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董長陽和同學們只在北京逗留了兩天就連夜回學校了。
除了去故宮看了看, 他們沒有再去逛別的景點了。
不過哪怕只有故宮,也已經很讓董長陽興奮了。
她站在故宮的大門前,擡頭看着天空,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都不能影響她此刻的好心情。
陳大哥是不是也會在這麽一個時間, 在這麽一個地方和她仰望同一片天空呢?
記得陳大哥說過, 他就是在皇宮裏長大的。
就算不是一個皇宮,但應該也是類似的存在吧。
在故宮是可以自由逛一逛的, 只要在下午閉館前全部出來就行了。
對于這一點,周揚對學生們還是有信心的。
實在走丢了, 故宮裏也有不少導游和服務人員, 很容易就能找到出口。
董長陽只想要去太子的居所裏看看。
陳大哥會是在這麽一個地方長大的麽?
董長陽一邊看着這故宮裏的長廊, 這裏的磚瓦,這裏的裝飾品, 一邊在腦海裏描繪陳大哥小時候的樣子。
小時候的陳大哥一定相當相當可愛。
因為他現在就這麽好看,小時候一定更好看。
真想要見一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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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長陽的心情相當雀躍。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窺探到了陳大哥的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哪怕其實并不是一個地方,也不能叫她生出多少煩惱來。
故宮很大,逛久了之後很多游客都會覺得很累,很煩躁。
可是董長陽心裏沒有半點不耐。
可以的話,她還想要看的更多。
她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帶着照相機來,不然可以拍下來, 以後再照着畫一遍。
哦, 是了。
回去之後就和陳大哥說說看吧,讓他帶着自己逛逛他所在朝代的皇宮,或許和故宮就是一樣的呢。
畢竟他們的文字和書籍也有很多相似的不是麽?
董長陽的腦海裏冒出了各種各樣奇妙的想法, 一直等到閉館要集合的時候,還沒有消退。
她們要趕今天夜晚的火車睡一覺直接回去,不能再逗留了。
這也沒有辦法。
同學們也不是不想在北京多玩玩,可是期中考試考完後的這兩天,老師們已經加班加點的将試卷幾乎都批閱完了。明天就要開始講題,怎麽能錯過呢?
一想到明天回去就要面對自己的期中考試成績,這些在畫場上揮斥方遒的學生們幾乎都哀嚎了起來。
說是幾乎,因為董長陽是不用哀嚎的。
回去的時候,董長陽受到的注目禮比來的時候要多得多。
作為一個學霸,她是自帶着光環的。
“董同學,我能摸摸你的手麽?”
“求你跟我握個手啊董同學,我希望我明天試卷發下來能及格就行。”
“嗚嗚嗚,獎杯拿不了,我的試卷肯定也不會好的。”
“還要開家長會啊我的天!”
同學們挨個上來和董長陽握手,就連任輝都不例外。
順帶一提,任輝同學在專業繪畫水平上和董長陽有的一拼,但是他的文化成績在學校只能排的上八十名左右,也就是在二本線上下徘徊的成績。
如果他學文科,可能成績會更加好一點。
董長陽看着這一堆哀嚎的同學,決定回去之後要更加好好努力學習才行。她可不希望來年繼續來參加青少年繪畫比賽的時候,自己也成為哀嚎中的一員!
第二天早上六點鐘左右到站,八點的時候正好能夠趕上上課。
董長陽他們回到自己的班級,正趕上第一節課的課間鈴,董長陽的數學試卷也被放在了她的課桌上供前後左右的同學們瞻仰。
等等。
自己書桌上的那些水果是怎麽回事?
上供麽?
“哈哈,董同學你回來了啊。”
“回來的真快啊,不在北京多玩一天麽?”
“吃個水果麽董同學?”
……
班上的同學們看見董長陽回來了,手忙腳亂的将上供給這一張數學滿分試卷的貢品給撤了下來。
水果、薯片、可樂,應有盡有。
也不知道這麽小小的一張座位是怎麽能放得下這麽多的東西啊。
董長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來比較好。
他們有這個時間搞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還不如多看看筆記多做幾道錯題呢?查漏補缺總比上供有用的吧。
“長陽,坐。”朱思雨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為好友的功用,“你別生氣,大家就是想要沾點運氣。你也知道,數學選擇題它不能選長短,所以上供一點零食,保佑我們期末考試的時候蒙的全對。”
滿分啊。
董長陽數學考了滿分。
身為好朋友的朱思雨都快不能直視這一套的試卷了。她足足空了好幾道大題沒有做,結果好朋友居然全部都解出來了!
