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回見到整天梨渦淺淺,笑意盈盈的郡主哭
吩咐。
“王媽媽,你一會在我那些沒用過的衣服,首飾,各種脂粉裏挑揀出最好的來。等晚上休息時,我親自給郡主她送過去,畢竟她是表哥的客人。我作為主人該好好招待才是。”
內宅裏過了幾十年的嬷嬷馬上反應過來小姐的意思,拍手一笑。
“好小姐,這才是大家的氣度。嬷嬷馬上就去辦!”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想的太多的王雲岚小姐和若棠終将一聚,不過過程,結局都不太美妙,哈哈!
☆、第 68 章
長長的隊伍裏,個人心事不同,可能安然而睡的也只有若棠一個了。
沉沉的一覺醒來,睜開眼,晃晃蕩蕩的馬車裏漆黑一片,看來是晚上了。
緩了緩神,細心傾聽了會,她才起身。
剛一下榻,外面傳來陌生的清脆女聲恭敬請示。
“郡主,您醒了嗎?奴婢是侯爺吩咐暫時伺候您的丫頭青桐,方便奴婢進來嗎?”
蕭策,他給自己安排了婢女,好周全的心思啊!
思忖片刻,換上笑容的若棠開了口。“進來吧!”
十五六歲的丫頭青桐,五官并不很出色。不過勝在皮膚白淨,眉眼天生帶笑,看起來舒服又十分讨喜。
更難得的是機靈手巧,很對她的性子。
進了馬車,立馬掌燈,手腳利落的給若棠端溫水潤喉,拿熱毛巾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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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周到的伺候着她喝了,說是蕭策特意吩咐熬得潤肺補氣的甜湯。
等她坐好,漱完口又拿出個玉白瓷瓶來,恭敬舉起,眼睛彎成月牙,脆生生回禀。
“郡主,這是主子爺送過來的花油、清露,您連着騎馬趕路也累了,讓奴婢給您松散松散可好?”
真沒想到,蕭策對自己不僅上心還細心。這麽會就挑出個手巧機靈,會說話還投自己眼緣的丫頭過來。
看了看桌上幾個小瓷瓶,确實渾身酸痛的若棠從善如流接受了這份好意。仰靠在大迎枕上。
瓶子一打開,一絲清淡的冷梅香飄入鼻端,熟悉的很。
正是宮中貢品玉珍花露,她在家時王妃舅母每早都用來澤面。不過她不喜歡這微澀的所謂雅香,偏偏喜歡俗氣侵人,馥郁的薔薇香油。所以從不用的。
此時卻沒有那麽多講究了。
飽經兩天風雨的臉面到手指,被花露潤澤的十分舒服,長發也被香發散,幹梳的十分清爽。
看着跪坐在地氈,開始給自己按揉酸疼不已小腿的丫頭,若棠眼裏閃過微不可查玩味的光。
随手拿過本蕭策平時看的書,漫不經心翻着,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聊起天。
小丫頭到知情識趣,大部分都是若棠問上一句半句,這丫頭清楚的回上一大串。
聽着郡主話裏話外,淨問些侯爺,王府的事情。心裏早有猜測這位郡主可能是自己将來正主子的青桐,變着彎的誇獎着侯爺主子。
“咱們王府裏成人了8個姑娘,3位爺。侯爺不管是在府裏還是蕭家族裏都行三。
府裏的大爺是柳姨娘生的。二爺和三爺是王妃嫡親的。
還有五爺是王爺早年戰死沙場二弟的獨生兒子。一直被王爺養在身邊,疼愛縱容的比親身兒子還強些。
就是隊伍前騎白馬的,您見到了吧。
別看五爺那樣,可他最佩服,最聽我們家侯爺的話了。”
要娶含山郡主的蕭筬,遼東有名專門收集美人的纨绔嗎,當然知道。
于遼東王府的很多事,她在舅舅書房裏早就清楚了。很多陰私她比這小丫頭還要多知道幾分呢!
