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最後,趙荀還是去了明月閣。
畢竟還是要以大局為重,心裏堵着氣,當然，更堵心的是沈明珺那風輕雲淡的态度。遇上那小女人，似乎有點愈來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忽地,趙荀看向一旁的李德玉,沉聲問：“朕看起來很吓人？”
李德玉愣了一下,卻在趙荀灼灼又略壓迫的眼神下,咽了咽口水,昧着良心說：“皇上貴為天子，又生得俊美，怎麽會吓人？”嚴肅起來的時候着實吓人,生氣的時候也吓人,冷着臉不說話的時候更吓人……可他他他敢說麽，顯然，不敢的。
趙荀冷哼了一聲,不說話，疾步往前走。這些人，一個二個都在騙他。
李德玉頭垂得更低。
這一夜,在本就不平靜的後宮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不少人在背地裏看沈明珺的笑話，不管如何的得寵，也沒子嗣來得重要。
得寵又怎麽樣，總歸是肚子不夠争氣。
而更多的人羨慕極了虞心妍，年輕貌美,又得盛寵，如今肚子還争氣，前路一片光明，若是個兒子，雖不是嫡長子，那也占個長字啊。想必皇上初為人父，總會偏愛幾分，慢慢的，某些人的羨慕就變成了淡淡的嫉妒。
冬至一過。
氣溫遽然下降，寒風凜冽，外頭曾繁茂的枝葉早已枯黃，落地，留下光禿禿的樹幹，蕭條萬分，卻臨危不懼。
瑤華宮，玉翠苑。
沈明蕭的貼身丫鬟連枝從外面急急進來，見沈明蕭一襲粉色的宮裝，輕倚着，嘴角噙着柔和的笑，在這初冬，像一抹暖陽的存在，容光滿面，耀眼萬分。
她上前，恭敬的垂下眸子，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沈明蕭問：“可有打聽到什麽？”
連枝低聲回：“麗嫔主子許是想去皇家狩獵，這幾日一直在皇上跟前獻殷勤，跑慈寧宮也很勤，奴婢還打聽到麗嫔主子到時候想給淳嫔找點苦頭吃，一直在計劃着，連太後都被瞞着。”
聞言，沈明蕭扯了扯嘴角，眼裏的蔑視之意很明顯。隔了會兒，又問：“虞容華那邊如何了？”
Advertisement
連枝：“回小主，虞容華如今有了身孕，日子自然過得滋味，加上皇上時不時去探望一二，各宮主子就算有點不一樣的想法，也不敢輕舉妄動，假日時日，若孩子能平安落地，虞容華也是個有福氣的。”
“只是苦了小主。”話落，她微微擡眸，意味深長的目光在沈明蕭平坦的肚子上轉悠了一圈。
沈明蕭倒不以為然，眉眼舒展開來，纖細白皙的手掌不自覺地在平坦地肚子上撫摸了兩下，随即擡了擡下巴，輕諷的勾了勾唇：“看吧，虞容華啊必是護不住那個孩子。那塊肉能在她肚子裏多待上一天，她也多享受一天。”
“本小主倒希望她能多護住孩子一陣子。”她說完，微妙的莞爾一笑。
一旁的連枝抿了抿嘴，雙手放在腹前，恭敬萬分，沒有接話。小主是個有主意的，眼光放得長遠，跟着這種有野心的主子才有看頭。
不似虞容華，目光短淺。
可不就像極了第二個舒妃嗎。
須臾間，沈明蕭問：“什麽時辰了？”
連枝回：“小主，申時了。”
沈明蕭輕點頭，過了會兒，雙手放在太陽穴按了兩下，而後站起來，輕聲說：“走吧，去禦膳房做點皇上喜歡吃的送過去。”
“小主……”連枝錯愕，下意識詢問：“小主也準備跟着皇上去狩獵嗎？”
“如今小主的身子經不起折騰，奴婢望小主三思啊。”
沈明蕭輕描淡寫地說：“過段時間啊，皇上不在，太後恨不得皇上一直沒有孩子，皇後不管事，虞容華風頭過甚，怕又是一場血洗。我能跟着皇上去，自然是好的。”
連枝臉上布滿擔憂，猶豫道：“可小主的身子……”
沈明珺輕輕皺了皺眉，已然有點不高興，連枝是她從宮外帶進來的，絕無二心，必然是為了她着想的，可一而再再而三，到底誰才是主子。
“好了，走吧。”她收了收嘴角的笑容，略提音量，說着就往外走。
連枝斂眸，不敢再多說什麽，連忙跟上。
養心殿。
趙荀擡起頭來，輕靠在椅背上，來回活動了下頸脖，忽地想到什麽，直起身子，朝外輕聲喚：“李德玉，進來。”
“奴才來了。”李德玉疾步進來，“皇上，可有吩咐？”
趙荀問：“離狩獵還是幾日？”
李德玉用眼神示意了下邊上的小太監過來斟茶，随即低聲回：“回皇上，三日後狩獵。”
趙荀沒說話，默了會兒，思緒開始神游。這半月來他再也沒去過秋水閣，心裏的氣還未曾消，當然，也沒去過別人宮裏，似乎比以往更厭惡，連逢場作戲都作不下去了。至于虞容華那兒，倒時而去坐坐。他有時在想，別的宮裏都在嫉妒虞心妍，怎麽那個女人就沒有一點反應。
他不去找她，她也不知道來嗎？
李德玉審視了會兒，緊接着小聲說：“皇上，皇後娘娘宮裏的人來問，今年的狩獵皇上是否要帶後妃一同前往？”