這是一個美術生應該有的數學思維嘛?
董長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看見數學試卷上的一百二十分很是淡定。他們高中出的數學題最後一道大題都不算難,像是她自己買的《五三》,數學試卷上的最後一道大題的最後一小題,她就有大半的幾率是解不出來的,就算要解出來也相當的費時間。
因此,董長陽要是遇見這種題一般會直接選擇放棄,而是節省下時間去檢查前面自己已經做出來的題目。
“長陽,雖然總分數還沒有下來,不過我已經問過那些幫忙閱卷的同學們了。你的物理化應該也差不多是接近滿分的,不過物理似乎錯了一個題。”朱思雨在邊上讨好的說道。
“嗯,物理的力學我不是很懂。”董長陽點了點頭,“那一道題我少算了一個力,掉進了出題人的陷阱。”
“哈哈,沒事,你肯定又是第一的。”朱思雨哈哈笑了兩聲,“算了,不和你說了,老師馬上就要開始講題了。不過長陽你的黑眼圈很重,你是不是沒睡好?”
“等會兒老師來我和老師請個假吧。”董長陽的确是沒有怎麽睡好,昨天她的下鋪是個小孩,半夜哭鬧,她被吵醒之後就已經睡不着了。
當然,也不乏因為逛了故宮,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陳大哥分享的心思在。
董長陽輕而易舉的就從數學老師那裏請到了假。
接下來兩節數學課本來就是講試卷的,董長陽都已經考了滿分,自然不用聽。而且她因為皮膚白,黑眼圈就格外明顯,看着也是真的很勞累。
數學老師很大方的就給了假。
董長陽請假回去休息的時候,班上同學的眼光裏充滿了向往。
真好啊,不用上數學課,還能光明正大的回去睡覺……
沒有比這更加太讓人羨慕嫉妒恨的事情了。
董長陽一溜煙的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迫不及待的就将香給點燃了。
咦?
陳大哥似乎是在外面。
董長陽想了想,也沒有将香熄滅,而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專心的看了起來。
她也很想要知道知道陳大哥的日常行程是什麽樣子的啊。
陳煥之此刻應該是在外面和朋友聚會的樣子。
哦,對,他們古代當官的也是有休沐日的,她正好撞上了。
董長陽有點點小激動。
雖然上一次陳煥之帶她去聚會,根本沒有看見什麽樂妓啊舞女啊之類,但總不可能每一次都沒有吧。
“陳兄,你可真是貴人事忙,我約了你這麽多次,總算你有時間出來了。”一個穿的如孔雀一般的貴公子先說了起來。
他身上起碼有三四種顏色,看着有些雜亂,好在他臉長得還不錯,看起來倒是不那麽誇張。
董長陽觀察了一下,得出這一定是個大官兒子的結論。
因為這人身上穿的好像比陳大哥還要好。
“我也很羨慕世子可以不用這麽費神。”陳煥之看了對方一眼,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揉了揉額頭道,“最近我是真的忙。能夠出來和你們聚一聚,已經是我熬夜将工作都提前做完的緣故了。”
“哈哈,世子你難道不知道,最近我們陳公子很受歡迎麽?”
被稱為世子的孔雀男小小的愣了一下,随即反應了過來,拍着大腿笑了起來,“對對對,我都忘記這一茬了。煥之啊,你最近可真是豔福不淺,這一杯你一定要幹了。”
陳煥之苦笑着喝了一杯酒,“你們可別說我,各人有各人的難處。”
“也是。”世子也跟着喝了一杯,“我那弟弟今年不過十二,繼王妃就開始上蹿下跳的想要找我毛病讓我騰位置給她的好兒子。若是我父親不是王爺,說不定我還能去考個科舉,直接走人。可惜啊……”
他不但不能去考科舉,而且還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太子那一邊,能夠有的出路幾乎都被堵死。只能窩在這小小的王府之內和他們鬥智鬥勇,看是自己先熬死父王還是那個弟弟先将自己給踢下去。
“世子,你可別被煥之轉移視線了,我們今天是來看他好戲的,可不是互相抱怨來的。”邊上的一個人推了世子一把,示意他趕緊将話題轉回來。
“哦哦哦哦,對。”世子總算反應了過來,“煥之啊,我們可不是來陪你喝酒的。現在京城的閨秀們差不多都為你發瘋了,适齡的公子哥兒因為你,幾乎都不能順利結親了哈哈。我走到哪裏,哪裏都能聽見一些适齡的公子哥對你的埋怨。我估摸着,最近你可千萬別一個人走夜路,免得不小心被哪個公子直接打了哈哈哈。”
“是呢,誰都知道陳家的小公子總算想要成家了,傻子才不把握機會呢。不說別的,就沖着煥之的這張臉,我要是有個妹妹一定嫁給你。哎,可惜了我只有一個姐姐,早早嫁人了,我母親知道我和你關系好,十分遺憾沒有給我生個妹妹。”
幾個好友直接調侃了起來。
就算在這麽一群朋友之中,陳煥之也是最搶風頭的那一個。
他們成親的時候,每每陳煥之一出現,第二天妻子家的姐姐妹妹就會過來變着法子來打聽陳煥之的消息。要不是人生就成這麽一次親,他們都不想喊陳煥之來參加了。
如今,風水輪流轉,總算有機會看他的好戲了,怎麽能不好好大肆嘲笑一番?
