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雅園和它的名字一樣,處處都诠釋着“雅”。
亭臺樓閣、鳥語花香,讓人很難相信在繁華的都市中心,竟然會有這樣的一片天籁。
數條小路從前廳向各個方向延伸,曲徑通幽處便散落着私密性相當好的,裝修宛如普通江南民居的雅間。
梁鶴安一路走在前面,無需服務員的引領,便帶着一家人到了名為“依水”的小屋裏。
他的那位“朋友”今天只有10道菜的上手機會,留了一半給他們品嘗。他準備了煙熏鳗魚、松露鴨肝凍、雜菌焖飯、酸橙剃須蛤、菊花豆腐釀。
梁鶴安看了眼服務員遞上來的菜單,點了點頭,然後又加了一些自認為是特色的菜肴,很考究地點了瓶紅酒。
到此,戚遠看出些許不對,梁鶴安哪裏像個普通的人民教師,明明是個財大氣粗的土財主。
梁鶴安卻不以為意,對戚遠的目光避而不迎,微笑着只對戚父、戚母說:“今天要讓您兒子破費了,這頓說好了是他來買單,哈哈。”
戚遠這才想起來,之前,自己逞一時口快,确實說過這頓飯“我請”的話,連忙一巴掌拍上腦門。
梁鶴安聽到一聲脆響,看向戚遠的方向,笑着說:“小遠是心疼了哦。”
戚遠強笑,擺了擺手:“感謝你這段時間對老媽的照顧,應該的。”
梁鶴安偷笑着側過臉去,戚遠便有了機會好好地看一看對面這個人。
梁鶴安今天沒戴金絲邊眼鏡,戴了隐形,所以顯得眼睛比往日更大、更有神,更顯成熟與穩重。抓起來、露出前額的頭發,緊致的領口,讓這位人民教師英氣灑脫很男人味。
戚遠的目光越是在梁鶴安身上停留得久就越是移不開。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這樣的梁鶴安,他總是跑神,時不時地就想到前一夜兩人發生過的事兒。那些事兒就像小電影似的,剪輯好了從他腦子裏往外蹦,有好幾個特寫還是他被某人壓在身下欲罷不能地嚎叫着!!!
戚遠覺得需要冷靜一下,當着老爸老媽的面,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讓他臉紅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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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起身,說:“我出去轉一圈啊,第一次來這麽高檔的館子,怎麽也得參觀一下。”
戚媽媽笑着說:“看樣子是真心疼了。”
“呵呵,哪有。”戚遠嘴硬,轉身,推開了雅間的門。
梁鶴安起身準備跟着一起出去,想了一下,又坐了下來,請服務員叫了烹茶師傅後就陪戚遠父母聊起了天。
戚遠在小路上走着,完全不覺得此刻正身處一家餐廳,那假山和涼亭,與他在江南水鄉見過的如出一轍。
更有意思的是,一路上總能聽到蟲鳴鳥叫。在這個已經家家戶戶通了暖的冬天裏,好似時空轉換,已經置身于另外一個地方。
戚遠在有假山的水池旁站着看了會兒魚,覺得一個人出來逛得太久也不是個事兒,便準備回去。
正要轉身,水池旁一片翠竹掩映中走來一男一女。
戚遠并沒有要偷聽的想法,只是對方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裏還站着一個大活人,說話都不帶避諱的,聲音也并不低。
男的說:“你怎麽還真跑這兒來了?”
女的說:“怎麽,當父母的,替孩子多考慮一些有什麽錯。”
男的說:“他那一堆事兒都還沒處理清楚呢,你這又給安排相親算怎麽回事兒嘛。”
原來是安排相親,戚遠聽了,心裏暗笑,現在的父母替兒女瞎操心的可真多。
他挪開步子,準備繞過那一排翠竹,卻又聽身後的人說了起來。
“要我說,之前就不應該答應凡凡和那個外國女人結婚。”男人抱怨。
女的明顯是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聽得清楚:“不是都說過了嗎,凡凡那是為了拿個身份,現在這個才是正兒八經過日子的。”
“那也得先把那邊的事兒給解決了啊。”
“怎麽解決,那邊還有一年才能拿到十年綠卡呢。”
“反正你這又給他在國內安排相親不妥,這說出去不成了重婚嗎?“
這也太巧了,戚遠心想,難不成叫“凡凡”的都好這麽一口嗎?
為了快點拿到身份找當地人玩假結婚?
戚遠心裏想着,不由得回了下頭,那一男一女和自己父母差不多的年齡,繼續争論着,緊皺着眉頭。
戚遠不由得想起了賴凡。
他想如果賴凡不是孤兒,有一對這樣的父母在身後替他操心,那他兩又會是什麽樣的結局。
戚遠搖頭,撇嘴笑,繼續邁步。
“爸、媽,你們怎麽在這?”一道響亮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是那麽的刺耳、輕飄又熟悉。
這聲音!
