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戚遠知道對方是梁鶴安,梁鶴安卻不知道langlangago就是戚遠,這樣的無聊鬥圖在接下來的一周裏又無限循環了好幾次。
直到周末,戚遠有點耐不住性子,主動發了除圖片外的第一句話。
“早安。”
在學校裏監早自習的梁鶴安,突然看到平放在講桌上的手機裏,藍色小氣泡飄出這麽一句,連忙心慌地揣上手機往衛生間走。
站在廁所格擋的狹小空間,他才扭動已經好得差不多的腰部,從教工西服的口袋裏取出手機看。
戚遠當然不知道周末大清早的,梁鶴安用個手機會這麽麻煩,一個勁兒地亂想,手指幾次點上“撤銷”信息的按鈕,又覺得被人看到撤銷記錄有點尴尬而放棄了。
好在,沒過多長時間對方就回了信息:“您好。”
是“您好”,不是“你好”,也不是“早安”。
戚遠為梁鶴安表現出的這份兒禮貌而感到疏離與不滿。
他伸了個懶腰,端着手機在屋子裏轉悠,這好不容易有一個周末可以休息,不找點事做,有點浪費,可這一句“您好”硬生生把自己給彈出了好遠啊。
他原本的計劃是就在今天,最晚不超過明天,找個時間把梁鶴安給拿下。
“您好。”幾分鐘後,戚遠也回複了這兩個字。
梁鶴安一手端手機,一手扶着廁所格擋的門,愣是等到早上第一節課打預備鈴,也沒想出還能回點什麽。
他這一上午都渾渾噩噩的。
在一個同性交友App裏,明知道對方也是男人的情況下,他很樂意與之發圖逗樂,可正當對方主動打招呼後,他又有一小丢丢的不安與躁動。
他突然就想到了鐘慕添和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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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他的生活裏,這是他唯二認識的gay。
鐘慕添他了解。那人總有充裕的荷爾蒙,走到哪裏都跟個發情期的犬科動物似的,想要留下躁動的痕跡,總想着征服誰占有誰。
而戚醫生呢?
他也會這麽明騷暗賤地在這種平臺上和人聊天,甚至是一上來就報出型號然後問對方“約嗎”?
gay這個圈子還真是亂呢!
想到這些,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了。
“梁老師,一起去吃飯啊。”
梁鶴安收起假裝在備課的書本,笑着起身點頭,面上和每一個風平浪靜的午餐時間沒有什麽不同,而心裏卻越來越亂。
食堂,教工和學生的進餐區是分開的,而梁鶴安卻喜歡擠在學生區,因為有電視可看,他最喜歡市電視臺每天午間播出的“家長裏短”節目。
或許總是一個人,所以這種節目對他總有無限的吸引。
他一邊把木糠一樣的炒飯送進嘴裏,一邊仰着腦袋看電視。
雖然眼睛裏都是女主持人甜美的笑臉,但難以否認,腦子裏全都是關于gay延伸出去的無數話題。
廣告時間,梁鶴安又塞了一口飯低頭,順便劃開手機瞄了一眼。
屏幕解鎖後,頁面還停留在早上那個聊天頁面上。
4G圖标一閃,在梁鶴安準備習慣性鎖手機的時候,對話框裏突然彈出來兩張照片。
第一張是上午9:40發過來的,一碗加了牛奶的麥片粥。
第二張就在剛才,一碗西紅柿雞蛋煮挂面。
終于又從文字變成了圖片,雖然不是那賤萌賤萌的小兔兔表情。不過這圖片讓梁鶴安不知如何回複的心慌減去了百分之九十九。
他躊躇兩三秒,就把手機調換到拍照模式,對着吃了一半的炒飯拍了張照片,發給了對方。
戚遠看梁鶴安發過來的照片,放大後仔細分析對方炒飯的具體成分,在數出了青椒、火腿、玉米粒、黃瓜丁等幾樣之後,微笑起來。
梁老師學校的飯菜還沒有自家醫院的好呢。
不對不對,這想着怎麽睡人呢,怎麽能分析起飯菜的營養成分來了!
