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半小時後，他們爬到了半山腰，眼見前方有涼亭，曉夜馬上招呼大家坐進去休息。
她倒了一杯水。
“張東君，快來喝水。”
“哦，謝謝。”
“我的呢？”
一旁的曉晝問。
曉夜翻了個白眼——
“你自己不會倒啊？”
“哈？！”哥哥大聲抗議：“為啥區別對待啊！好歹我才是你親哥不是嗎？！”
“主任，給！”
沒想到張東君已經乖巧地倒了一杯放在了曉晝的面前。
曉晝一臉得意的笑。
“還是東君對我好些！”說完，他呼嚕呼嚕一口氣把水喝光，“我去那邊抽根煙！”然後，他就跑出了涼亭。
曉夜看見張東君一個人坐那兒偷笑，便問他笑什麽。
“沒什麽，就是很羨慕你們兄妹倆的感情——”
曉夜忽然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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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
“但是獨生子可以獨占父母親的愛也很棒啊！”
“嗯，說的也是。”
“那和組長又是什麽關系呢？”
“哈？”
像是身上哪裏突然被刺到了一樣，張東君的表情瞬間起了變化。
曉夜哈哈一笑，假裝無意地說：“抱歉抱歉，我好像又多嘴了——”
“我——”張東君低下頭，半晌後才悶悶地說了一句：“我曾經把她當姐姐一樣看待……”
果然如此。
“那就沒有愛上她嗎？”
不知為何，語氣一下就變得犀利了。
果然，張東君又被刺到了。
“你想說什麽？”
哇！
聲音好冷！
表情好陰暗！
眼神也像刀子一樣的銳利！
果然，這個男孩子，并沒有看上去的那麽簡單呢，難以攻破的、他的內心，雖然早已支離破碎，卻仍到處都豎着堅硬和鋒利的刺，一旦有人要侵入，就會被當場戳得鮮血淋漓。
但是，曉夜才不怕呢！
“我猜想，你一定是在嫉妒杜玫跟我哥的關系吧？想知道他倆有沒有交往過嗎？雖然他們是大學同學，但據我所知，沒這麽簡單哦，大學四年，他們可是不管平時還是假期的時候都會天天混在一起的那種死黨關系哦！”
張東君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極度慘白下去——
“你跟我說這些事的原因是——”
結果這時，曉晝回來了。
“怎麽樣，接下來是要繼續上山還是——”
砰！
曉夜忽然站起身說：“哥，難得來了，我們一起去看看路明吧！！”
哥哥的臉色，自打聽到路明的名字後就再也沒能好起來。
生氣了吧？
果然是會生氣的吧。
但是，逃避是沒有用的哦，雖然很早以前就已經想這麽做了，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機會，而現在——
張東君在這裏。
所以，是時候了吧？是時候、在你背上推上一把了吧？要不然的話—
你遲早、會掉進深淵裏去的吧？
重新坐上車後。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張東君吸了吸鼻子、嗡聲嗡氣地問。
“公墓。”
曉夜冷冷地回答。然後将目光越過張東君、望向前面駕駛座上的哥哥。
哥哥悶聲不響。
張東君狂打了一陣噴嚏。
“怎麽了？感冒了？”
張東君甩甩頭——
“就是鼻子有點不舒服而已——”
曉夜忽然壞笑。
“是不是一聽要去墓地，就心裏發毛、害怕了？有沒有感覺現在背後陰風陣陣的？——嗚哇！鬼來了！我看到了，好多無頭鬼！就在你的背後——”
“啊啊啊！！”
張東君尖叫着在座位上跳來跳去。
曉夜笑倒在座椅上。
她噗噗地拍着駕駛座的後背說：“哥！你看見了嗎？張東君他怕鬼哎！他居然怕成這個樣子哎，真是太好笑了！！！”
結果，曉晝一腳踩下剎車後說：
“曉夜你要是打算胡鬧的話，那咱們還是回家去吧。”
曉夜的笑聲戛然而止。
她盯了一眼哥哥僵硬的後背，然後丢下一句：
“到底是我在胡鬧？還是你自己不敢去面對？”說完，她轉頭拉起張東君的手說：“走！張東君，我帶你去見見我哥哥的老朋友！”
