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是的, 京城裏的人都覺得這張掌櫃估計是被哪個狐貍精給迷上了, 才會幹出這麽色令智昏的事情來。
張掌櫃是有苦說不出。
這幾天, 天天都有生意對手上門, 話裏話外都是想要收購他酒樓的意思。
用這些人的話說,就是與其看着張掌櫃将酒樓改豆花店折的血本無歸,還不如他們收購了當做點善事積德呢。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 氣的張掌櫃差點沒一口氣暈過去,最後還是忍住了用掃帚趕他們出去的打算, 客客氣氣的将他們請了出去。
“掌櫃, 您別生氣。”幾個小二不約而同的上來關心掌櫃的,就怕萬一掌櫃的氣出個好歹來他們連月錢都拿不着不說還得吃官司。
“我氣什麽?”張掌櫃口是心非道, “你看着吧,等以後我這酒樓, 不,我這豆花店紅火以後, 我一定讓他們将今天說的話都給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吞回去!”
幾個小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他們掌櫃可能真的是被氣昏頭了。
這哪裏是能紅火的樣子喲?
“看什麽看,看什麽看, 趕緊去工作去!”張掌櫃催促道,“等會兒木工師傅們就來了, 我們要徹底重裝, 重裝懂麽?”
“好的好的。”
“我這就去。”
小二們趕緊去搬東西去了。
酒樓裏有不少華而不實的擺設,作為酒樓是必備品,但若只是一個豆花店就完全不需要了。
“你們說啊, 這張掌櫃到底得的什麽病啊?”
“不好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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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他真的将酒樓裏的家具都搬走了要弄豆花店呢?”
“是的是的,我也看見他和人買豆子了。”
“好好的一個人啊……”
談論者之中不乏同情的,有些甚至還想要去幫忙請個大夫給張掌櫃給看看。
但不得不說,因為京城最近都沒有什麽大八卦,張掌櫃這個事兒又顯得格外匪夷所思,加上那些說書的還将這件事直接變成了故事,因此目前來說,噱頭是足足的。
用現代的話來說,只要有話題度,那黑紅也是紅嘛。
李無為喝完了茶,将這個所謂張掌櫃的事情弄明白之後,雖然還沒有見到陳煥之,但是心裏已經認定這是陳煥之搞的鬼了。
凡事沒有這麽巧的。
張掌櫃前些日子才到他這裏給他做了一個月的飯拿了推薦信去找陳煥之,轉眼就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種手法,也就陳煥之那個小狐貍能搞得出來。
李無為打開扇子,遮住了自己笑的得意的臉。
雖然還沒有正式拜師,但外界傳言這陳煥之已經是自己徒弟了。
他這一次來,一定要将這個名分給坐實了。
這陳煥之一旦進入官場,說不定要萬世留名,他這個當老師的還能跟着蹭一蹭徒弟的名氣,想想就讓他激動。
趁着別的老家夥沒有見到陳煥之之前,他得先下手為強啊。
陳煥之在東宮裏和太子和太子妃兩人聊得十分盡興。
因為涉及到的事情比較大,因此連郡主都沒能進來旁聽,總共也就他們三個人知道。
“阿恒,果然當初選你做伴讀是對的。”太子妃的身體看起來比以往好了不少,據她自己說是因為沒事和人打打牌,心情松快導致的。
太子因為身份原因,身邊總有幾個出身世家的側妃。
側妃平日裏見太子妃身體不好,有些嚣張,太子妃也不好處置的太過分,免得被人說她身體差又不容人。
這憋得久了,心情自然不好。
不過有了麻雀牌之後,太子妃沒事就拉着這些側妃來幾把。太子妃心算能力過人,又會察言觀色,和長陽打牌是一個類型,因此十次下來有九次都是贏得。
這麽打了幾天下來,那些側妃頭上都光溜溜的,珠寶首飾全部都被太子妃贏走了。
贏就贏吧,太子妃還說将這些贏來的首飾捐出來設立什麽濟慈院,收養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寡老人什麽的,讓這些企圖去太子面前撒嬌弄癡将首飾從太子妃那裏讨回來的側妃們都不敢說話了。
這理由太冠名堂皇了,她們沒法要回來。
如此一來,她們頓時不敢造次了。
要不太子妃怕是能夠将她們身邊的體己全部贏走,她們還想要體體面面的出去見人呢!
