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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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在把女兒囡囡送進托兒所後，曉夜回家幹起家務，先把前一天換下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裏洗，再整理各個房間、抹桌子、掃地、拖地，不得不說，自從家裏有了小孩之後，這家裏的房間就沒有一天不是髒亂的，到處是等待整理的衣服、毛巾、書本和玩具，所幸現在的情況已經比之前好多了，至少白天的時候孩子不在家，曉夜可以騰出手來安心地收拾。
打掃幹淨屋子後，曉夜把陽臺上曬幹的衣服通通收進來，在打開熨衣板準備熨衣服的時候，她聽到了從電視機裏傳來的一陣音樂聲，原來，電視裏正在播放舞蹈節目，看到年輕漂亮的舞者在燈光璀璨的舞臺上翩翩起舞，曉夜拎着電熨鬥的動作僵住了。
中午，曉夜用冰箱裏的食材給自己簡單地做了一碗面，可不知為何，才吃了兩口，她就吃不下去了。她回到屋裏、站在穿衣鏡前，反反複複地查看自己的身材……
胖了。走樣了。天吶，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肚子上有游泳圈的？而且，她的腿，她曾經引以為傲的一雙大長腿，也不知何時變得彎彎曲曲、皮膚老皺粗糙、簡直令人不忍直視，望着鏡中的自己，曉夜的心裏湧起了一股巨大的悲傷與憤怒，她跑回廚房，一氣之下把碗裏的面條全都倒進了垃圾桶裏。
晚上，丈夫張東君很遲才到家，而且一開門，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
“你怎麽喝酒了？”曉夜不高興地說。
張東君馬上道歉：“對不起，有領導在，不得不陪幾杯。”
曉夜奪過他手裏的公文包，又見他搖搖晃晃地站不穩，便架起他的胳膊把他扶進來。
“囡囡呢？”張東君問女兒。
“早睡了！”
“啊……那我進去看看她……”張東君說着就想去卧室，結果他剛一邁腿、就撞到了旁邊的桌角，氣得曉夜當場大罵：
“你站都站不穩了，還看什麽女兒啊！還不過來給我坐下！”說着，曉夜一把把他拉過來、再塞到沙發上。
一躺進沙發，張東君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動不動了，看他這樣，曉夜又是生氣、又是心痛！她一邊去擰來熱毛巾幫他擦臉，一邊在嘴裏碎碎念着：
“全公司的人，有誰不知道你是不能喝酒的？為什麽就沒有人攔着你！那個小周又是幹什麽吃的？難道他沒有幫你擋酒嗎？還是那個領導，仗着自己有幾分權力，就硬逼你喝？！”
張東君閉着眼睛，老老實實地聽着，一句也沒有還嘴，而且他也實在沒有力氣還嘴，因為他的胃整晚都在悶痛，就連吃了藥也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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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了臉，曉夜又去泡蜂蜜水，等她回來時，她看見張東君已經抱着肚子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她趕緊跑過去——
“東君，你怎麽樣了，胃疼嗎？”她趕緊把蜂蜜水先放下，再試着打開張東君的手，想看看他到底怎麽回事——
“……沒事，你不要管了……”張東君沒有擡頭，只從牙縫間擠出這幾個字，同時雙手越發用力地壓緊腹部——
“不要這樣子亂壓！來，咱們先躺下，我幫你揉揉！”曉夜抓來靠墊在沙發上放好，再扶着張東君讓他慢慢躺下……
“你疼多久了？是喝了酒才這樣的嗎？藥呢，吃過沒？”曉夜邊說邊解開他外衣的扣子，再将自己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腹部上，手心接觸到他的胃部硬硬的，顯然是胃脹、不消化。
“藥剛剛在路上吃過了，可能沒那麽快起效……”張東君虛弱地說，“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我擔心什麽！”沒想到曉夜又生氣地說：“是你自己喝酒喝成這樣的，誰要擔心，誰要心痛！我看你就是自作自受！”說着，曉夜又氣呼呼地跑掉了。
張東君想起身追，結果又被全身的無力擊倒了。
曉夜泡了一碗中成藥，端回來讓張東君趁熱喝掉，看到他一副聽話的樣子、把苦苦的藥一口一口地喝進去，她的心馬上又軟了，她默默地盯着他把藥喝光，再扶他躺下，又拿來毛毯蓋在他身上。
“先在這裏躺一會兒，等舒服些了，再回房間睡覺。”
看到曉夜如此溫柔地對待自己，張東君又是感動又是愧疚，他低聲地說：
“對不起，老婆，以後我不會再亂喝酒了……”
曉夜無語地看着他，自從婚後，張東君變得更瘦了，原先的巴掌臉，現在變得更窄更尖了，記得自己婚前還保證說，一定要把他養胖的，結果呢，不但養胖沒有做到，就連監督他不要喝酒也沒有完成。