陳煥之哭笑不得,“八字還沒有一撇,你們放心吧,短時間內,你們應該是不能參加我的婚宴的。”
不,應該說一輩子怕是都參加不了了。
只是陳煥之不會這麽快就說出來罷了。
等他熬到三十歲,四十歲,自然不會再有人來和他說這些東西。
陳煥之在這邊和朋友們高興的交談,但是聽在董長陽的耳朵裏就無異于晴天霹靂了。
什麽?
陳大哥居然要成親?
開什麽玩笑!
陳大哥現在還不到二十歲,還沒有到法定成婚年紀,是犯法的,是犯法的!
可是,陳大哥不是我這裏的人啊。
他在他們那個時代,已經算是大齡剩男了。
董長陽的怒火就像是點燃了導火線卻沒有辦法放出來的煙花,一下子就啞火了。
她有什麽資格去幹涉陳大哥成親不成親呢?
就算成親了,他們還是可以見面,可以聊天。
她和陳大哥,難道不是好朋友好兄妹麽?
我應該要為他感到高興才對啊。
董長陽在心裏這麽說道。
點燃的香已經燃燒的差不多了,但是董長陽并沒有半點心思去給它續。
她甚至有點不想去續了。
如果我今天不偷看就好了,不偷看的話就可以當做不知道。
以後就算陳大哥成親了,她也可以當做不知道,就這麽繼續當好朋友過一輩子。
可是偏偏今天看見了。
我難道不應該跟陳大哥笑着說一句“恭喜”,然後告訴他怎麽科學養小孩子,怎麽教小孩子背九九乘法表麽?
不,我做不到。
董長陽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被大錘子狠狠的錘了一下,撲通撲通的,一直在隐隐發疼。
奇怪,怎麽會這麽疼?
董長陽躺在床上,呈“大”字狀伸開手腳,看着宿舍的天花板不知道一遍遍的回想着自己和陳煥之相識相熟的過程。
就好像靈光一閃般。
無數個思緒裏,有那麽一個念頭從腦海裏直接跳躍了出來,清晰的在董長陽的腦海裏浮現。
原來,我喜歡陳大哥啊。
董長陽放在床邊的香已經燃盡了。
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似乎還沉浸在“我喜歡陳煥之”的這件事情之中回不來。
另一頭的陳煥之像是預料到了什麽,張口說想要點個香。
“你最近一直都很喜歡香啊,你們這種文人的風雅樂趣我還是真是不懂。”世子撇撇嘴,“點吧點吧,別點太沖的就行。”
“放心,一點點而已。”陳煥之只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想要看看長陽現在在做什麽而已。
點燃香的一剎那看見長陽似乎躺在床上休息,又想了想她之前剛比完賽回來,估計是很累了。
于是又将香給滅了。
“你又滅了做什麽?”世子好奇的看着陳煥之。
“今日似乎有風,算了。”陳煥之十分自然的将香放下,“何必一直說我,應該還有別的事情可以聊吧。”
“有是有的。”世子不好意思的看着陳煥之,“事先說好,我先給你道個歉,但我也是沒有辦法。”
“什麽?”陳煥之直覺有些不對。
“你看那邊。”世子不敢看陳煥之,伸手一指。
陳煥之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發現那邊居然來了一輛精致的馬車。
“你也知道,我那個表妹一直都很喜歡你。我母親過世之後,多虧姨母一直照顧我。”世子覺得頗有些丢人,但也實在是沒有辦法,“我那表妹只想要和你單獨聊一聊,你委婉點拒絕她吧。”
“世子,你這事辦的啧,真丢人。”
“不錯不錯,你辦的不行啊。”
幾個好友直接在邊上起哄,“你表妹哭幾句你就受不了了,你怎麽當人家哥哥的?”