當年遼東王獨寵自己啓蒙老師的女兒柳姨娘。用各種冠冕堂皇的借口拖延婚禮,期間還不顧祖宗家法讓柳姨娘生了長女,長子。
直拖到王妃的表妹,當今太後成了皇後,他才大禮迎娶了正妻。
王府的庶出大爺蕭符比王妃的嫡長子蕭籌大了4歲。王妃和柳姨娘後來又間隔半月生下3,4兩個兒子。
蕭策就是老三。
之後,不知道什麽緣故。本來千嬌百寵,遼東王放在心尖尖上的柳姨娘被放到了莊子上。
傳聞是她因妒下毒謀害嫡子。不過王妃的兩個兒子雖然中毒卻都活了下來,她自己生的四子反而被毒死。
遼東王念她生育有功還有舊情,師恩,才沒答應王妃娘家的要求處死她,而是放在了相當偏遠的莊子上。
十數年過去,雖然柳姨娘生下的長子能幹非常,又生下2個很得王爺喜愛的孫子,她依然是個在莊子裏不得回府的姨娘。
不過遼東王對她的兒孫很不錯。眼下王府裏領兵的除了被封侯另有府邸的蕭策,就這長子獨領着兵掌權。
庶出長子在軍中很有些地位。所出的長孫也時常被遼東王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非常愛重。相比之下,兩個嫡子到是跟遼東王的感情十分淡薄。
王妃的嫡長子蕭籌雖然文采出衆,為人仁厚,身體卻很不好。
傳言是當年中毒的後遺症。騎馬拉弓都費勁,結婚五年還沒有生下一男半女。
至于蕭策,幼年因中毒遠離家中,十四歲封侯就在并州另立府邸,很少回遼東。跟父王的感情是敬重有餘親近不足。
所以這2年為着立世子的事情,王府裏暗流洶湧的很。
青桐的按摩該是專門學過,力度手勢相當不錯。見郡主還算滿意,她殷勤給若棠脫了靴,一點點細致的揉腳。
笑語盈盈自豪的誇耀着自己的主人。
“蕭家這些爺裏屬我們侯爺最厲害了。人才不說,功勞都是自己得來的。
他們都說了要不是侯爺堅辭,當初太後就給他封并州王了。”
若棠面上笑容燦爛,內裏卻冷笑連連。
太後當然恨不得封他了。遼東父子反目相殺,藩王們都自殺自滅光了對朝廷才好呢!
就是不知道,這一回宮變遼東會做出怎樣的部署,太後跟遼東王妃雖然是表姐妹,但只外祖父是同一個。
娘家一個姓劉一個姓王,相互間的利益卻大大不同。
何況遼東王妃是有自己親生兒子的!
加上太後對蕭策的追殺,要是遼東他們能跟大舅的益州在同一立場處事就萬事大吉了!
晚飯時間,隊伍簡短停駐。
車廂裏王雲岚看着桌上精心收拾出來,要以主人身份送給若棠的東西,想了又想,到底為了穩妥讓丫頭先去跟表哥說一聲。
大丫頭司琴親自去傳話,在輛馬車旁發現了正吩咐大嬷嬷事情的侯爺,她沒敢上前,停在十幾步遠處等待。
蕭策敲了敲馬鞭,細心吩咐嬷嬷。
“明天早上必要先趕出來一套,不必繡花,弄什麽特別的樣式,簡單大方就好。
白绫襪,靴子都不要硬底,她不喜歡的。
裏衣用三江雲緞,外衣也要輕薄舒服的料子......”
萬萬沒想到,一向英明神武,只關注天下大事的侯爺,會管這些穿衣打扮的女子閑物。傻眼的司琴一時有些接受無能。
好一會,見人就要走遠才追了上去。
“侯爺,小姐想着宜安郡主趕路匆忙,特意準備了些衣飾,脂粉,閨中精巧的小物想親自送過去,也正好陪她說說話。”
“不必。她那裏什麽也不缺。趕路本來就辛苦,多謝你們家小姐好意,讓她自己好好休息吧!”
