
“這是宮裏最好的活血化瘀膏,皇上特意命老奴拿來給小侯爺的。”
“可是我不曾受傷啊……”
孟玄雲一愣,見王永順笑眯眯指了指額角,不自覺一摸才知,王總管指的是他前幾日被祖母痛打留下的淤青。
“……多謝皇上,多謝王總管美意。”
孟玄雲接過藥瓶,只覺得有千斤重,皇上到底想幹嗎??
王永順嘆道:“小侯爺別客氣,皇上性子急了些,心卻是好的,小侯爺往後多記着皇上的好便成了。皇上也不容易啊,前些年一直呆在先帝身邊,愣是沒遇見一個貼心人,心裏念着小侯爺,想對小侯爺好一些,又總是出岔子……”
王永順以送孟小侯爺出宮為由,絮絮叨叨念了皇上一路,直念得孟玄雲心驚膽戰,總覺得王總管話裏有話,皇上這是徹底盯上他了。
小侯爺忐忑不安地回到府中,孟安正等着他呢,原來之前他派孟安打聽的幾件事,如今都有了眉目。
他暫時也不知該如何面對皇上,只得先把皇上放到一旁,打起精神先處理眼前。待弄清楚中秋夜的原委之後,孟玄雲知會了逍遙侯府的幾位主子,一起聚到朝晖堂議事。
孟老太太心知這約摸是找到使壞之人了,懷着別樣的心思,叫人往城北走了一趟,請另一位受害者梅公子過府一敘。
梅哲仁本是孟玄雲一手捏造,為了不至于露餡,老太太前腳剛派了人,孟玄雲後腳便令孟安也跟去了城北,想方設法以梅公子名義,拒絕老太太的邀約。
誰知孟安這個不中用的,着急忙慌跑回來說,城北還真有一位同名同姓的梅哲仁梅公子,老太太的人都和人家搭上線了,孟安一不能殺人放火,二不能打家劫舍,只能望着真的梅公子幹着急,那人已在來逍遙侯府的路上了。
孟玄雲:“……”
不會這麽巧吧??
小侯爺連戲本子都能信手拈來,反應也挺快,就算梅公子确有此人,也不是他冒犯的那一位,頂多老太太若是發現貨不對板,他再解釋另有其人就成了,時間緊促,老太太不至于再派人去請。
果然按孟安所述,一盞茶之後,一襲青衫,戴黑紗錐帽的梅公子在孟府現身,小侯爺一見此人便愣住了,這扮相不就是皇上當初走時的裝扮,帽子還是他送出去的那一頂呢,自家的東西,不會認不出來。
小侯爺顫聲道:“你、你難道是……”
梅哲仁趁四周無人,撩起黑紗,露出一張絕美的臉來。
小侯爺渾身熱血都凝住了,一眨眼仿佛又回到了中秋夜,他吃過這張臉的虧,如今就是化成灰他都不會再認錯。
“您、怎麽來了?”
小侯爺恨不能立即昏死過去,皇上,請不要擅自加戲好嗎!
梅哲仁笑了笑,道:“我若不來,如何知道你家老太太在找我?”
梅公子可不會說,自從回了宮,他就派了一名暗衛守着孟家,怕小侯爺有不時之需,也是暗衛上報,老太太在打聽城北梅公子,他一聽說人名、身份,就知道是小侯爺的傑作了。
之前攆人走是在氣頭上,結果人走了沒多久,想一想小侯爺在老太太面前對他的維護,替他挨的打,梅公子又有些後悔,得此機會,他還是想來見一見小侯爺的。
“這一次本是家醜,沒想到祖母誤打誤撞,竟會把您請過來,臣……我有言在先,若是有不周之處,還請您諒解。”
孟玄雲恭敬地拜了拜,畢竟對方是被他所累,的确也該讓對方知悉真相。
梅哲仁一雙亮眸重新藏在了黑紗之下:“我說過,不會怪你。”
皇上的試探又來了,小侯爺僵了一下,讪讪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侯爺難得拘謹地垂着頭,視線不是落在梅公子的靴子上,就是衣角上,偶爾也會飛快地瞥一眼腰帶。
就這一眼,他在腰帶上發現了一圈牙印。
“梅公子,您這腰帶??”
怎麽有點眼熟。
梅哲仁勾了勾唇道:“你忘了?這可是你留下的。小侯爺若是能日日為我束腰帶便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換了個身份的緣故,梅公子竟比在宮中輕佻了許多。
孟玄雲正要領他上座,聞言驚悚地一滑,差一點禦前失儀。
搞半天原來就是他喝醉了啃過的那一條啊,沾了他的口水就這麽穿着,皇上也不怕臭了?
至于日日束腰帶,漲紅了臉的小侯爺表示,都是試探,他一點都沒心有漣漪。
“梅公子,求您了,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梅公子擰眉:“為何不能提?你又要讓我當沒發生過嗎?”
小侯爺忙道:“可以嗎?”
“不可以。”梅公子這人,心胸并不開闊,剜他一眼,哼了一聲傲然道:“本公子也是你說忘就能忘的?”
想始亂終棄,沒門!
小侯爺:“……”
小侯爺心裏愁,壞了,皇上的試探越來越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