心情一好,這身體自然就好了。
“太子妃謬贊了。”陳煥之謙虛應道,“只是雕蟲小技而已。如果臣不能進入朝堂幫助殿下,只能用些旁門左道的功夫,還請太子妃不要見笑才是。”
“怎麽會?”太子妃倒是不介意這個,“我和太子從小看着你長大,當你是半個兒子也不為過。如今見到你不惜以身犯險為太子辦事,哪裏會笑你?”
在太子妃看來,陳煥之貴族出身,又是京城裏受人追捧的大家公子,願意放下手段去做這些商賈之事,甚至違背他以前的原則去做這樣挑撥離間的事情,陳煥之心裏一定更加不好過。
這麽一想,太子妃就只有心疼的。
如果自己兒子有陳煥之一半厲害,她以後也不用愁了。
“天色不早了,阿恒不如留在這裏與我們一同用膳。”太子見太子妃也有些累了,張口說道,“吃完了孤再派人送你回去。”
“多謝殿下。”
用膳的過程裏,陳煥之努力維持着笑容與郡主打交道,只是對郡主的邀請一一拒絕,最後才心累的離開了東宮。
嬌嬌郡主一年比一年纏人,他也覺得很累啊。
“母親,為什麽陳大哥總是躲着我?”郡主抱住太子妃的身體撒嬌,“我明明這麽喜歡他。”
“可能是你纏他纏的厲害了,你們差着輩分呢。”太子妃伸手戳了戳郡主的額頭,“別想了,以後我給你挑一個更好的。”
“母親又在騙人,放眼京城,除了父親,我沒有見到一個比陳大哥長得好看的男人。”郡主撇撇嘴道。
“這男人最要緊的是本事,看容貌做甚?”太子反駁道。
“父親騙人。”郡主可不會太給自己父親面子,“若是陳大哥面目醜陋,你肯定不會答應他做你的伴讀。”
太子被堵的沒話說了。
“不管騙不騙人,不過你不能再去糾纏阿恒了。”太子妃捏捏女兒的臉,“以前看你年紀小,我沒說你,現在你也是個大姑娘了,可不許再去糾纏人家。”
郡主還打算說點什麽,可是擡頭看見太子妃的臉色,又什麽都不敢說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她也不是不知道,陳大哥一直将她當後輩看的啊。
陳府。
“公子,您可回來了,老爺夫人和客人都在等你了。”幾個下人連忙迎了上來,直接端着盆來給他洗手的都有。
很明顯,這些人已經準備很久了,就等着他回來了。
“客人?”陳煥之愣了一下,“和爹娘一起在等我的客人?”
“正是。”
居然還有這樣的客人麽?
陳煥之腦海裏閃過好幾個人名,心情有些糟糕。
只要不是媒人,是什麽人都好啊。
這麽想着的陳煥之,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走進家中客廳,看見李無為扇着扇子和他招手。
陳煥之:……
他現在覺得有個媒人來也不是什麽壞事。
媒人能打發,但是李無為可輕易打發不了。
心裏是這麽想着的,但是見到李無為過來的時候,陳煥之還是以後輩的禮節恭敬的行禮。
李無為雖然性格豪放,但言出必行說到做到,這一點還是很讓人有好感的。
“不必多禮。”李無為越看越覺得這徒弟一定要收,心情別提多好了。
陳父的心情更好。
李無為雖然沒有在朝廷裏做官,但是他是大闫朝數一數二的名士,人脈之廣難以計量。
當初他将陳煥之送到李無為那裏,也不能說心裏沒有存想要兒子拜在他名下的心思。
如今李無為主動登門,說要收陳煥之當徒弟,陳父簡直高興的想要放鞭炮,還是忍住了心裏的激動,和妻子一起等着兒子回來。
陳煥之坐在了下位。
“不知道李先生登門,所為何事?”陳煥之問道。
“唔,也不是什麽大事。”李無為将扇子收了起來,“只是許久未見你父親,上次到晉江閣也是來去匆匆,不能拜訪,所以這一次便抽空來了。”
陳煥之轉頭看見父親,見父親臉色顯出幾分喜色,越發覺得古怪,“爹你似乎有話要說?”
“咳咳,也沒有什麽。”陳父努力給兒子使了個眼色,“兒啊,李兄與我也算是多年的交情。只是李兄并無子嗣,也沒有收過徒弟,為父想來想去,只好借着一點交情,厚着臉皮和李兄談了談。我兒,你還不拜師?”
