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上回到寝室，林小清手機裏收到了一條短信，是圖書館鋼琴部那邊發過來的錄取通知。
她之前過了一面之後，隔天就被叫過去參加二面。
二面比一面還簡單，主要是确認一下她的态度是否端正之類。
按照短信裏的要求，林小清先加了鋼琴部的群，群成員加上她只有五個人。
裏面群名片為“夏筱”的人立刻發消息：【歡迎新成員！】夏筱就是推薦她報名鋼琴部的那位學姐，之前去面試的時候，學姐還主動跟她做自我介紹。
特別溫柔而且熱心的一個人。
林小清挑選半天，回了個萌萌的表情。
【夏筱：小清先改下群名片吧，等會兒我發個文檔給你】林小清依言改了名片，沒多久，夏筱私戳給她一個名為“圖書館鋼琴部細則”的Word文檔。
文檔裏提到一些注意事項和工資，末尾附了一張排班表。
工資是按時計薪，一百塊錢的時薪，看起來還可以，但按照圖書館每天半小時的演奏時間，一個月也就兩三百。
就這還得看排班情況。
林小清切回短信界面看自己卡裏的餘額，兩三百連個零頭都沒有。
賺錢太難了叭……
不過這樣也好，畢竟這工作特別輕松，還能順便練琴。
夏筱在群裏提醒她這周開始就得按排班表上工作，她連忙回了個“好”，然後退回去把文檔裏的排班表截出來，放在桌面上。
她這周排班只有一次，在周三下午的六點到六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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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三，林小清特地穿了一條白色紗裙，不規則的輕紗垂至踝骨，腳上穿了雙白色的平底單鞋。
這個時間點正是吃飯的時候，圖書館裏走動的人很多。
她拉開琴凳坐下，手指搭在琴鍵上，略微有些緊張。
緩慢地深呼吸之後，拇指摁下了第一個琴鍵。
在圖書館裏演奏的曲目可以由自己定，只要是舒緩的曲子都可以。
然而前兩天林小清專門卡着時間來聽過幾個學長學姐彈的曲子，發現全都是古典鋼琴曲，而且重複度很高。
第一天上班，她也不敢太特立獨行，只好選了幾首肖邦。
第一首是脍炙人口的《降E大調夜曲》，左手部分平和如夜色下緩流的溪水，而右手部分則帶着些華美的色彩，仿若由溪水反射的細碎月光。
肖邦不僅是作曲家，還是位充滿浪漫色彩的鋼琴詩人，曲調如同詩句一般，隐含無數言語所不能道盡的深意。
琴聲響起來的時候，準備走出圖書館大門的好幾位同學都回過頭。
大廳中央的三角鋼琴前，少女一身白紗裙，頭發半披着，脊背挺直，手臂修長，按在琴鍵上的指節分明而有力。
下方，女孩兒右腳踩着鋼琴踏板，裙擺垂落，露出一截纖細的小腿。
圖書館以前不是沒有人彈過《夜曲》，但從這個女孩而指下流出的琴聲裏有着一些不一樣的意味。
非常靜谧。
“這個小姐姐，氣質好仙啊……”一個女生捏着手機，對旁邊同伴說，“怎麽辦，我有點兒想勾搭一下……”
同伴瞥她一眼，“彈鋼琴的小姐姐氣質不都挺仙的麽？”
“這個不一樣……”女生小聲地說，“這個長得也很好看……”
“那你去呗。”同伴嗤了一聲，“說什麽氣質，還不是看臉。”
林小清彈琴的時候非常專注，完全沉入自己的那方小世界，一點兒也感知不到身邊環境。
再加上她耳朵不太好使，專注于一件事情的時候，周圍的聲音基本就隔絕掉了。
直到幾首曲子彈完，她才發現旁邊站着個女生，正抱着手機看向自己，眼神極其殷切。
離開鋼琴，林小清的氣場一下子就弱了。
她站起來，有些局促地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小姐姐，”女生把手機遞出來，屏幕對着她，上面赫然是個大大的二維碼，“加個微信可以嗎？”
林小清愣了一下，下意識想拒絕，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糾結良久，她還是點點頭，摸出了手機。
加完微信，女生綻出一個大大的笑，揮着手機說：“很高興認識你！有機會請你吃飯呀小姐姐！”
“哎……”林小清還想問一下對方的專業和姓名，那女孩兒就拉着同伴跑得沒了影。
她低頭看了半天，改了個非常生硬的備注：圖書館掃碼加的女生。
