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進宮
林舒曼呆愣愣地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興陽公主見狀,以為自己言語有些失當了,畢竟年輕人面皮薄嘛,便繼續道,“你和姐姐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去央求母後的時候,怎麽沒見你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央求……林舒曼努力去幻想着靳霄這般狠厲執擰人物,撒嬌央求的模樣,實在想象不到該是如何一般場景。腦海裏只浮現出一直猛虎突然在地上打滾,伸着舌頭搖頭晃腦的樣子。
嗯,嘴角應該還淌着口水。
想到這,林舒曼登時打了個寒顫,咦,太惡心了。不過惡心歸惡心,一想到這人為了她而去央求皇後娘娘,還特意設下如此酒宴,林舒曼便半是暖心,半是驚訝不已了。
她跟在興陽公主身後,仔仔細細思量起自己究竟何時與靳霄相識的,又是如何莫名其妙走進他的心裏的?惹得興陽公主大為光火,怒道,“都說有了媳婦忘了娘,你這媳婦八字沒一撇呢,就魂不守舍的,連姐姐的話都不聽了。”
林舒曼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是真的打心眼裏關心自己的弟弟。這讓林舒曼不免唏噓,如今的她就是“靳霄”了,她需要活讓“靳霄”活下去,讓“林舒曼”活下去,同樣,她也希望眼前的女人,活下去。
想到這,林舒曼開口道,“姐姐,還要麻煩你一個事情。我與舒曼之間,需要父皇賜婚。”
興陽公主一愣,“這我知道啊,母後應允的事情,父皇不會不答應的。”
林舒曼繼續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能不能再快一點。”
興陽公主嘴角含笑,“急成這個樣子?平日裏看你不茍言笑的,竟……”
林舒曼低下頭,湊到興陽公主跟前,低語道,“我與她……已發生實質,若不快些,怕……日後生變。”
若不是林舒曼現在急需靳霄的幫助,急切地需要他來到自己身邊,她說什麽也不會以此為理由央求興陽公主的。此時的興陽公主雖然比靳霄大上兩歲,但仍舊是未出閣的姑娘,弟弟猛然間與她說起這男女之事,登時便臊得興陽臉紅心跳。
興陽嗔罵了自己這不争氣的弟弟幾句,便紅着臉離開了。臨走時,還是不忍心,道,“這事兒包在姐姐身上了,若那姑娘真有了身孕,傳出去可就不好了。”
林舒曼躺在東宮的軟塌之上,近乎于一夜無眠。想着荒唐的前世,想着如今尴尬的局面,想着明天上朝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輾轉發側,一直快到天空即将泛起魚肚白,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可睡了沒多久,她便醒了。因為她明顯感受到了身體的異樣,她迷迷糊糊地起身向下看去,林舒曼登時差點哭出聲來,怎麽又……凸起了……
林舒曼上一世,雖然嫁為人婦,可端王靳邈卻始終只是将她當做花瓶一般擺設着。她也不了解男人早上這異動該怎麽辦。越是慌亂,就越沒辦法……林舒曼不由地想起上一世,被下了藥的靳霄,是如何忍住,不去碰林舒曼的呢?
不由地,心底生出一絲愧疚來。這麽多年,她都錯怪他了。
她此時此刻焦灼萬分,實在沒有辦法,她喚了一聲,內侍趕忙端來臉盆供她洗漱,林舒曼再顧不得其他,一頭紮進那臉盆當中,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小內侍登時吓得不輕,想要跪在地上求饒,可手中還得端着那臉盆不敢放下。
半晌,冷靜了許多的林舒曼揮了揮手,示意小內侍可以出去了。林舒曼眼見着他吓得魂飛魄散的樣子,心裏想笑,平日裏這陰鸷可怖的太子爺啊,究竟給這些下人們留下了多少心理陰影。
林舒曼見身體冷靜下來了,便正式起床穿衣服。一衆宮人簇擁而上,為“太子”更衣。林舒曼以為自己會等來一衆莺莺燕燕的宮女來,可進來的,都是些閹人內侍,全然沒有一個女人。
她大為不解,問道,“怎麽是你們幾個進來的?”
小內侍一愣,哆哆嗦嗦地回道,“太子爺,不是一直都是我們幾個伺候您更衣麽?您平日裏不許丫鬟們碰您的啊。”
林舒曼聽完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心底竟如同吃了糖蜜餞一般的甜膩。這一點上,靳霄倒是挺符合林舒曼心中的形象,冷若冰霜,潔身自好,就是有點不近人情。
不過高興歸高興,此時此刻的林舒曼雖然已然是男兒身,可內心裏還是一個溫柔恬靜的姑娘家。她還是不太适應被一群閹人伺候着,于是揮了揮手,好了你們出去吧,我自己穿就是了。
半柱香之後,穿完了繁瑣的太子朝服的林舒曼,被自己折騰出了一身汗。她仰天長嘆,“我做的這是什麽孽啊!”
