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兩人來到沒人的走廊處後，曉晝一把把張東君甩開。
“我說你呀，不用你插手的時候你幹嘛來插手！”
他一臉氣惱地拿出煙來抽。
張東君默默地輕撫自己被抓痛的手腕，而後輕輕靠在牆上、嘴角略帶嘲諷地說：
“那麽主任你呢？明明不用你維護的時候，為什麽又要來維護我呢？”
曉晝将眼睛瞪過來：
“你什麽意思？”
張東君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同事間的嘲諷什麽的，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主任也沒必要為這點小事就替我出頭，不過……主任這麽做，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想說什麽？”
張東君默默地望了曉晝一眼，而後若有似無地嘆了一口氣說：
“主任跟路明的事，我都聽曉夜說了，雖然，我不能代替路明……但是，我是發自內心地願意幫主任做事！不管你差遣我做什麽，我都會去做的！所以，你不用去理會別人說我什麽，那些對我來說，真的完全不重要！”
望着張東君誠摯而熱切的眼睛，曉晝感到自己的眼眶發熱了。
一陣穿堂風吹過來，張東君捂嘴輕輕咳嗽着，曉晝掐滅了煙，把他拉回了位子。
叫手下把張東君的包和外套拿過來後，他把東西塞進張東君的懷裏。
“你回去吧，順便替我去接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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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聚餐——”
“你不用參加了！反正你辣的不能吃，酒也不能喝，留你在這兒幹嘛？快走快走！！！”
目送張東君離開後，曉晝回到剛剛那個差點被他揍的家夥背後、狠狠地拍了下他的後腦勺說——
“狗腿子，還不過來給老子敬酒？！”
張東君來到便利店時，沒見到曉夜。
他站到收銀機前，問那個素不相識的曉夜同事：
“請問，曉夜不在嗎？”
那人不知道在忙什麽，只頭也不擡地說：
“她好像出去了。”
“去哪兒了？”
“不知道。”
出去了？那應該是還沒下班吧。
“謝謝。”
于是張東君退到一邊，想了想，又去冷櫃那裏挑了一個便當。
拿着加熱好的便當來到位子上，張東君拆開一次性筷子時——
（張東君，你喜歡我妹妹嗎？）
午餐時主任的問話，一瞬間回響在耳際，張東君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眼前浮現昨天下午、他跑下山坡去救曉夜時，曉夜用濕淋淋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像把他當成救命稻草一樣的畫面，當時的感覺，曾令他心潮激蕩。
喜歡曉夜？
自己，到底有沒有喜歡曉夜呢？
不，問題的重點不是這個吧？而是——
曉夜有沒有可能會接受自己的喜歡呢、像他這樣的人……
頭好重，鼻子也塞住了，感覺又快要發燒的樣子……
便當，應該是很美味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餓過頭了，好像還是有點吃不下去……
曉夜回到便利店時，同事告訴她有人在等她。
她順着同事的手指望過去，才發現是張東君。
她來到座位旁，輕輕拍了下張東君的肩。
“張東君，快醒醒，別在這裏睡呀，會着涼的……”
張東君唔唔兩聲後卻只是調了個頭繼續趴在胳膊上睡……
看見他眼底的黑眼圈，曉夜心想他一定是累壞了吧，于是準備幫他拿件外套披上，誰知剛一轉身，就聽見他在背後呢喃了一句：
“曉夜，不要哭，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幫你的……”
曉夜怔怔回頭，一瞬間，眼底沖上了熱意……
就在剛剛，大川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站在小巷深處的那道颀長身影，沉默、堅毅，如一顆頑石。
“真是吓我一跳，剛剛沒認出你來，還以為是變态呢！”從店裏買來咖啡後，曉夜站到大川面前笑着說。
大川沉默地看着她。
“最近……好嗎？”
他低沉的聲音，一如往常。
曉夜握着咖啡的手、忽然垂了下來。
“你找我，就是專程來問這個的？”
“我一點都沒想到，你竟然會在便利店裏工作。”
“喂！不要瞧不起便利店的工作啊，職業可不分貴——”
話沒說完，大川忽然沖過來把她抱住了——
長長的胳膊緊緊地扣住她的後頸。
“對不起，曉夜，對不起……”
手裏的咖啡杯被他撞翻在地了，散發着熱氣的液體弄濕了整個地面，頭頂處的路燈光、以快要灼穿人眼底的程度在黑夜裏閃耀着……
曉夜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翌日。
有人敲門。
曉晝去開門。
“曉夜，東君來了。”
但窩在沙發上的曉夜仍一動不動。