聞言，趙荀思忖了下，指腹放在唇上摩挲了兩下，輕聲說：“你去秋水閣問問，問淳嫔想不想跟朕一起去狩獵？”
這些時日來，李德玉已習慣。看來，這平日裏不起眼的淳嫔是真的進了皇上的心了，怪不得，近來皇上常常陰晴不定，希望這個淳嫔是個懂事的。
“奴才領旨。”李德玉忙應下。實際上很想說一句，皇上啊，你是皇上，既然想帶淳嫔去，一句令下，淳嫔難不成敢說一個不字嗎。又何必這樣多此一舉呢。
緊接着，趙荀催促道：“去吧。”
李德玉咽了咽口水：“……”默默的退後兩步，往外面去。一路不敢耽誤到了秋水閣，若春一見他，欣喜若狂，忙把他進去。
半晌。
沈明珺緩緩出來，身着淡雅的杏色宮裝，氣色姣好，臉上挂着柔和的笑，輕聲問：“李公公，可是皇上有什麽吩咐？”
李德玉揮了揮拂塵，眸子微垂，直截了當地問：“淳嫔主子，皇上差老奴來問，三日後的狩獵，淳嫔主子可願意與皇上一同前往？”
聞言，沈明珺詫異，“皇上真如此說？”眼睛裏含着不相信，趙荀何時學會主動采納別人的意見了，給她的感覺，一直都還蠻霸道的。
李德玉“嗯”了下。
沈明珺還是不敢相信的呢喃了一遍，擡眸，眼裏閃爍着星星，“我真的可以自己選擇去或不去嗎？”那麽她自然是不願意去的。
哪有狩獵這麽簡單，特別是沾上“皇”字。既然如此，還不如好好待在宮裏，做萬全之策。
李德玉忍不住抽了一下嘴，忍不住催促了下，“淳嫔主子，皇上還等着老奴回話。”
驀地看到李德玉的表情，沈明珺那句“請李公公轉告皇上，嫔妾近來身子不适，恐怕……”梗在喉中，而後垂眸，換了種方式，委婉道：“請李公公轉告皇上，嫔妾全憑皇上做主。”
李德玉：“好，老奴這就回去給皇上回話。”
沈明珺客氣道：“李公公辛苦了。”整個人還是有點懵，趙荀這是又怎麽了？突然來問她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去？
他貴為天子，需要這麽多此一舉嗎？
她想了許久，還是想不通，不禁搖了搖頭折回內室。
李德玉回了養心殿。
聽到腳步聲，趙荀故作漫不經心擡頭，睨了李德玉一眼，收回目光，輕聲問：“如何說？”話語裏并無什麽波瀾起伏。
李德玉垂眸，如實回：“淳嫔主子說全憑皇上做主。”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趙荀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李德玉低垂着頭，僵硬着身子，他總算清楚了，這兩個主子都是別扭的性子。不，別扭的是皇上，別扭過頭了就是自我折磨了。
既然喜歡淳嫔主子，就多去幾次秋水閣，順從心意就好了嘛，這是何必呢？唉，他一個奴才都能想明白的，皇上何時才能想明白啊。
一片寂靜，寂靜得令人膽戰心驚。
頃刻，小杜子進來禀報：“皇上，沈貴人求見，親手做了水晶芙蓉酥送過來。”
隔了會兒，趙荀頭也沒擡，面無表情地回：“拿進來，讓她回去，朕有空了再去看她。”
小杜子不似李德玉般，少說話多服從，俗話說伴君如伴虎：“諾。”應下後便低垂着頭退後兩步，疾步往外面去。
又過了許久，趙荀一聲令下：“三日後狩獵，帶淳嫔，麗嫔，沈貴人，舒妃。去告知皇後一聲，再逐一通知下去，做好準備。”
李德玉緊繃的身體終于松懈了下來，垂頭回：“奴才領旨。”
确切消息一出，一宮歡喜一宮憂。
次日午時，裴舒雅破天荒地去了養心殿。聽聞來人，趙荀也愣了一下，兩人屬于井水不犯河水，互利互惠的關系。
裴舒雅與一般的後宮女人不同，不喜拐彎抹角，說話直接，目的也直接，所以兩人交流起來很輕松。他尊重她這個皇後，給予她應有的權利，初一十五都會去鳳栖宮歇息，那麽，她這時候來……
趙荀想着，裴舒雅一襲正紅色的宮裝引入眼簾，臉龐帶着一絲英氣，卻不淩厲，張揚明媚，如其名，也如其性。
他輕蹙眉頭，停了手裏的動作，不解的詢問：“皇後所為何事？”
裴舒雅開門見山，“三日後狩獵，皇上準備帶淳嫔一同前往嗎？”
聞言，趙荀更懵，用鼻音淡淡“嗯”了一下。
裴舒雅抿了下嘴，組合了下措辭，而後娓娓道來，“皇上，這淳嫔剛小産沒多久，加上年紀又小，怕是身子骨還沒恢複……”
話還未說完，趙荀接過來，擰眉：“所以……”
裴舒雅輕聲說：“臣妾懇請皇上，為了淳嫔的身子着想，就讓她留在宮中吧，臣妾還能照應一二。”
趙荀：“……”他的女人皇後來照應？如何照應？後宮女人的伎倆他從小便見得多了。不過這句話從皇後口中說出來，可信度是高了。
可，他的女人，為何要他的皇後來照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