看到曉夜沉默，張東君不安了起來：
“怎麽了，還生我的氣嗎？我真的沒事的，喝了藥，一會兒就不痛了，真的，我現在就好得差不多了，要不，你先去睡覺吧，我過一會兒就進去陪你！”
曉夜搖搖頭，嘆口氣道：
“是我不好，你要陪領導喝酒，一定有你推辭不掉的理由，而且，你工作還不是為了我們這個家！都怪我沒用，一天到晚呆在家裏，什麽也幫不了你！”
張東君急得坐了起來——
“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呢！你每天要照顧囡囡，還要忙各種家務，反倒是我一天到晚在外面，都幫不上你的忙，你已經夠辛苦了！”張東君拿手托起曉夜的下巴，又說：“是我不好，我太沒用了，不但沒能讓你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還因為這個破身體、經常生病、要你照顧，讓你受累又生氣，唉，曉夜，你一定很後悔嫁給了我吧，你原本可以選擇更優秀的男人的……”
聽了這話，曉夜忽然又生氣了，她跳起身說：
“你怎麽又說這種話！我最讨厭你說這種話了！難道我有嫌棄過你嗎？還是你自己覺得我沒有照顧好你，所以讨厭我了？”
“我哪有！”張東君慌忙起身，他追上來，從身後抓住了曉夜的雙肩，他嘆口氣道：“是因為我看到了你的不快樂，就想着，這不快樂，或許，不，一定是我帶來的……曉夜……”他輕輕扳過曉夜的身體，讓她面對他，“我也知道，這些年，讓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大概是我太心急了，總想讓你盡快過上更好的生活，所以就——”
曉夜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搶過話說：
“所以你就喝酒了？為了想讓工作幹得更出色，所以就出賣自己的身體，去跟領導喝酒？”曉夜怒極地甩開了他，“可你怎麽就不想想，萬一你身體出了什麽事，最難受的、豈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張東君又追過來解釋道：“所以我沒有喝太多，就喝了兩杯而已，其他的小周都幫我擋掉了！我知道你會生氣、會難過，我也不想的……”
話說到這裏，曉夜也不想再跟他争論下去了，回頭看到他額上滿是細汗，就知道他一定還在痛，便趕緊又拉他回去躺下了。
見曉夜釋懷，張東君這才也略略寬了心，只是經過剛剛這一鬧，胃裏折騰得更厲害了，他躺着不動、忍了半天，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就想起來——
“你又幹嘛？”見他亂動，曉夜又叫起來。
張東君皺着眉頭說：“我想吐，去下衛生間——”
“你別動了！”曉夜跑去拿來垃圾桶，放在旁邊讓他盡管吐。
翌日，小周照常來接張東君上班，曉夜一打開門，就看見小周一臉瑟縮的表情。
“曉夜姐，早。”
曉夜故意冷笑，“早，看你，精神還蠻好的嘛，昨晚一定喝得很痛快吧！”
小周尴尬地滿臉通紅：
“對、對不起曉夜姐，昨晚、昨晚确實是我沒照顧好張主任，讓他多喝了兩杯，他沒事吧？”
“昨晚吐了半夜，你說有事沒事？”
一聽這話，小周更吓壞了：
“那怎麽辦？有沒有送醫院啊？”
曉夜剛要說話，身後響起了張東君的聲音：
“啊，是小周來了！”
大家都擡起頭望過去，只見張東君一邊逗着懷裏抱着的女兒一邊朝門口處走過來——
小周立馬站定鞠了一躬：“主任早！”
“早！”張東君溫柔地點點頭，又問：“吃過早飯了嗎？”
小周愣了一下，撓撓頭說：
“沒，錯過鬧鐘了，怕遲到——”
“那就進來一起吃吧！”
“可是……”小周膽怯地看了看曉夜，馬上又傻笑地擺着手說：“還是不用了，我不餓，我不餓……”
沒想到接下來張東君也怯怯地看向自己，曉夜被氣笑了：
“都瞪我幹嘛？我是母老虎嗎！！！”
吃過早飯，曉夜才把偎在爸爸懷裏不肯走的女兒接過來自己抱，她把丈夫和小周一起送到門口。
“自己當心點，要是還不舒服，就馬上去醫院看，藥我都放在包裏了，到時間記得吃！”
“好的，謝謝老婆！”張東君親了親曉夜，又親了親她懷裏的女兒，然後就跟小周一起走了，曉夜一直站在門口目送着他們的背影，忽然，在馬上要轉彎的地方，張東君又停住了腳步，接着他快步地轉身回來——
曉夜急道：“怎麽了？忘帶什麽東西了？”
張東君走到面前停住，然後從包裏掏出了一樣東西——
“差點忘記了，這是昨晚，領導特意送給我的兩張演出票，他知道你曾經是舞蹈演員，就說什麽也要把這票轉讓給我，還讓我一定要陪你一起去看！”
曉夜大吃一驚，接過票，靜靜地站着，張東君看看表，快遲到了，便匆匆地說：
“那我先走了，囡囡，跟爸爸白白！”
囡囡聽話地跟爸爸揮着小手，曉夜随即也擡起頭喊了一聲：
“東君！”
“什麽？”
“……謝謝你！”
張東君笑了，“傻瓜——”然後他轉過身、飛快地跑了。
曉夜低下頭、緊緊地抱住懷裏的女兒，她的臉上，不知不覺已爬滿了幸福與滿足的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