……
梁鶴安還真是個難搞的人。
戚遠在發了第不知道多少張飯菜的照片給梁鶴安後,仰頭靠在椅背上。
又過去了一周,那個人除了會像自己一樣在吃飯時間發來飯菜照片,愣是一個字都沒多說。
只有戚遠一個人跟個大姨娘的小丫頭似的,每天早晚問候,外加天氣預報。他看聶英俊想睡哪個還從來沒上過這份兒心呢。
這一晚,戚遠值班,又接到好哥們聶英俊的電話,對方說失戀了,約出來大家一起喝頓酒熱鬧熱鬧。
戚遠擰着眉頭耐心聽聶英俊訴苦。
原來在他費勁心機準備把梁鶴安睡了的這兩周裏,聶英俊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完結了一場戀愛。
跟兒戲似的。戚遠這麽想着,但也無從指責,畢竟自己也沒懷好意地哄着一位呢。
“那個小兔崽子,說翻臉就翻臉,倆禮拜花了我三個月的提成,我他媽這犯的什麽賤呢……”
戚遠聽着,鋼筆往白大褂上衣口袋裏一夾,起身準備去查房。
“還說什麽巴厘島最近不安全,我這轉身就定了馬爾代夫的機票,又說什麽怕曬馬爾代夫也不喜歡,那行我改三亞總可以了吧。最近正旺季呢,三千一晚的海濱房,小兔崽子看了酒店地圖又說泳池距離客房太遠!”
“卧槽,那是去海邊啊,你來給我說說,哪個海邊不曬人,哪個海裏不帶水,門前一百米就是私家浴場,他非瞅着賓館旁邊的那個泳池不放。”
戚遠咧嘴笑了笑,嘆了口氣,心想,真他媽戀愛的酸臭味。
“知道嗎,這還不是讓哥們兒我最生氣的呢,最氣的是,媽蛋,這都倆禮拜了,我除了摸摸他的小手,捏了兩把屁股,連個澡都沒一起洗過。還說什麽害羞!卧槽,這是拿自己當黃花大閨女待字閨中三從四德呢?咋不穿越到古代投身個女人……我都想看惡婆婆怎麽拿他出氣!”
戚遠繼續聽聶英俊抱怨,突然話機裏就傳出了刺耳的鈴聲。憑直覺,戚遠知道是聶英俊的另一部手機響了,但既然對方沒挂他也就一邊往病房走,一邊繼續聽着。
可沒想到,那聶英俊,接了電話,三言兩語就和另一部電話裏的人熱聊起來,親親熱熱黏黏糊糊,一會兒功夫,什麽小心肝小寶貝都叫上了。
戚遠聽得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擺脫瘟疫似的,按了話機揣進口袋。
已經入夜,住院部的走廊裏比平日更為安靜,戚遠路過護士臺,叫上新來的實習小護士,兩人一起去挨個看了看病人。
這查房的工作,按理說是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但是在戚遠值班這天,他必須要當晚親自走一遍,好進一步了解病人的情況。
路過十九床的時候,戚遠看那個愛給人牽線搭橋的喬老太太安靜地睡着,瞬間舒了口氣,囑咐小護士這個病人的無理要求可以不理。
小護士快速點頭,最近科裏都傳開了,戚醫生還單着呢,她可不想這麽快就被那個老太太給綁架了,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戚遠回辦公室,看了會兒專業書,又從櫃子裏拿出幹針往自己的手臂上摸索着紮了幾下,目光不小心瞟到桌面上的手機,就分了心。
他還就真不信邪了,那個梁鶴安,在同性交友App裏,每天的在線時間超過十個小時,憑什麽就只是給他發發飯菜照片呢。
在戚遠看來,給人拍照片發照片,可比信口胡侃麻煩多了,為什麽就是寧願麻煩也不願意說句話呢。
“Hi,”戚遠打開App,看了一眼梁鶴安的頭像,發信息給他,“我覺得咱們挺有緣的,哪天有時間出來見見?”
