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最後一首歌,孤獨的人是可恥的。獻給每個人,獻給我的愛人。”
抱着吉他坐在高腳椅上的胥罡被人群瞬間爆發的歡呼淹沒了,這一剎那,幾乎聽不到吉他彈奏的聲響,歌迷的情緒激昂的瀕臨失控。
胥罡從來沒提過自己的戀人,有些資深歌迷知道他性向不同,可是同性戀人也從未有曝過光或是被傳過緋聞的。這人潔身自好到令人喟嘆。
眼下巡演過半,居然在H市,在毫無征兆的前提下,吓死人不償命的來了這麽一句,怎麽能不讓一群歌迷百般瘋狂呢?
岳彥笠戴着鴨舌帽,跟紅姐并排坐在一塊兒,身體不可控制的微微打着顫。
紅姐看了他一眼,揶揄卻也善意的笑了笑,重新注視着臺上。
光芒萬丈。
這是岳彥笠腦子裏唯一能想到的詞彙。
胥罡那麽好,那麽厲害,還那麽會說會唱。可是他說,他的愛人……
臉頰滾燙的幾乎能煎蛋。
羞恥的咬住下唇,岳彥笠恍惚的進不了歌友會的亢奮狀态。他沒法正視胥罡了,沒法像個狂熱的歌迷那樣,沒法像最初只想着不管不顧跪在他面前親吻他左腳腳踝那樣,沒法跟他的歌者節拍共舞連靈魂都顫栗那樣。
H市的歌友會會長不僅有錢,而且有門路。
她聯合一衆歌迷送的大禮讓人自嘆弗如,同時也令所有搖滾愛好者興奮不已。
H市娛樂頻道晚間黃金時段“光芒萬丈胥罡歌友會”同步直播的完整播出權,次日中午複播,以及按照每個到場歌迷登記的地址,後期刻錄光盤寄過去留作紀念。
岳彥笠高興的不行,又有點羞愧。
自己什麽都做不了,不過是悄悄做了贊助商,也就那麽一點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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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胥罡的長篇大論對他很觸動。他想過了,自己先好好陪着胥罡完成這十站的演出,然後積極配合治療。如果真的發生了幸運的事兒,他能夠活下去,那他要好好努力做生意賺錢,不讓胥罡為五鬥米折腰,可以專心的創作寫歌,寫他自己喜歡的歌……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生命象鮮花一樣綻開,我們不能讓自己枯萎,沒有選擇我們都必須戀愛……”
底下有歌迷嗷嗷亂叫。
“撒狗糧撒狗糧……”
“空氣中都是戀愛的酸腐味兒……”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罡哥我們戀愛吧……”
胡說八道的人立刻被邊上的老母親歌迷砸了一拳頭,瞬間改口。
“罡哥你跟你愛人好好談對象吧……”
明明是首清朗有味道節奏比較慢的歌曲,卻把大家燃的不行,一個個被“罡哥談戀愛了”這簇小火苗燒着,燒的五髒六腑都移了位,恨不能變成竄天猴點了炮撚就上天。
有個歌迷真相帝了。
“哎操!罡哥這是全國直播,昭告天下啊!”
“對啊對啊,娛樂頻道是衛星電視,全國都收的到!”
歌曲唱到最後幾句的時候,明顯“不務正業”的歌迷聲音漸漸齊整,彙聚成湍急大河,逼着胥罡坦白。
“交代!交代!交代!”
唱不下去了。胥罡又是無可奈何又是忍不住滿眼的笑意,伸手摁住吉他的弦:“聽膩歪了是吧,那我走了。”
哎呦不得了了好驚悚!胥罡會跟歌迷撒嬌賣萌了。
歌迷更激動了,七嘴八舌的。
紅姐跟H市的會長唐潔頭碰頭嘀咕了兩句,唐潔跟身邊一個男人打了個招呼,直播的畫面切了,現場變成了純粹的歌迷互動。
癡癡的擡頭看着臺上的男人,岳彥笠覺得他仿佛是有魔力的,不然怎麽會引得自己連呼吸都要頓止了呢?
“好了,咱們不直播了,我跟大夥唠唠嗑,說說話。”胥罡讓助手把吉他拿下臺,擡手指了指追光燈的方向:“燈光關了吧,咱別跟審犯人似的了。”
哄堂大笑,伴着尖利的唿哨聲。
“我的愛人,是我的初戀。”胥罡忍不住笑,失去舞臺燈光的加冕,日光燈下汗水淋漓的男人唇邊挂着輕松的笑意,大男孩樣的:“我們因為一些事情,其實就是我車禍時候腦子忘了一些事情忘了他,我們分開了十年。”頓了頓又繼續:“我很高興他回來找我,真的,我想他也很高興。對了。”
男人把左腳輕松的扳着放到右腿膝蓋上:“這處紋身,你們問過,流川楓是什麽意思。我當時說我喜歡那部片子喜歡這個人物,請原諒我說了謊。其實這是他的網名。你們不用低着頭拿手機上Q立刻去查找,全國叫這個網名的不計其數,我也不會讓你們人肉到他的。”
大家夥兒又發出善意的哄笑聲。有感性的女孩子紅了眼眶,嘴裏不住的嘀咕着,好幸福。
吸了吸鼻子,岳彥笠紅着眼睛在想,自己怎麽就那麽怯弱的錯過了十年。非要等到沒有時間的時候才敢邁出這一步呢?