聽着侯爺冷冰冰一句面上領情的話,深谙內宅之道的司琴心都涼了。
她那裏,你們家小姐,一句話,一個稱呼,親疏遠近傻子也聽出來了。
所謂趕路辛苦,其實是心疼郡主,不想讓她應酬小姐吧!
看着侯爺遠去的背影,為小姐前程滿心焦慮的司琴回身見大嬷嬷還沒走。反而眯着眼笑着看她。
忽的想到,小姐有王妃做靠,這些下人确定不了形勢前總會賣個好,意圖将來的。
心思一動走過去道:“大嬷嬷,晚飯時間了,您還忙着,辛苦了!”
有心多結條善緣的大嬷嬷笑道:“我們做奴才的有什麽辛苦不辛苦,能為主子效力就是福氣。
之前按吩咐把禦賜的香油,七仁膏一堆找出來,又給張廚子那送了些特別的肉蔬,剛才找出來七八種布料,不知道主子滿意那種。就過來問問。
果然,選出來的花素绫,浮光錦都不合心意,咱們奴才做事寧可被罵笨,還要多問才行。
不然自己多做些沒什麽,主子不舒服可是大錯了!”
明白她話裏暗示的意思後,心徹底寒透的司琴聲音都沉了。半響客氣道:“您老真是周到......
把衣袖都要揪破了的她磨磨蹭蹭半天,到底要站在小姐跟前。卻無論無何也不能把打聽來的事,侯爺的話表述的更委婉,更容易接受些。
盡管大丫頭把話說的磕磕拌拌,王雲岚還是聽懂了,不管字面上還是暗示下的意思。
摸了摸自己本來要送出去的匣子,看着桌面上剛才廚房送來,王府中非特別時候難見的煨三寶,無聲苦笑。
看着食盒裏一樣樣捧出來,顏色喜人的春日三鮮,用清水高湯燙過的嫩菜心......睡了一大覺,胃裏空空的若棠咽了咽口水。
時刻不忘做個忠心小奴婢的青桐,一邊往外端菜,一邊給侯爺主子表功。
“郡主,您看這八珍煨三寶,可費功夫了。是咱們府裏張廚子的拿手菜。府裏大宴的必備。
路上做本來不方便的,可主子在您剛睡下就吩咐他要精心準備了。裏面的鹿筋可費功夫了,現在看起來就軟糯入味。您嘗嘗。”
的确軟糯鮮香,若棠剛美美的吃了一口,就被打斷了。
蕭策又騎馬過來敲了敲車窗。
京都有變,他全力布防并州的同時還要兼顧遼東父親那邊,忙碌的好好吃頓飯的時間都不想耽誤。
卻還是飛蛾撲火本能般被馬車裏的人吸引。一會就要過去一趟。
剛才,他本來是想跟幕僚吃晚飯,順便商量事。可到底還是控制不住的過來了。
聽子出說郡主已經吃上飯了,面上明顯的帶出幾分失落。
可聽車廂裏機靈的青桐一句,“郡主剛動了一筷子,奴婢正愁說不好咱們遼東的菜式,招待不好貴客呢。”
又讓蕭策彎起眼睛,心裏美不可支。
北疆的菜肴材料做法同西南都大大不同。滋味醇厚,濃郁鮮香。到是很下飯。
也是腹內空空的蕭策一邊介紹菜式,一邊給她布菜。若棠自然投桃報李,給他換了公筷夾了塊魚。
順勢自己也來了塊大的,這魚外脆裏嫩,酸甜肥嫩真不錯。與西南比另有一番滋味。
蕭策之前不過吩咐了兩道特別的菜給廚房,要求晚餐豐盛精致。其餘都是廚子自我發揮,他剛才也沒有給若棠夾魚。
此時看她吃的津津有味,愣了愣,垂下眼簾吞了自己碟子裏的魚肉。
垂首跪坐的青桐,餘光看着從不吃魚的主子,白碟裏澆滿金燦糖醋汁的魚塊消失在唇間,心頭松口氣後,又重重沉了沉。
作者有話要說: 布丁這周還是日更,小天使們看在我這麽勤勞的份上,留言收藏下好不好啊!