“我能有什麽辦法?”世子也很崩潰,“她不但哭,還一直對着我哭,還不許我提前和煥之說一聲。再說了,當初是煥之救了她,要怪也怪不到我身上吧。”
他都給陳煥之擋了多少次桃花了。
這一次,他是真的沒辦法了。
說起來,這也是陳煥之自己招來的。
大約五年前吧,陳煥之和幾個好友相約去看元宵燈會。當時世子的這個表妹居然女扮男裝,跟着出來了。等到世子發現的時候,想要趕走她走來不及了。
元宵燈會上自然是魚龍混雜。
世子的這個表妹又不夠安分,加上出手闊綽,很容易就被人販子給盯上。發現表妹丢了以後,世子急的不行,請朋友們四處幫忙尋找,最後成功找到表妹,并且将幾個人販子都抓住的人就是陳煥之。
英雄救美,又是陳煥之這麽一個招女人喜歡的。
世子表妹會喜歡上他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之後很多次,表妹都期望和世子再一次出去見陳煥之,都被察覺到不對勁的世子給拒絕了。
原本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不會有事了,表妹也據說在相看人家了。結果這個關頭陳家放出消息說要給陳煥之娶親,表妹這不就想要再努力最後一次麽?
“哎,世子爺的這個表妹也是癡心,這都多少年了。”
“可惜我們的煥之郎心如鐵啊。”
“喜歡他的人這麽多,要是一個個憐惜過去,陳家就算再家大業大怕是也養不起。”
“煥之啊,我看你還是過去好好和人家說清楚好了。”
幾個好友也覺得這個妹子可憐了,現在雖然風氣開放,但是能夠這麽不矜持的直接出來找陳煥之的也是少見。
“我明白了。”陳煥之點點頭,“請你們在邊上守着,不要讓別的什麽人撞見了,說出去對王姑娘名聲不好。”
“放心放心,去吧。”世子當仁不讓的就跳了出來。
陳煥之在心裏默默嘆氣,還是起身去見了這個王姑娘。
王姑娘就坐在馬車上等着他。
平心而論,世子的這個表妹王姑娘其實條件很好,和陳家也絕對是門當戶對。
世子不是什麽人都親近的,他将這個表妹當成了親妹妹,就證明這個王姑娘其實心底很好。也許有些任性,但也不失少女的活潑。更不用說,她本身的長相也相當不錯,笑容很甜。屬于那種長輩們見到會覺得有福氣而年輕人見到會覺得可愛的樣子。
說的簡單一點,就是招人疼。
如果沒有遇見長陽的話,或許陳煥之以後娶妻,大概也就是王姑娘這種類型的了。
可惜沒有如果。
“王姑娘。”
陳煥之沒有上馬車,而是在馬車邊上停了下來。
王姑娘拉開馬車面前的簾子,似乎想要下車和陳煥之談,不過被陳煥之給擋住了。
“王姑娘,就這樣說吧。”陳煥之微微擺手道,“這樣更加安全一些。”
“多謝。”王姑娘似乎有些激動,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陳公子,是我一直對着表哥哭他才帶我來的,你可別見怪。”
“無妨。”陳煥之點點頭。
“我知道作為一個女子,我這樣來見你真的挺不知羞恥的。”王姑娘似乎鼓足了勇氣,“我娘說,如果遇見喜歡的人可以試着争取,可以做個荷包啊香囊啊送人,可是我知道這些東西你都是不會收的,所以我就親自來了。”
陳煥之默默聽着。
“聽見你說你喜歡打麻雀牌能夠贏過你的女子。”王姑娘握緊了拳頭,臉頰有些鼓,“我,我其實不會打,我的心算能力也不強,可是如果你真的喜歡這樣的女子,我可以為了你努力去學。”
陳煥之擡起頭,能夠清楚的看見王姑娘漲紅的臉和堅定的眼睛。
在這個時代,有這樣一個女子對着你說這樣的話,已經稱得上是勇氣可嘉了。
就算不喜歡她,面對這樣的真摯的感情,也會忍不住想要對她更好一些。
如果換成一般人,說不定就會放低了聲音,變得更加溫柔一些。
可陳煥之還是堅定的拒絕了她。
不一樣的。
他想要的不是這個時代的女孩子,他想要的是能夠和他毫無顧忌的談笑,可以和他說很多很多大家可能不會對他說的話題的女子。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活的任性又快樂。
那是一種精神上的自由。
“王姑娘,其實不是我喜歡打麻雀牌能夠贏過我的女子,而是因為我喜歡的那個女子她喜歡打麻雀牌。這麽說,你能明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