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京城裏, 最常見的就是無硝煙的戰争了。
平民百姓或許不是很能理解,不就是豆花吃甜吃鹹麽?你愛吃哪個吃哪個就是了,何苦白白的和銀子過不去, 沒事花這麽多錢買豆花砸票呢?
這豆花買這麽多,也吃不完不是。
可不管普通百姓們再怎麽不理解, 這場投票戰争還是愈演愈烈了。
“老爺, 您怎麽又買這麽多豆花回來, 最近別說我了, 就是家裏的下人看見這豆花都快反胃了。”一個打扮光鮮的夫人走上來, 臉上滿是不贊同。
這幾天,自家相公每天都要帶些豆花回來。就算這豆花味道還不錯,也架不住這天天吃啊。
“今天的豆花訂購完,鹹豆花的票數就已經追上甜豆花了。”中年男子摸着自己短短的胡須笑道,“放心,那些文人沒有什麽家底, 不可能繼續和我們拼的。呵, 等這件事結束以後, 老夫我一定要去那些酸儒面前好好說道說道。”
平時那些酸儒沒少在他面前說三道四, 這一次就讓他們好好看看他們兩者之間財力的差距。
呵, 以為會寫幾首詩就了不起了麽?
想到這裏,中年男子的心情就格外好,反而無比熱烈的期待着最終投票的到來。
嗯,也不剩幾天了。
“老爺,我昨兒個才聽人說, 似乎那些文人打算開個主題詩會,就在後天。他們會在詩會上邀請不少人,到時候寫的詩畫的畫都會競拍出去,所得銀兩全部用來做甜豆花的投票。”夫人輕聲說道。
這個法子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但無疑很多文人文官都樂意參加這樣的詩會。
對他們來說,要是出了好作品,無疑就是出名的機會,而且還能提高自己的身價。
比如在這一次詩會裏,一首詩達到了一百兩銀子的身價,那麽以後有人上門求字畫的時候,潤筆費肯定也不能低于一百兩吧。
文人最愛名氣,這樣的詩會又能提高名氣,又能借着支持甜豆花票數的名聲舉辦,他們怎麽會不願意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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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內部互相看不起的權貴們,文人們抱團的本事可高多了。
“什麽?他們居然敢玩這種花樣?”聽見自家夫人的話,男子愣了一下,“夫人,晚飯你先吃吧,我這就去國公家裏和國公好好商量商量。”
“行,老爺您去吧。”
文人弄的這一出無疑叫權貴們簡直氣的想要罵娘。
他們就搞不出這樣的東西來,就算搞出來,也沒有人捧場啊。權貴們能夠有幾個人能夠寫出像樣的詩作來的?
“這些酸儒,所圖必定不小。”一個權貴憤憤不平,“他們平時裏根本不舍得花錢,這一次砸這麽多錢買甜豆花,怎麽看怎麽不對。說不定,這背後就是他們搞的鬼。”
“可這豆花能搞出什麽來啊?”另一個權貴忍不住問道。
“那些文人別說是豆花了,就算是我們平時多用了一雙筷子都能上奏本罵我們奢侈,他們的後招肯定還藏着呢!”
“說的有理。”國公爺微微颔首,“衆所周知,我們京城的豆花想來是鹹的,這一次被這些文人硬生生将甜豆花給捧上來了。不說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可一旦甜豆花真的上位,那麽在外人的眼中,無疑就是我們在這小小的吃食上都輸了人家一籌。到時候,這話就說的不好聽了。”
“哪裏需要等到以後?我現在就聽見了。坊間傳言,說我們這些人看似繁花似錦,但其實烈火烹油。不然怎麽會連碗豆花都買不起?要是以後京城真的全部賣甜豆花,那就是我們的失敗!”
“這種傳言,我也聽過……”
“不瞞你說,就連我那五歲的小女兒前日還在問我,這豆花到底是甜還是鹹?哎,我都回答不出來。”
……
衆人這麽你一言我一句的,氣氛瞬間就炒熱了起來。
豆花事小,面子事大。
他們吃什麽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和那些文人們反着來就是了!