☆、第 69 章
馬車中,若棠吃着遼東王府大廚難得的拿手菜,不遠的江邊碼頭裏,葉衡也在吃着當地的特色漁家大餐。
“這鍋貼魚餅可是我們江上的特色,看起來粗糙些,可吃起來是不是肉嫩餅香,滋味十足。”
俏麗如桃的女孩一邊盛湯,一邊笑盈盈的自誇。
咬了一口餅子,葉衡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同桌的李楠誇張的配合,一口湯下去,如喝了醇酒似的眯眼贊道:“香,确實香,尤其是桃花妹妹親手盛來,那更是香甜無比。”
盛湯的女孩被她逗得面上飛霞。桌子上首的瑛姑瞪了他一眼,卻也是含笑的。
李楠這個家夥,真算是員福将。帶着隊伍裏最好的十幾個精英跑出去小半天,狼狽的躲在江邊草棚避雨等着船,正遇見漢王府暗布小碼頭的漁船。
當即,取了傳信鳥用暗信傳了消息,将要啓程時,又碰到找了江湖朋友乘舟出來找郡主的瑛姑和葉衡。
幾個人商量後,雙重保障的安排了幾個功夫好手在水鷹幫的護衛下,快舟冒雨帶着信回返益州。
他自己帶着剩下的兄弟決定陪葉衡,瑛姑去找郡主。
眼下他們齊聚在大船上吃飯,等着水鷹幫,雷興镖行幾處傳回來的消息,商量着明天晚上的營救安排。
貓有貓道,鼠有鼠路。
平江上的地頭蛇們效率不錯。很快發現了若棠一行人的行蹤。
“報,鎮北侯的隊伍和遼東王府彙合後,車隊行過安峪鎮,不北上反而入了下沙道。”
下沙道?聽了這話,堂上的人都有些莫名。
不說這些江上的幫派,益州護衛們也都清楚,去往遼東的陸路不是這個方向。直達的碼頭也不在這裏。
平江雷鼠對這片熟悉,想了想三鼠擰了眉說出疑慮:“瑛姑,順着下沙再往前行一天,到是有兩個私人的碼頭。官府,江湖都插不上手的。”
如今看來十有八|九那就是遼東的暗樁了。
葉衡一口喝幹碗裏的魚湯,拿出地形圖鋪開。
認真打量一翻,他本跟郡主商量的是近翼州,入遼東必經碼頭相彙,那時候蕭策必然放松警惕,他們又有江上便利。
如今提前行動,郡主會不會做不足準備呢?思索片刻,他擡頭看着瑛姑目光沉沉。
知道他顧慮,也算了解若棠的瑛姑看了眼自己身邊的朋友們一口做了主。
“郡主主意穩着呢,必定會時刻謹慎等待時機。可以放心。至于行動,我們單打獨鬥功夫強,排兵布陣對付正規軍卻是不如你的很。眼下,你盡管安排,我們只管聽命就是。”
平江雷鼠最先表态,其他人也是相同的意思。
葉衡之前已經跟瑛姑私下詢問過這些幫派跟她的親近可信程度。當即也不猶豫,一一吩咐下去。
數百人分乘一艘中型船,幾十條小舟趁着夜色,搶先到江中部署準備守株待兔。
跟瑛姑同船而行的女子正是他們來時遇見的,名叫璐娘。她本是青雲門內門子弟,是瑛姑打小的師妹。
年輕時一步走錯,跟人逃出師門被抛棄後,帶着女兒加入了水鷹派謀生。
十年漂泊江上靠着押镖,偶爾打劫過日子。也收了幾個弟子。內心卻一直想要回到益州,重歸師門。
此時藏身在蘆葦蕩中,看着東方漸漸升起的明月,她是心裏冷一陣熱一陣。
雖然師姐瑛姑已經給她打了保票,但多年的夙願,她到底忍不住再次詢問。
“師姐,郡主能聽你的嗎?她在漢王前說話真的管用嗎?師伯已經給我除名,能在接受我還有這幾個弟子嗎?”