曉晝回頭對東君說：“你坐，我煮了咖啡，給你也倒一杯。”
“謝謝主任。”
說完，張東君朝坐在沙發上的曉夜的背影望過去。
稍後，他微笑了一下，向她走過去。
“曉夜，你在做什麽？”
曉夜沒應他。
“怎麽？”于是他接着問：“不開心？誰惹你生氣了？”
曉夜哼了一聲：“今天我不想說話，你也不要來理我。”她摔下手裏的抱枕，起身走了。
曉晝走過來把咖啡遞給張東君。
“怎麽了，發什麽愣？”
張東君一臉怔怔地說：
“主任，曉夜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曉夜跑回房間、把門關上、又一頭撲在了床上。
盡管緊閉雙眼，但大川的影像仍不斷出現在她眼前。
“我想你回來，曉夜，請回舞團來吧，哪怕只是每天過來轉轉也好……”
回舞團？
為什麽大川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難道？是因為看到她在便利店裏打工，所以感到抱歉、不忍心？
她又不是乞丐！
為什麽需要他這樣的同情與施舍？！
那一刻，她的內心突然充滿了極端的憤怒，原本被大川緊抱在懷中的溫暖，也變成了烈焰般燒痛了她的全身。
她用盡全力地推開了他。
還沖他大喊大叫地說：
“你已經有瑩瑩了，又怎麽可能需要我！”
被人占去位置的憤怒，第一次從她口中流洩，等回過神來後，她馬上又為自己這醜惡的嘴臉而感到羞愧，于是她立刻轉身跑了。
好丢臉。
但比起丢臉，更覺得讨厭。
為什麽時至今日，她還是無法把過去徹底地放下呢？
篤篤篤，有人敲門。
“曉夜。”
是哥哥。
“幹嘛？”
“能讓哥進來一下嗎？”
“做什麽？”
“有話問你。”
“我現在不想說話。”
“就一分鐘，不，半分鐘也行啊！”
無奈之下，曉夜只得去開門了，但只開了一條門縫。
“你說吧。”
“為啥不讓我進去啊？房間裏藏了寶貝？”
“只剩20秒了。”
“東君問你是不是在生他的氣，好端端的，他怎麽惹你了？”
“沒有。”
“那是我惹你了？”
“還有5秒鐘。”
“哦，那——”
呼嚕嚕嚕，曉夜放在床上的手機響了，曉夜回頭一看，突然喊了一聲：“時間到！”說完，她砰的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曉夜！你開門！我話還沒說完呢！”
曉夜撲到床上拿起手機，發現那上面果然顯示着大川的名字……
曉晝剛搬來電腦放到客廳的桌上，只見曉夜像風一樣從房間裏跑出來、并直奔玄關開始換鞋。
“曉夜，你要去哪裏？”曉晝問。
一旁的張東君也很快的從位子裏站了起來。
“我出去一下。”
只這麽低低地交待了一聲，曉夜便帶門離去。
“這丫頭，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神神秘秘的了……”
曉晝一邊嘟哝着，一邊仍顧自坐到位子裏。
而張東君仍筆直地站着，臉上是一副擔憂的表情……
曉夜匆忙搭上公交車。
“曉夜，有空嗎？這邊有個美術展，我想約你一起看。”
剛剛，大川在電話裏如是說。
看展覽。
這是很早以前、她就和大川經常在一起做的事，大川總說，藝術是相通的，不管哪門藝術，都能為另一門藝術催生靈感。
不過，為什麽是她呢？
為什麽偏偏選中她而不是別人去陪他看這些展覽呢？
“唔……大概，是某種直覺吧，總覺得，你特別能理解我的想法，不管是我的喜好，還是我的憎惡，即使，你只是站在我身邊陪着我看，我也覺得，當我們面對同一幅作品時，我們的大腦會在同一時刻、産生類似的想法……我一直覺得，我和你的心靈是能夠相通的，而這，在其他人身上，我從沒有感覺到過……”
時至今日，曉夜仍清晰地記得大川是在哪裏說這番話的、說這番話時他的臉上又是帶着何種神采奕奕的表情……
他們曾是無話不談的摯友，共同分享舞蹈以及生活所帶給他們的一切喜悅，直到，那場車禍使他們分離。
“我知道我不該勉強你，但是，時間已經過去夠久了，我不想再讓你這樣浪費下去了，回來吧，至少，讓我為你做點什麽吧，曉夜……”
曉夜無法拒絕這樣的哀求。
她從公交車下車後，不久，就看到大川已經站在美術館門前等她了，她站定、緩了口氣後，又接着向他走了過去……
午後的陽光照進落地窗。
躺在沙發上的曉晝不知何時已經打起了盹來。
把桌上的文件通通整理完畢後，張東君拿起噴壺灌了水，給陽臺上的小花小草澆水。
草葉上晶瑩的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像一顆一顆閃耀的珍珠。
就像昨晚，他在便利店裏睡着後又醒過來時一眼看到的曉夜的眼珠——
那琥珀色的寶石。
“啊，你回來了？”他揉着眼睛問。
“你怎麽又來接我了？下次不要了，每天工作那麽累，應該早點回去休息才對。”
他笑笑。
“我不累，而且每天跟你一起走路回家還挺有意思的，對了，你剛去哪兒了？”
“倒垃圾。”
“倒垃圾？”
盡管并不太相信，但看到曉夜那一臉僵硬的表情，他放棄了再追問下去。
曉夜看了看表——
“九點到了，我們可以走了。”她頭也不回地跑回了休息室。
他在她的背後悵然似地嘆了口氣……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