人生沒有前後眼,總是在覺得還有揮霍資本的時候漫不經心,在指間漏沙的時候誠惶誠恐悔不當初。
“你們問他是什麽樣的人啊?”胥罡破天荒的承擔了一把話痨的身份,表情比起往日的面癱,生動不知多少:“我就覺得他是特別好的人。十年前我們可以聊到興奮的整夜不睡覺,十年後我們可以并肩去聽一場秦腔然後分吃一碗炒釀皮。”
有自以為洞悉真相的老歌迷大喊:“第三場在X市,秦腔,罡哥的愛人是X市人!”
胥罡豎起食指做出禁言的動作,不再年輕的男人眼角帶着淺淺的笑紋,沉澱着歲月,異常迷人:“別猜了,再猜我就不跟你們說了。”
頓了頓,在全場止了騷動恢複安靜之後,男人繼續:“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就跟在場的每一位差不多,我們在一起,認真踏實的過日子,走下去,最好白頭偕老什麽的。”男人把自己說笑了,帶了點腼腆的摸摸眉梢:“難得煽情一把,你們別吐啊。”
在衆人了然的起哄笑鬧聲中,胥罡微啞的聲音穿透所有的喧嚣,紮進耳膜一直烙印到岳彥笠的心底,笑聲混着感動,久顫不停。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你的前半輩子我沒法摻和,你的後半輩子我死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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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渺的湖面上波瀾不興,清涼的水汽随着微風,拂在身上竟然有些冷。
到底入了秋,就快到重陽了。
岳彥笠側過臉,看着胥罡在夜色中帶點模糊的面部輪廓,看着他痛快的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
“到了吃大閘蟹的季節了。”
胥罡很放松,身體先是往後靠在長條木椅的椅背上,後來調整着姿勢,幹脆滑下躺在了岳彥笠的大腿上。
“你請我吃?”
低低嗯了一聲,岳彥笠伸手不輕不重的按着他的太陽穴,就是那種自然而然的親密:“H市是第五站,結束了我記得你有十天的休息。回B市嗎?”
“我想帶你去趟日本,當然前提是你同意。”胥罡也不瞞他:“我大哥有個朋友,專門做日本高端體檢項目的,我前兩天跟他聯系了,會比國內檢測更精密嚴謹一些。”
岳彥笠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去。”他腦子轉的特別快,一怕确診是惡性腫瘤,二怕影響胥罡的後續演出心情,三怕舟車勞頓趕時間,胥罡辛苦。
“随你。”胥罡不強求,伸手拉住他的手指攥在掌心:“第六站在Z市,就在這附近,不想往B市跑了。去你家裏,歡迎嗎?”
“好啊,”岳彥笠摸摸鼻子,有點好笑:“當時定巡演地點時候,隔了中間人跟紅姐互動,我就想着盡可能不讓你多跑,最好就在A市周邊兩小時車程內,是不是很貪心?”
“你早說,我就把十場都放在A市。不對。”胥罡興沖沖的翻坐而起,一本正經:“在你家裏,唱給你一個人聽,随便點唱。”
臉上有點燒,岳彥笠抿了抿唇,推開他的手:“有人過來了。”
西湖邊上,雖然他們坐的位置比較偏,可是城市的喧嚣繁華在那裏擺着,到底不會像在鄉下一樣,入了夜就人跡罕至。
是一對小情侶,依偎着在散步。女孩的笑聲特別脆,在空曠的湖面傳出很遠。
胥罡撐在椅子上的左手往岳彥笠方向爬了爬,若無其事的覆在了對方的手背上。
那對小情侶剛好沿着湖邊小路走到距離他們最近的地方。
岳彥笠只覺得渾身都緊張的繃了起來,被發現的驚恐,混着越界的刺激。他不敢動,腳趾在鞋子裏勾的用力,襪底都沁了薄汗。
小情侶沒往他們這邊看,很快走了過去,拐了個彎不見了。
氣鼓鼓的轉頭瞪着胥罡,卻發現男人笑的不以為意,全然不覺得自己剛才是做了什麽“壞事”。
有火也發不出,岳彥笠悶悶的:“你就不能注意點嗎?好歹是公衆人物。剛才紅姐還說,唐潔這次把H市歌友會搞成了直播,你的官方WB簡直翻了天,一個小時漲粉幾萬,後面幾場的歌友會一票難求。”
胥罡心情很好的看着他,幹脆伸手把人抱在了懷裏。
呼吸間,是特別令人安心又心律不齊的味道,無孔不入。
岳彥笠一開始還想着這是在酒店附近的公共場所要注意影響,後來自己也貪戀這種依偎在一起的幸福感,索性不再瞻前顧後,就靜靜的聆聽着男人胸口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綿延不絕聲聲不息。
随着胸腔的輕微震動,頭頂響起旋律優美的口哨聲。胥罡用歌曲回答了他的問題。
“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大家應該互相微笑,摟摟抱抱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