“罷了。”國公招招手,示意大家冷靜下來,“他們搞他們的詩會,我們弄我們的。恰好,我府上的荷花即将開放,我那老妻打算弄一個花會,到時候我們也可借女眷之名去購買鹹豆花。”
“這……也可。”
“可也。”
“還是國公英明,那就但憑國公吩咐。”
文人那邊就更簡單了。
他們說好了要做詩會,那麽在詩會之前他們就已經開始閉門不出,不斷的寫詩詞畫畫,就等着在詩會上一鳴驚人。
到時候,自然是名利雙收。
對于文官們來說,就更加簡單了。
他們都能想象那些權貴們知道甜豆花贏了之後的臉色了,哈哈哈。
東宮。
“阿恒,真沒想到,只是賣豆花,就能賺這麽多銀子。”太子妃看着張掌櫃送上來的賬本,幾乎不敢相信。
光是晉江閣和這張記豆花送來的銀子,就足夠他們這兩年的花銷了。要是再這麽下去,他們東宮財力不足的問題馬上就要迎刃而解了。
商賈之事如此賺錢,怪不得那麽多人棄農從商,不是沒有原因的。
“娘娘,這只是前期熱烈罷了,後面恐怕就不會這麽賺錢了,不過向來維持收入平衡還是沒有問題的。”
不管這鹹豆花是輸是贏,可以後進京的人必然都會知道有這麽一場鬥争,會想要到張記豆花品嘗一番。
一年的廣告效應還是可以維持的。
“也是。”太子妃點點頭,“是本宮想岔了。不過阿恒,這商賈之事雖然賺錢,可你也要記住不能太将心思放在這上面,知道麽?”
“是。”
“太子昨日來了與我說,已經為你看好了一個官職,等這一次豆花事情結束之後,便會上請陛下為你加官。你的聰明才智不能僅僅放在這些賺錢的事情上面,要看的更遠才行,”太子妃微笑着看着陳煥之,“不過這一次你還是做得很好。”
“娘娘教誨,銘記于心。”
“哦,對了。”太子妃說完這些事情之後,也有些興致勃勃的看向陳煥之,“你覺得這一次的豆花,到底是鹹的會贏還是甜的會贏?”
“這……”陳煥之思考了片刻,還是搖搖頭,“不到最後,還未可知。”
京城裏已經有賭坊開始為了這一次的豆花之争下注了。
目前鹹甜豆花的比率是一比一點五。
對于廣大的京城人士來說,還是鹹豆花的贏面更高。
“我覺得還是要下注在甜豆花上。”一名賭徒直接将錢拍在桌子上,“主題詩會一開,甜豆花的銷量一定遙遙領先。”
“那可未必,國公府似乎也要開花會。”
“花會不過是些女眷來參加,有什麽了不起?”
“那也不是一般的女眷啊。人家女眷的一對耳環,就是你全部身家了。”
豆花之争迅速的發酵了起來。
茶館的人也不怎麽聽說書了,說來說去也還會在說這鹹甜豆花的事情。
一夜之間,好像京城裏的大街小巷都在說這個消息,比之前的麻雀牌還要更加紅火。
麻雀牌的流傳主要還是在那些權貴家的女眷圈子裏,普通女眷每日光是家務活就忙不過來,哪裏還會有時間去玩這些個牌?但是豆花卻是人人都吃過的,就算是路邊的乞丐,也能跟着說上兩句。
雖然這一次的投票是上層人士的較量,但是這一場投票鬧出來的風波,卻幾乎是人人參與。
就連皇宮裏,也有不少人在讨論這件事。
“德福,你說這小小的豆花都能讓他們吵的不可開交,怪不得每一次上朝,他們都是互相看不過眼,整天吵吵吵的。”
大闫朝的皇帝是個看起來十分精明的人。
他年輕的時候也頗有幾分英俊,也玩弄的一手好帝王心術,将文武百官都降服的服服帖帖的。只是年紀大了之後,原本有些嚴苛的面相就顯得更加刻薄了。
有時候,皇帝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再看看那些風華正茂的兒子們,心裏便越發不是滋味。
他們一個個的,都盼着朕早點死,好坐上這個位子,全都是不孝子!
“有陛下在,官員們再吵也不敢煩您。”名為德福的太監在邊上輕聲回答道。
“他們倒是敢來煩朕!”皇帝冷笑了一聲,“不過是些傻瓜罷了,你看着朝中那些上了年紀的老狐貍,有哪個摻和進去了?”