最好立刻就将師父茶遞上去才好。
陳父使勁眨眼,讓兒子機靈點。
李無為微笑着看着陳煥之,也是一臉的泰然自若。
他第一次張口說要收徒弟,不可能有人會拒絕他的。
要是以前的陳煥之,肯定毫不猶豫就跪下喊師父了。
只是現在嘛,陳煥之想的要更多點。
毋庸置疑,拜李無為為師,好處一眼可見。他雖然不在朝堂,但影響力甚大。當了他的徒弟,不但容易有好名聲,而且以後還多了一道護身符。
大闫朝對于名士可是十分敬重的。
可問題是,陳煥之不想這麽簡單的拜師。
倒也不是他看不上李無為,相反,他其實對李無為還挺有好感的。
只是他注定是要幫助太子登上皇位的,事情若是成了,自然千好萬好,可萬一有什麽事情,李無為畢竟是個沒有官職的文人,容易被牽連。
而且現在陳煥之也有察覺到因為收到長陽的影響,自己的做事方式似乎和這個時代推崇的東西大相徑庭。
父母畢竟是血親,還會原諒陳煥之的任性。
但是李無為不喜朝堂之事,也不願插手鬥争,何故平白無故将人給卷起來呢?
陳煥之陷入了沉思。
李無為等了等,也沒有等到陳煥之跪地拜師,臉色也有些難看了,“世侄如此糾結,莫非是看不上老夫麽?”
“并非如此。”陳煥之也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考慮或許是傷了李無為的心了,幹脆直接将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先生本事,煥之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只是煥之身為太子伴讀,日後必定要在朝堂上樹敵無數,先生既然想要閑雲野鶴的當個隐士,若是當了我的師父,恐怕……”
聽見陳煥之這麽說,李無為的臉色瞬間多雲轉晴。
“我還當什麽,原來就這點事。”李無為不在意的擺擺手,“自保的本事老夫還是有的,你當我活了這麽多年是白活的不成?”
“敢問先生,想要拜先生為師的人如過江之鲫,不知先生為何選我?”
“想要拜我為師的人雖然多,但是能夠在牌桌上贏的我血本無歸的人就你一個。”李無為一臉苦惱的說道,“這要是收了你當徒弟,我還能安慰自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你以後拜了其他人為師。這說出去我輸給了同輩中人的徒弟,這得多丢人。”
他李無為只有将同輩人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沒有長了輩分結果還被後浪拍死的。
這理由還真是充分啊。
陳煥之見狀,便也不再猶豫。
當時他是和長陽一起贏的,兩個人一起辛苦得來的勝利他不會就這麽輕易放手。
“徒兒拜見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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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陽,幫我家孩子輔導輔導吧,價格好說啊。”
“我家孩子明年就要中考了,今年重點高中的分數又比去年高了。”
“長陽,價格好商量啊,我家孩子也麻煩你了。”
……
中考成績正式出來的那一刻,董長陽就被有孩子的街坊們給圍住了。
這可是實打實的中考狀元。
拔尖考試什麽的畢竟只是小範圍內被家長們知道的,家長們承認的更多的還是這一次全市範圍內的考試成績。
而董長陽成為了狀元,這身價立刻就提上去了。
那些教輔書籍來找董長陽打廣告什麽的就先不說了,光是邊上這些希望請董長陽來給自家孩子輔導的街坊們就不好拒絕。
大家都是鄰居,而且或多或少也幫了董長陽不少,現在讓董長陽拒絕他們也玄。可要是答應了一個,那其他的人就都得答應。
最後,還是街道辦主任将董長陽解救了出來。
街道辦主任給出來的回答很是簡單。
輔導可以,但是不能一對一輔導,畢竟有這麽多家長都在等着,不能為一個孩子開小竈。
所以幹脆由長陽開一個小型的輔導班,每天給孩子們輔導半天,價格按照市場價來算。
“原本長陽中考狀元的價格肯定要比市場價高一倍以上的,但考慮到大家都是街坊鄰居,就按照市場價來。”主任轉頭看向董長陽,“兩個月的暑假時間,每周六日休息,每天上半天課,單日上語數外,雙日上物理化,你看可以麽?”