回身收好琴譜，正打算離開時，她感覺自己餘光中似乎捕捉到兩個熟悉的人。
轉過頭，便看見站在電梯門口的孟清禾，和……正沖她飛奔而來的，衛軒。
“小仙女！”衛軒用氣音嚷嚷，“我們剛剛在樓上看見你彈鋼琴了！”
……
渣男來了。
林小清拼命忍住心中嫌棄，扯出一個虛假的笑，盡量禮貌地打招呼：“學長好。”
孟清禾一手抱着書，另一只手拎着包，還在不緊不慢地往這邊走，而衛軒已經跑到她身前了。
“好啊好啊。”衛軒笑嘻嘻地說，“你居然還會彈鋼琴啊？也太仙了吧！”
林小清有點兒冷淡地“恩”了一聲。
衛軒：“你今天這裙子也好仙啊，發型也好看，鋼琴彈得真好聽，我的天，我聽得耳朵都酥了！”
林小清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衛軒把她從頭誇到尾，彩虹屁聽得她耳朵都紅了。
過了會兒，孟清禾才終于過來，面無表情地伸手把衛軒從她身邊拖走，同時開口道：“抱歉，沒栓牢。”
林小清：“……”
“你先走。”孟清禾說，“我拉着他。”
“……”林小清簡直尴尬得頭發都有些僵硬，“也、也沒什麽的……”
嘴裏這麽說，腳上已經加快速度走出了圖書館。
她主要是怕衛軒在圖書館鬧起來，這個人嗓門兒有點兒大，之前在食堂已經見識過了。
衛軒果然很快就跟了上來，兩步跑到她身邊，擠眉弄眼地說：“小仙女回寝室嗎？學長送你呀，學長有車。”
林小清本來想說她也有車，忽然又想起因為今天穿了裙子，所以是走路過來的。
這麽一愣怔，衛軒已經當她答應了，兩步跑到自己的自行車面前，開了鎖騎過來停在她面前。
林小清有些無奈地停下腳步。
衛軒拍拍自己的後座，炫耀道：“真皮軟墊，小仙女快上來試試！”
“不了學長。”林小清委婉地拒絕，“我裙子不方便坐自行車，會絞進去的。”
衛軒低頭看了一眼，笑道：“也是，仙女怎麽能坐自行車呢，下次學長開小奔馳來送你。”
林小清見他越說越沒譜，差點兒沒忍住翻個白眼。
還好及時到來的孟清禾拯救了她，一腳踢在衛軒自行車後輪上，“趕緊滾。”
“我不！”衛軒從自從車上下來，“我要陪小仙女走路！”
孟清禾幹脆不理他了，側頭問林小清：“回寝室？”
“恩。”林小清點頭。
“行吧，順路。”孟清禾又踢了衛軒一腳，“走。”
這一腳直接踢在衛軒屁股上，但他居然也沒惱，傻樂着把自行車退到另一邊，與林小清并肩走着。
孟清禾去取了自己的車，離得挺遠地推着。
“學妹住哪個園兒啊？”衛軒問。
林小清低着頭沒說話，心裏只希望快點走完這段路。
孟清禾偏頭看了眼，忽然說：“你琴彈得不錯。”
他離得遠，林小清又在走神，便沒聽清，茫然地看過去，“什麽？”
孟清禾卻沒開口，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見對方沒有重複的意思，林小清抿了抿唇，重新低下頭。
走了兩步，孟清禾驀地開口，聲音加大，重複道：“我說，你鋼琴彈得不錯。”
林小清怔了一下，擡頭望過去。
男生嗓音裏自帶一些清冷氣，語氣又極平淡，聽起來總是很有距離感。
但這一刻，林小清竟然覺得他莫名有點兒溫柔。
因為她聽清楚那句話了。
“我從小就學。”林小清緩慢地說，“不過還是只有業餘程度的。”
慣常的謙虛客套話，孟清禾寡淡地勾了下唇，沒再說話。
“哎，小仙女，”衛軒見縫插針地找話題，“那你學了幾年啊？”
他這句話語氣特別溫和，聲音變得小了許多，再加上路上人多噪音大，林小清還是沒太聽清，擡頭問：“什麽？”
衛軒微怔，繼而小聲嘟囔：“走個路也能走神嗎？我站這麽近都沒聽清……”
孟清禾皺了皺眉。
“我說你學琴學……”
“你不是想讓我幫你爬個數據麽？”孟清禾突然開口打斷衛軒，“五秒鐘之內消失，我就幫你。”
“卧槽！”
衛軒猛地扭頭看他，在妹子和數據之間糾結了一秒，擡腳就坐上自行車飛奔出去，老遠還在喊：“說話算話啊——”
孟清禾看也沒看他，推着自行車朝林小清這邊走了兩步，低下頭問：“我說話你聽不見？”
“恩？什麽？”林小清習慣性問了一句，忽然察覺到什麽，扭頭對上他的目光。
男生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的心跳速度快了幾分。
“我說，”孟清禾加大聲音，緩緩道，“你今天挺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