正打坐練功的瑛姑被打擾,無奈的睜開眼。
“放心,郡主是個恩怨分明的。這回你幫了大忙,她一定會還情。至于漢王跟前,她比那些兒子還受愛重,只要開口沒有被駁回過。
師傅心裏也惦着你,只要漢王說了,師伯肯定不敢不聽。”
嗯了一聲,璐娘看着甲板上正安排侍衛坐小舟巡查的葉衡問道:“師姐,他是你的入室弟子吧,我看那一手劍術盡得你的真傳,還有青出于藍的架勢。
你可真行,年輕時壓過所有師兄弟,培養出的徒弟更了得。
聽說還是戰場上百勝的将軍,看那指揮若定的氣度就不凡。師兄們這下可徹底服氣了吧!”
呵呵,瑛姑胸口郁悶不已的搖了搖頭否認。在師妹疑惑的眼神中,張了張嘴又閉上。
想到自己那個花了無數心血,十幾年培養出來只輕功還好的真真親傳的郡主弟子,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那丫頭要是武功有葉衡一半,如今還用費這麽多力氣,自己也能想辦法逃出來了。
也不知道她此刻處境如何,是不是自由的,有沒有吃飽穿暖。真讓人心焦。
明月東升,若棠給對面的蕭策夾了一塊茸菇,放下了自己的筷子。她吃了一碗飯,滿桌子每個菜嘗幾口就八分飽了。
在孫嬷嬷多年規律、嚴格教養下,很多習慣深入骨髓。包括養生的用餐,所以笑着謝過了對面男人的殷勤。
蕭策胃口也差不多了,把她給自己夾的菜吃了,也放下了碗。
丫頭青桐手腳麻利收拾好東西,拉開頂棚給車廂通風換氣,自己悄聲出去。
蕭策看若棠睡了一覺,紅潤的臉,粉粉的唇安心不少。
一路風雨交加,真擔心人會病在路上。
車裏的燈光暈黃溫暖,他舍不得離開。
又擔心她吃了飯就躺下,一會車行起來不舒服。剛想說下車走走,又想到她腿上的傷處。
正左右為難間,若棠忽然善解人意的主動開口問他,是否有興致手談一局。
巴不得從命的蕭策答應的聲調不自覺擡高三度,守在外的侍衛們聽了主子難得歡快的高聲,肅然不動。
車隊裏無數眼睛在黑暗掩映下直直盯着馬車一舉一動,心頭各有思量。
月落,日升。夕陽又沉。
吱嘎一聲,行進了兩天的馬車停住。聽見江水聲,若棠微微掀起簾子,看了看樹木掩映的碼頭,眸光一寒,暗道,看來到了。
果然寂靜的黑夜裏,傳來無數下馬的聲音。
“若若,可以下車了。”
想不到蕭策會親自來接自己。看了眼車前的大手,她嘟了下唇,輕輕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下了車。
外表不算華麗的3艘大船,停泊在不遠處的江面。
黑漆漆的夜裏,風中一群怪叫的鳥聲讨厭的很。若有所感的她借着轉身打量一遍,卻并沒有看出什麽。
思忖一瞬,還是決定謹慎為妙。
蕭策扶着她的手,借着侍衛高舉的燈小心往前走。
上跳板前,若棠在高高的臺階上停住腳步,遠眺西南方面露出憂愁哀傷之色。
跟在旁邊的蕭策看過來,知道她在看西南家鄉,在心裏嘆口氣,上前展開個溫暖的笑。
“怎麽了,不舒服?還是有什麽事?先上船在說好不好。”
必要拖延時間的若棠只把頭低低,不言不語。
看着不說話,一味低頭不語的可憐小人,蕭策腦子一轉,已經明了她所思所想,所難所苦。
猶豫了下,試着用早準備好的言辭哄勸說服她。
“若若,你知道的我們人不多。眼下的情形是不能分開的。我保證到了清陽,就讓人南下給你舅舅報信。
等他派人來接你,或者我回去安排好高手,再護送你回益州漢王府好不好?”