“可能是這些老大人穩重。”
“哈哈,穩重?他們不摻和也不阻止,純粹看戲,是等着坐收漁翁之利呢。”皇帝譏諷的笑了幾聲,“倒是太子,令朕刮目相看,沒想到他能放手陳煥之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德福在邊上不說話了。
平時陪陛下說點什麽還好,可一旦牽扯到太子,他就不敢多說了。
他知道很多人都以為陛下是年紀老了辦事也糊塗了,可德福知道陛下是半點都不糊塗,反而越老越精了。
很多事情,陛下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去管而已。
陛下給很多事情劃了線,只要不過線,就什麽都好說,可一旦過了線,敢伸爪子的人就都要被剁掉。
“陳家倒是生了個好兒子。”皇帝将奏折放在書桌上,轉頭吩咐道,“今日也給朕上兩小碗豆花吧,鹹甜都要。”
“是。”德福點了點頭,回頭吩咐身邊的小太監去禦膳房傳話了。
“太子倒是想要将陳煥之放在禮部去。不過依朕看,陳家小子倒是個當戶部尚書的料子,還是将他放戶部去吧。”
張記豆花。
“陳公子,陳公子?”張掌櫃最近這幾天連做夢都是做豆花了,可是陳公子卻還在包廂裏沒有出來。
哎。
“掌櫃的,你別急,公子喜歡一個人呆着,等會兒就出來了。”陳煥之身邊的小厮笑了一聲,“你還是去做豆花吧。”
“豆花已經來不及做了。我昨日就登了牌子,說我的豆花供應不上了。可是這些客人說豆花可以先賒欠着,先将琉璃碗擺上去才是正經。”
可憐張掌櫃也沒有想過,這“買珠還椟”的故事真的會在他身上發生啊。
買了豆花不要吃,反而只顧着給豆花投票、
這種方式居然還引來一大堆人追捧,大家都說不要吃豆花了,先記賬,先将琉璃碗擺上去,白白的給他送銀子。
張掌櫃第一次覺得這銀子燙手。
雖然一碗豆花賣二兩也和明搶沒區別,但好歹也有一層遮羞布不是?
張掌櫃自認自己就是個升鬥小民,這銀子拿着他真的燙手,只好在這個時候重新求助陳煥之。
可陳公子他在包廂裏呆着不許人進去。
包廂裏的陳煥之偷偷打開窗,讓董長陽看的更加清楚。
“現在,張掌櫃八成在急的跳腳吧,他可能沒有試過這麽賺錢的方法。”陳煥之忍不住笑了起來,“在此之前,我也覺得這種事情聽起來很是異想天開。”
“就是這樣啦。”董長陽安慰了一句,“你是不知道當時我們看《超級女聲》的盛況,那才叫一個厲害。一條短信就收一塊錢,聽說有人為了投票,一口氣就刷各種電話卡,砸幾十萬幾百萬的大有人在,你們這才哪到哪兒。”
投票,PK什麽的,本來就很容易戳到大衆的點啊。
再說了,還是在娛樂方式極度缺乏的古代,這種事情肯定一堆人要湊熱鬧的。
“等會兒我就出去和張掌櫃說一說,安安他的心。”陳煥之對董長陽的世界有些向往,他越來越想要知道長陽生活的世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了。
麻将也好,鹹甜豆花也好,在他看來都是以前從來沒有人弄過的,弄出來的反響也相當驚人,可是在長陽看來,就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在長陽的世界,一定很有趣不會無聊吧。
“我也有點想要等最後投票的那一天,不知道你們這裏會是什麽樣的情況。”董長陽笑道,“對了,陳大哥,你訂好位置沒有?”
“早就訂好了。”陳煥之微微颔首,“別說我,你呢,你最近的補習班還好麽?”
“唔,送了蛇羹以後,劉習好就乖了點,不過上課還是經常睡覺,我得想個辦法讓他好好聽課。”董長陽想起劉習好的媽媽沒事就一個電話過來詢問兒子學習,就覺得自己拿着的補習費有些恪手。
“長陽,想要制敵取勝的話,就要攻擊他的弱點。”陳煥之突然說道,“要麽威逼,要麽利誘,看你選哪一種了。”
哎哎,需要這麽嚴重的麽?
董長陽眨眨眼,似乎有些承受不來。
“長陽,你可不能心軟。你是老師,不是他的朋友。”陳煥之循循善誘道,“你的學生如今也不過十五,他和你不一樣,明顯心智還是小孩子,世界非黑即白的。你能做的,不過是履行自己的職責而已。至于他怎麽想你,等他長大了自然會明白你的好了。”
“好,好像是這個理。”可董長陽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可我們年紀差不多大,真的不用搞好關系麽?”
“不需要。”陳煥之察覺到自己回答的有點快,連忙調整了一下,“你們現在是師生關系,不是朋友關系,要打好關系,等暑假過去了不遲。”
“也對。”董長陽點點頭,“那他媽媽明天打電話來的事情,我去問問他讨厭什麽喜歡什麽,也好對症下藥,一定讓他好好學習!”
“沒錯,就是這樣。”陳煥之總算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