戚遠停住,瞬間覺得大腦一片慘白,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回頭,只見賴凡從不遠處靠近那對夫妻,神采奕奕,仿佛之前那對夫妻談論的是另外一個人的事情。
“賴凡?!”戚遠幾乎是本能地叫出了聲。
賴凡迅速回頭眯了眯眼,很顯然,他也沒能想到能在這種地方遇到老相識。
“你?”戚遠的心髒嘭嘭狂跳,兩年前,賴凡對他坦白在國外和人結婚的時候他都沒有像此刻這麽震驚。
什麽?曾經和自己一個屋檐下住着,相守了近八年的戀人,居然是有父母的,卻一直騙自己他是個孤兒?!
他有點後悔沒好好和家人呆在一起,到這裏亂跑,還恨沒早早離開,聽到了不該聽的話。
那些話,對他來說是什麽?簡直就是對過往感情生活的侮辱!是對他踩在心尖上的踐踏。
這算什麽?
他根本沒想到,這個早都應該在自己的生活裏消失的人,事隔背地裏和女孩兒玩假結婚之後,居然還能讓他渾身顫抖地再震驚一回!
原來,賴凡說自己是個孤兒是騙他的,過去的那些年裏,他從未帶他見過家人。現在居然偶遇了這一對明知兒子有事實婚姻,還要在國內為他安排相親的父母。
戚遠臉上的笑容有點尴尬。
他舔了舔唇,回身,心想,卧槽,真他媽人渣。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麽?他捏緊了拳頭,發現似乎除了自尊心受到侮辱以外,沒有任何別的解釋。可他的自尊在前任戀人那裏又算得了什麽?
“小遠!”
賴凡卻丢下了父母,朝戚遠的方向走來。
戚遠站住,他不信自己還能因為這個人動氣,可他此刻就是抑制不住地身體微微發顫。媽的,真他媽慫,他想。
曾經,他為了賴凡跟家裏人出櫃,一度和父母的關系跌入冰點。後來,在他不間斷地用“撒潑耍橫”和“甜言蜜語”相切換的攻勢下,父母終于接受了他和賴凡在一起的事實,可這個人卻說走就走了。
他一直壓在心裏的一件事兒,他那一對看似神經大條的父母,在他和賴凡分手後,哭了一鼻子又一鼻子,為他的感情生活感到痛惜,曾經還提出過要替他把賴凡找回來。
現在這算什麽?人家根本就是不拿自己當回事。
還有,說什麽兩人一定要有個家,家裏一定要布置成他們喜歡的樣子。
現在,那個房子還在,裏面的大件擺設也沒跟換,但那算什麽,是某人曾經承諾過的家的樣子嗎?!
“怎麽?”戚遠咬了咬舌尖硬生生地把怒氣咽了下去。
“對不起。”賴凡抓住了戚遠的衣袖,眉頭微微皺起随即換上微笑,“我回來了,一直想找個機會見你。”
“哈,”戚遠擡手,臉上是一個似笑非笑的尴尬表情,“找我,做什麽?”
“有很多事情,想要好好對你解釋。”賴凡皺了皺鼻子,捏着戚遠衣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
這個小動作,屬于他兩曾經默契的約定,一個人稍微用點力,另一個人就順勢跌倒進另外一個人的懷裏。
而如今,戚遠腳下生根,帶着一股深深的厭惡感,猛地甩開衣袖,走了。
依水包間裏,烹茶師正在做茶藝表演。梁鶴安看戚遠回來了,便笑着招手讓對方坐在自己身邊。
戚遠覺得渾身都像是長滿了刺,從走進包間的那一刻起,就覺得所有人在盯着他看,一舉一動都透露着剛才所經歷的一切。
事實上,除了梁鶴安,并沒有人覺察出戚遠的變化。
梁鶴安琢磨了片刻,從烹茶師手裏接過茶盞,第一盞遞給了戚母,第二盞遞給戚父,第三盞自己品了,覺得不錯才遞到戚遠鼻下,問:“你聞聞香嗎?”
戚遠腦袋裏全都被賴凡和剛才的那一幕占據,對梁鶴安敷衍地回:“還好。”
梁鶴安一口喝光茶盞裏剩下的茶水,遞換給烹茶師,低頭在戚遠耳邊小聲問:“怎麽了?”
戚遠微微搖頭,失神地看着桌面上的一小片地方。
“身體不舒服?”梁鶴安側腦袋在戚遠耳邊小聲的問,“還是遇到什麽人了?”
戚遠回頭,對上梁鶴安的眼,短暫的對視,好似對方就把他的心思猜了個透。
“你的眼睛怎麽濕了?”梁鶴安又問,問完了又從烹茶師那裏取了杯茶來重新遞到戚遠鼻子下面,說,“我聽人說,淚道被堵住的時候,是聞不到味道的。不信你試試?”
戚遠早已知道梁鶴安是心思缜密的人,沒想到對他的觀察也是這麽細致,他覺得自己真不值得為剛才那點突發的破事兒而動一絲情緒。
今天原本是屬于他和家人的天倫之樂,真輪不到被個外人打擾了。
戚遠無奈地笑,全被梁鶴安看破,他沒什麽可說,從對方手裏接過茶杯,放在鼻子下聞:“我說真的挺好。”
梁鶴安笑,手放在桌子下面握住了戚遠的手腕,在他手心裏輕輕寫了個字——WC。
“去嗎?”梁鶴安微笑着問戚遠。
戚遠眨了眨眼睛,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