董長陽想了想,自己也沒有什麽要做的事情,下午可以和陳煥之一起學畫畫,上午輔導的話也還行。
“可以是可以,可是教室什麽的……”
“我們街上有活動室,你一個月就照常給租金就行了。”主任拍拍手,“好了,暫時就這樣,想要報名的人可以到我這裏來,看你孩子是想要輔導單日還是雙日,還是都要上。”
街道主任将最麻煩的工作都接過手了。
如果是長陽自己來收錢,說不定就有幾個家長臉皮厚想要打折或者幹脆不給錢什麽的。
董長陽知道主任這是在幫自己忙,只能投給街道辦主任一個感激的眼神。
家長們聽見這話,也不好意思說別的了。
街道辦主任這個名頭對他們來說還是有點震懾力的。
“要報名的跟我來吧,這兩天可以讓你們報名交錢,第三天就算了。人來的太多,長陽也教不過來。”
“好的好的,主任,我家孩子各門功課都一般,我要都報了。”
“我也是我也是。”
夜晚,董長陽買了點吃食和禮物去街道辦主任家裏了。
主任一直幫了她這麽多,她拿點禮物來是應該的。
“是長陽啊,進來吧。”街道辦主任見到董長陽,也沒有多說什麽,禮物也收了。
這樣會讓董長陽安心一點。
“主任,那個……”
“補習班的事情你放心。”沈主任直接說道,“只報一種的,一個學生收兩千塊,單雙日都要上的就一個人收三千五百塊,你覺得怎麽樣?”
“哎,是不是有點高?”
“不高了,外面都是這個價。”沈主任緩緩搖頭,“兩個月呢,不過就是來報名的人大概不會很多,我估計二十個最多了。鄰居們不會告訴別人你在開這個輔導班的,都怕和自己的孩子争。”
“人少點才好,多了我才是管不了,我年紀和他們差不多大,他們估計也不會服我管。”董長陽說道。
“不過就算只有二十個人,他們交的補習費也足夠讓你湊夠上大學的費用了。”沈主任認真的看着董長陽說道,“不過我也是瞎擔心,如果你能在高考中考出好成績,你那個私立高中有錢,獎學金不會少你的,我們縣政府也能幫你申請一筆狀元基金。”
“高中和初中不一樣。”董長陽可沒有自信到自己在高考裏還能拿下前幾名。不過如果是藝術生裏,或許還有希望些。
“不過你能拷出來,就不用擔心以後了。”沈主任看着董長陽嘆氣道,“一轉眼你都快成年了。上了高中的話,你就只有寒暑假能回來了。”
董長陽沉默了一會兒,眼眶也有些濕潤,“沈主任,這些年你幫了我很多,我真的……”
“其實也不是白白幫你的。”沈主任打斷了董長陽的話。
“啊?”董長陽有些愣神。
“我兒子不是在國外留學麽?”沈主任看着董長陽說道,“他成績一般,高考只考了專科,二本線都上不去,複讀都沒有用,我們家是砸鍋賣鐵都想要送他去國外鍍個金回來。但是你也知道,國外的大學沒有那麽好申請,就算申請到了,日常生活也會有很多困難。”
董長陽愣在那裏,她意識到了沈主任想要說什麽。
“這是我和你媽媽的約定。”沈主任知道自己的話說出來會在董長陽心裏留下什麽樣的印象,但是董長陽已經中考完了,也已經十六歲了,可以知道這件事了。
她能幫董長陽的,也就到她高中為止。
畢竟她也只是一個小小的街道辦主任而已,董長陽天天回家還好,如果在高中寄宿,她什麽都做不了。
“你媽媽在國外嫁了人,她原本以為你爸爸會好好照顧你的,沒想到你爸爸去得早……”
如果董長陽年紀小一點,想要找個收養她的家庭還是很容易的,關鍵是她父親去世的時候她就已經十三歲了。
“你媽媽雖然不能來接你,但她還是很關心你的。她找了很多朋友才拿到我的電話,後來又主動詢問她又沒有什麽能幫得到我的,這才有了我們的約定。她不敢給你太多錢,怕你身上有太多錢會被別人盯上。十三中那邊,她也捐了錢,她以前的班主任就是十三中現在的教導主任……”
沈主任還說了很多一些別的事情,但是董長陽其實沒有怎麽聽進去。
就算聽不清楚也大概也知道她想要表達什麽意思。
董長陽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家,腦子有些混亂。
陳煥之拜了李無為當師父這件事讓陳府上下都十分高興,陳父甚至難得的請了假,夜晚要和李無為喝個痛快,李無為也奉陪。
陳煥之是好不容易趁着師父和父親有點醉意之後才溜走的。
他可拼不過這兩個人的酒量。
陳煥之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和長陽見面了。
他也想要和長陽分享一下他的喜悅,畢竟李無為是他們兩個聯手贏下來的,這份功勞應該是由他和長陽一起享受才對。
剛點完香,陳煥之就看見了董長陽紅腫的雙眼。
哭……哭了?
陳煥之有些手足無措,他認識長陽這麽久,從來沒有見她哭過。
“長……長陽,你怎麽哭了,是不是誰欺負你?”
“陳大哥,你說,如果她真的關心我的話,為什麽不敢從國外回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