梁鶴安從跑步機上下來,摘了耳機準備沖澡,看到langlangago發來的這一句,莫名其妙就笑了。
這幾天他已經想得差不多了,自己是不是gay這種事,問鐘慕添問戚醫生都不合适,還是應該自己想辦法去論證。
比如,在類似gay聚集的社交平臺上,到底有沒有讓自己覺得不自在的東西,或者說,有沒有讓自己覺得特別自在的東西?
答案是有!
雖然他難以茍同這種陌生人一上來就“約出來見見”的另類社交模式,讓人覺得這個圈子都是饑餓難耐的豺狼虎豹,可也有讓他覺得特別有歸屬感的地方。
就比如這個他唯一設了特別關注的“langlangago”,因為讀不明白這一長串是什麽玩意兒,他在心裏管這個人的昵稱叫“拉勾勾”。
每天相互發吃飯的照片,對方還很有誠意地早晚請安,報天氣預報,讓他覺得仿佛是被牽挂着的,這種感覺挺好。
他又看了一遍對方發來的最新一條信息“我覺得咱們挺有緣的,哪天有時間出來見見?”居然不會有那種看了別人發信息約見面的尴尬感覺。
“哪兒有緣呢?”梁鶴安回,他覺得既然不讨厭,還挺舒服的,為了解開內心的困惑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你沒留意?這個禮拜咱兩有三頓飯都吃的一樣。”戚遠看梁鶴安終于繼“您好”之後,又一次給自己發文字信息了,居然心中有一小丢的喜悅。
鶴:咱們都吃單位食堂,飯長得差不多也不奇怪啊。
langlangago:我就是覺得有緣,哈。
戚遠發出去一個哈,又覺得不足以表達此刻的心情,硬是不由自主地又發出一長串的“哈哈哈哈”。
梁鶴安看着那一長串“哈”,覺得拉勾勾這個人還挺有趣的,雖然單挑出來,他也說不清楚對方哪裏有趣,這大概就真是有緣吧。
鶴:你這是發了兩禮拜的食譜終于要約人了?
戚遠被梁鶴安說中,渾身一個激靈,手指飛快地打字:約也分很多種,有些人是為了純生理需求,有些人嘛,就是為了做個朋友。朋友不嫌多嘛。
鶴:那你的意思,咱們見一面?
戚遠喉結滾動,對着手機連連點頭,他想着如果梁鶴安和他見面後,發現自己就是給他早晚請安的小丫頭,一定會吃一大驚,身子一軟,說不上這事兒就成了。
langlangago:對,你不想?
梁鶴安皺眉思考片刻,在對話框裏打了一行字“不用了吧”,摸着胸口想了想,又改成“那行。”
戚遠本以為,像梁鶴安這麽難纏的人,怎麽都得再磨叽上一個星期,可沒想到人家這麽快就答應了?!
他連忙翻出夾在黑皮筆記本裏的日歷,看了看最緊的休息日,然後用紅筆一圈給對方回信息:那咱們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呗,我剛好休息。
梁鶴安站在日歷前,手指往後移動了一格,剛好是個星期五。
鶴:哪兒見?
langlangago:看你方便。
鶴:那明天再約?
戚遠對着手機繼續點頭,這口肥肉放在嘴邊兩個禮拜了,終于能再嗅上一口,還真有些迫不及待。
因為約定了梁鶴安,戚遠這一晚值班特別精神,前半夜一直到淩晨三點,連個瞌睡都沒有。眼看再不補補覺天都要亮了,他才逼迫耳朵裏聽着輕音樂把自己哄着。
然而,還沒等他真的睡熟,外面值班的小護士就跑來砸他的門。
大呼小叫:“戚主任,戚主任,快去看看吧,看看十九床,十九床的喬阿姨……”
戚遠一個激靈翻起身,提着聽診器就跟着小護士一陣風似的往十九床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