整個早朝,林舒曼都保持着沉默,生怕自己那句話說錯了,露了餡。更怕那句話沒說好,影響了她的生存大計。
好在今天早朝,都只是些日常彙報,林舒曼倒也還聽得懂。散朝之後,皇帝将“太子”留了下來。
林舒曼站在洪武帝身邊,低垂着則眉眼,根本不敢看他。可她低眉順目的樣子,在洪武帝眼裏,卻是另外一番景象,只能輕嘆一口氣,問道,“你近日,可好?”
林舒曼聽到這句話,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身為皇父,問自己的兒子是否安好?而且言語之間,竟然還帶着試探性,仿佛是生怕眼前人發作一般。
洪武帝為什麽會與靳霄疏遠至此呢?
林舒曼趕緊拱手答道,“老父皇挂心,孩兒一切都好。”
“孩兒”兩字一出口,洪武帝便愣了一愣,這位戎馬倥偬的馬上皇帝,一生什麽樣的大場面沒有見過,卻被這輕飄飄的兩個字給俘獲了。他已經忘了多久了,靳霄沒有與他這般親昵地交談了,從來都只是自稱“臣”。
于是滿心感動的洪武帝心情大好,深不見底的玄色眸子裏都閃出了異樣的光彩,繼續道,“聽你母後說,你想要求娶林尚書家的嫡女?能跟朕說說,為什麽麽?”
這語氣堪稱卑微了,讓林舒曼不禁有些詫異,她趕忙恭敬地回答道,“因為林家嫡女溫柔娴靜,品行端莊,秀外慧中,與孩兒性情甚是相投,堪為良配。”
林舒曼一口氣說完這段話之後,本以為自己會緊張得要死,卻發現心裏舒坦極了。第一次可以如此明目張膽地自己誇自己,真爽。
洪武帝肯定不知道林舒曼內心這出獨角戲,只是滿意地點了點頭,“林擎英也是國之棟梁,他家的嫡女,定然錯不了。朕也希望你能趕緊添一位賢內助……”
說到這,洪武帝欲言又止。林舒曼按照常理推測,他應該是想說“趕緊再生一位世子”吧。可林舒曼見他斟酌再三最後沒有說出口的樣子,再加上今日種種,便知道了這父子二人在此時,已然開始離心。
這可對她的生存大計不是什麽好事兒,如果不能順利繼位,她這副軀體可就性命難保了。
林舒曼趕緊又恭敬拱手,“孩兒多謝父皇成全。”
洪武帝今日龍顏大悅,辦事的效率也快。林舒曼前腳剛離開,他便招來內侍,将賜婚的旨意拟好,命人傳下去了。
而林舒曼出了大殿,感覺自己雙腿都有些不聽使喚了。她站在長廊之中,極目遠眺,琉璃瓦,重檐頂,朱漆門……一個大殿接着一個大殿,一個寝宮連着一個寝宮。一眼望不到頭的不僅僅是高牆翠瓦,還有那前世嫁與帝王家的無盡辛酸。
重來一次,處境也沒好到哪兒去,直接生在帝王家了。
盡管滿腔悲戚,可林舒曼也理智地知道,此時不是悲春傷秋的好時候,她趕緊匆匆回了東宮,換下朝服,便又匆匆啓程,去了林府。她得趕緊想辦法把靳霄弄到自己身邊來,好搞清楚他究竟與洪武帝之間有什麽嫌隙。
林舒曼甫一下馬車,還沒進門,便隐約聽見林府之中鬧哄哄的聲音來。她眉頭一蹙,配上此時冷如冰窟的面容,更添幾分冷冽,她轉頭問向門人,“出什麽事了?”
門人并不識得太子殿下,再加上府中如今已然雞飛狗跳,根本沒心情回複他,只不耐煩地将眼前人往外一推,“公子莫要多問了,今日我們府上不見客人,您請回吧。”
林舒曼被門人一推,心底登時竄出一股子三昧真火來,她定睛一看,這門人她再熟悉不過,叫秦三,是她那繼母秦氏的一個已經出了五服的遠方親戚。仗着自己在家中有主母依靠,愈發放肆起來。
秦三也不知怎的了,眼前的這位面如冠玉,盛氣淩人的公子被他這麽一推,一雙鳳眼中冷若寒潭的眸子中更生幾分陰冷,宛若塞北寒冬的萬丈冰霜。
林舒曼嘴角勾了勾,輕蔑地哼出一句,“你這是在和本宮說話?”
說罷,她擡起一腳,直踹在那門人的心窩處,那人踉跄幾步,最終還是被門檻絆倒,大頭朝下地跌進了門裏去。
院子內的吵嚷聲仿佛都停滞了一刻,所有人都擡起頭,看向門外這位身量颀長的翩翩公子,愣住了神色。
唯有已經被一衆婆子拽着,分不得身,卻又拼死掙紮着的清瑤,一眼便認出了眼前人。
她早就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得像只小花貓了,可眼神中依然帶着決絕的狠厲。一見“太子殿下”站在身前,趕忙踹開鉗制住她的婆子,沖上去,跪在“太子殿下”的腳邊。
凄厲地哭喊道,“太子殿下,您要我為我家小姐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