清陽就是她來時停泊修整,過花朝節時的大港。
北上龍江可直達遼東,西南而下正是益州方向。他這話真是滴水不漏。
面上愁苦的若棠心裏冷笑臉上卻不顯分毫。只把頭低到更深,用力的擠着眼睛。
半晌,見她依舊是靜默無語,腳步不動。
幾個前後舉燈,保護的侍衛,遠處等着安排人上船的幕僚們都已經皺緊了眉。暗自心口抱怨着。
已經到了船頭,還忸怩作态什麽?鬧什麽小性子,真是不顧大局的小女人。
一滴眼淚在寂靜的夜,終于啪嗒落在了青石板地面。
微微的響動,聽在蕭策耳朵裏如同驚雷,心口刀攪樣的發疼。自己又讓她哭了嗎?
他18歲,已經是成年男子的身形。而若棠不過是個花蕾未綻的小女孩。身高将将到他的胸口。
那一襲微大的男裝下,瘦削的柳肩聳動微顫,可憐極了。
情急則亂,這一滴淚讓一路狂喜的蕭策心跌入深谷。在也做不到冷靜,理智。
上前一步,小心捧起身前人的臉。
看着那一雙黑亮如寶石,本該笑意彎彎的眼睛裏,清透的淚光中帶着哀傷愁怨,也帶着不容錯識的了然清明。
若棠那張白蘭花一樣的面頰上滿是淚痕,下唇咬的幾乎咬出血來,齒痕深深的看着他。
蕭策知道,她心性比一般女子要堅毅的多,頭腦更是冰雪聰明,聽了自己的話并不會全信。
此刻一定是已經想到。也許跟他上船,此去遼東,将永不能在返益州。與親人此生恐怕在難相見,所以才傷心至此。
那些淚讓蕭策心疼的要死,卻也如何不會,不能,不肯放手的。
伸出手指,輕輕滑過櫻唇,不讓她再咬着下唇。帶着滿眼的憐惜,萬般的珍愛,輕聲許諾。
“抱歉,但是,你放心。這一生我不會再讓你受一絲一毫委屈的。我以性命,尊嚴起誓。”
想着把戲做到真真的若棠,并沒有聽出他那一個再字的特別。只哽咽的望着他,好像有話要說。嘴唇微翕又合上,如同一朵雨後海棠般,惹人心憐。
蕭策的心,都要讓這無聲的淚哭碎了!好像忘了周遭的一切。眼裏,心裏,只有這個時時刻刻,生生死死都挂在心上的人。
俯身過來,象擁着絕世珍寶般小心翼翼抱她在懷裏,輕拍。聲音柔的不像話。
“乖,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的錯,讓你難過了。以後我什麽都依着你,不讓你有一點不如意好不好。
乖,別哭了。”
江風帶着水汽刮過,那一群中原平江段特有的水鳥再次怪叫着劃過漆黑天幕。
靠在蕭策胸口的若棠耳朵微動,含淚的眸子裏,安心又驚喜的笑意嗖然閃過。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若棠和蕭策的這場互騙大戲就要落下帷幕了,想想小天使一邊倒的換男主呼聲,在看看蕭策手段用盡落得的下場,忽然覺得他很可憐怎麽辦?
☆、第 70 章
黑漆漆的夜幕,浪濤滾滾的江邊碼頭。
蕭策抱着懷裏無聲流淚的女人心口又酸又疼,卻還是咬緊牙關沒有松口。也哭不出來的若棠估計時間差不多了,終于半依偎着他上了船。
看着侯爺半扶半抱,又哄又求的把郡主最終帶上了船。靜立偷看,瞠目結舌的一群人半天也沒緩過勁來。
他們英明神武,殺伐果決的主子,竟然會如此伏低做小,柔聲細語的哄一個女子。
他們成熟持重,傲然凜冽的主子,竟然在大庭廣衆面前,做如此輕浮親昵的舉止。
江風再一次冷冷吹過,蕭策的頭號幕僚林宗鴻狠狠掐了下手心,壓下心頭亂跳,扭頭看了看同僚們臉上同樣的訝然神色,故作鎮定淡然的笑笑。
“咱們侯爺也到了慕少愛的年紀。百煉鋼化繞指柔,英雄美人當如是,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各位該欣喜,我們侯府就要有喜事。不久也許就要有小世子了!”
聽他一言,想到侯爺之前對所有女人不假辭色,他們的擔心焦慮。宜安郡主身後的勢力,一旦聯姻遼東能得到的利益,大夥都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只有遠處柳樹下,還未上船的王雲岚面色發白,眼神如冰。
她從來沒有想到,對人一向淡淡,對女人更是冷硬疏離的沙場戰神,有一天會卸下那一層防備的盔甲,毫無保護,用最柔軟的心去貼近溫暖他人。
人家的一滴淚,就會讓他方寸大亂。
忽然間,她想到了《桃花秘史》裏關于邵将軍和玉梳公主的後記。
男人疼愛女人是天生就會的,是一種雄性對于雌性追求呵護的本能。
他沒情趣,不用心,對你不夠好,不夠體貼溫柔,那只是因為他沒有那麽喜歡你,你不是他心口眼中的那個人罷了。
一旦遇到那個可以讓他奮不顧身的人,不管是高貴美麗的公主,還是毀容低賤的奴婢,他都會喜歡,憐愛到愛人撇一下嘴都能讓他的心碎了。
表哥如今是不是就是遇到了那個心口上喜歡的人。
就像邵江軍,不管當初愛人是公主還是女婢,都放不開,舍不下!
可表哥有了宜安,心裏眼裏在容不下別人,自己又該怎麽辦呢?
對于人品俊秀,才幹卓著。也沒有那些纨绔公子惡習的表哥,她這些年早就芳心暗許。
也一直相信姑母的話,以為自己早晚會嫁給他做并州的女主人。
所以不管什麽時候都對他關心入微,噓寒問暖。就算在京都王府,知道他半夜回來都提前起來,吩咐丫頭給他準備補湯。
聽說他喜歡英氣,率真的女孩,投其所好去學射箭,馬術。
胳膊腫了,手心裏磨出繭也忍耐的堅持。就想着有一天可以恩愛相偕。
可她這麽努力,怎麽就得不到一點回報。
這麽多年表哥他對自己都是表面客氣,其實冷漠。為什麽見了宜安郡主就都變了呢?他們才相識多久,為什麽這麽不公平?
自己的容色,品格,有哪一點比不上她的。
如今,看這情形,就算姑母親自逼着,表哥也不可能娶自己為正妻壓宜安郡主一頭的。
可做個沒有寵愛的側夫人,相敬如賓的敬愛都沒有,守着冰冷冷的空院子,任憑韶華空度,她又圖個什麽?
“小姐,小姐上船了。”司琴和兩個丫頭過來,扶着茫然為前程計較衡量的王雲岚一步步上了主船。
主人們都進了船艙,有條不紊的搬運聲響起。
若棠懂事的讓蕭策留在甲板上處理事務,讓青桐扶着自己回了房間。
船裏的待遇好多了。
臨窗的位置是撒花紅絨寬榻,書案上還擺着瓶新鮮的瑞香雪球,香爐裏焚着清雅的針蘭香。
在船倉裏坐了會,緩了緩神,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泡在半人高的沐桶裏讓熱水包裹着全身,舒服的她連連喟嘆。
拿起旁邊帶着薄荷香的雪白澡豆,細細搓洗了一遍,才痛快起身。換上丫頭青桐早給她準備好的新男裝。
聽說這是蕭策令繡娘們連夜趕制出來的,若棠故作害羞的點點頭。讓丫頭把另外兩套小心疊好收起來。
青桐見她不好意思,不敢打趣,笑容卻更深更真。
心裏想着以侯爺對郡主的用心,自己只要照顧盡心,将來的前程一定不錯。回身拿了大帕子給郡主輕柔的擦頭發,伺候的更加體貼周到。
所有的護衛都幫着搬行李,趕些寶馬上船。可行李實在多,還是耽誤了很長時間。
亂糟糟的碼頭上一群黑漆漆的水鳥飛過,傳來吱哇的怪叫。
正喝水的若棠驚疑不定的放下了茶盞側耳傾聽。呼啦啦的水鳥隔了會又一次循環。
早就有所覺察的她透過敞開的窗子,凝神望向夜空好久。才眉眼彎彎的坐到了床邊的矮榻上,雙腳在腳蹬上,輕快的動了起來。
若棠好胃口的把桌子上點心吃了幾塊,勒好腰帶,綁緊了靴子。用發帶又纏了幾圈頭發,精神十足的坐在窗口望向江面發呆。
青桐還摸不清新主人的脾氣,見她只看着江水不說話,也拒絕自己敲腿,擔心她是想家,也不敢多話。只規矩的陪在一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看見郡主嘴邊展開一個仿佛荷花初綻般清新的笑。
正疑惑郡主看到了什麽這麽開心,忽然聽到她對自己問話。
“青桐,現在什麽時辰了?”
“郡主,快醜時了。馬上就要起航了。”
哇哦!真是以逸待勞的好時機啊!
心裏贊了贊,若棠回身摘下一直帶着的銀熏球,突然情緒大好跟青桐親熱的聊起來。
“丫頭,猜猜,這是什麽香,你們北疆下雪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種凜冽氣息。”
上前兩步的青桐接過來聞了聞,驚喜道。
“郡主,這香味好好聞。真的象雪後清冷的風。不用燃的冷香,好奇特啊!這銀球也精致,您要不說我都看不出是從頂上打開的。”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邊笑邊說走進來的是蕭策。
見他一個人從窗口走過,直接進了房間。若棠起身施了一禮,露出個溫婉靜好的笑。
“我白天在馬車裏睡多了,無聊就跟青桐說會話。”
“說什麽呢?這麽熱鬧。我也聽聽。”
主子說話間,青桐已經機靈的退了下去,蕭策順勢坐在了她對面。
房間裏的大榻上只有兩人,若棠有些拘謹的半垂了頭,拿起手裏的香球遞過去,聲音低低。
“青桐,她誇我這個味道特別,樣式精致。”
接過來看了看,蕭策輕輕一按卡的一聲,香球一分兩半。
若棠透出驚訝,探身過去很有些孩子氣的問道:“你是怎麽找到機關的?這是舅舅特意給我找唐家定制的。一般人都找不到開處的!”
蕭策看她好奇探身說話間,恍然不覺已傾身在自己懷中,唇邊露出深深笑意。
“你喜歡這些,等回到并州,我讓人給你做更精巧的。我有個手下,特別善于做些機巧的東西。”
好像小女孩一樣好奇,她握住半個香球,眼睛晶亮的追問。
“是嗎?他都會做什麽啊?我十五哥曾經給我買過一個會定時開關唱歌的小鳥,特別神奇。每次到了整點的時候,哎呀。”
像是剛剛發現自己幾乎偎到了他懷裏,若棠猛地起身。
此刻兩人手裏各自一半,只有銀鏈相連,打開香薰球上的溝刺,在她猛然移動間,在蕭策的手腕上劃了個口子。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有沒有關系?這下右手也受傷了怎麽辦?你的人裏有大夫嗎?”
看着她如此緊張自己,抱着自己右手急的幾乎快哭了。
此刻就是萬箭穿心,也感覺不到疼的蕭策目光都變得炙熱起來,伸手拉過她的手到身邊坐下溫聲安慰。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