張東君一臉茫然地被帶下車去，可是一路上，他還是不斷回過頭去看仍坐在車裏一動不動的孟曉晝。
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主任好可憐。
像只被人丢棄的小狗。
然後他再看看一直拖着他快步往前走的曉夜。
總覺得今天的她、和往日的大為不同。
平常總挂在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那種讓人很容易親近的溫暖感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憤怒，以及可能深埋在體內的悲傷。
她說要帶他去見哥哥的老朋友，而腳下的路，卻是通往墓地，也就是說，主任的朋友已經死了。
他是怎麽死的呢？
為什麽會死的呢？
主任和他的關系不好嗎？所以才不肯來？
雖然有好多問題想問，但此刻，顯然并不是提問的好時機。
腳下的山石小徑不太好走，雖然眼下是晴天，但可能因為前天夜裏的雨露過重的關系，到處都還是濕漉漉的——
但比起這個，讓人感覺更糟的是——鼻子越來越不通氣了，不知道是真着涼了還是過敏，總之呼吸都有點困難的感覺，但，不想被曉夜知道。
想陪着她。
此刻，只想，陪在她的身邊。
嗚啊嗚啊嗚啊——
一串烏鴉的叫聲自半空中掠過，随後狂風驟起，樹葉發出沙沙巨響。
啊！
一聲尖叫過後，只見曉夜腳底一滑，整個人就要從路邊摔下去，幸虧張東君死死地把她拉住了，最後費了半天勁才把她拉回原處。
“怎麽樣？沒事吧？”
曉夜拍拍身上的泥土說：“沒事沒事——”
雲層遮住了陽光，天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我們還要走嗎？好像要變天了……”張東君支支吾吾地說。
曉夜發現哥哥還沒來，頓時沒好氣地說：
“當然要走啦！我才不是那種會半路開溜的膽小鬼呢！”
她一甩頭，就繼續大步地往前走，張東君一臉無奈地跟上了……
結果，眼看快到墓園了，卻天降大雨，雨點劈哩叭啦地打下來，砸得臉生疼。
“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避雨吧！”張東君向曉夜喊道。
曉夜左右看了一下——
“那邊！那邊有個涼亭！”
說着，兩人一起朝着涼亭的方向跑過去，結果半路上，曉夜又滑了一跤，這回張東君沒能及時拉住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滑下了山坡。
“曉夜！！！！”
張東君迅速趴到山坡邊緣處——
“你怎麽樣？有沒有摔傷？”
坐在一片泥地裏的曉夜擡起滿是雨水的臉說：
“沒事，我這就爬上去！”
“你小心點！”
可是曉夜剛爬了兩步就又跌回去了。
張東君不再猶豫——
“你別動了！我下去幫你！”
曉夜剛想說不用了，只見張東君已經奮不顧身地朝她跑下來了——
一跑近，張東君就抱住她問：
“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望着他那急切的眼神，曉夜忽然用力抓着他的胳膊問：
“張東君，你有沒有試過，親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墜樓、而卻無能為力的時候？”
迎面吹來了只屬于墓地才有的陰冷的風。
明明是一個那麽溫暖的男孩子呢——
那個叫路明的。
結果卻死得那麽凄慘。
摔下16樓。
別說死無全屍，根本就是當場變成一堆碎片了。
但是，卻沒法叫人同情。
是自己太殘忍了嗎？
不。
并非如此。
而是因為——
那個人，曾經那樣地背叛過哥哥。
害他信譽、顏面盡失，甚至差點毀掉事業。
趴在16樓的屋頂邊緣，因為沒能抓到急速下墜的那只手，哥哥對着天空哀嚎了長達十幾分鐘，在曉夜匆匆趕到的時候，看到哥哥的臉已經被他自己的雙手抓破了、身上的白襯衫到處都濺滿了血。
從沒見過那樣凄慘的哥哥——
即使回想、也依舊不忍目睹。
但除了那一天，哥哥再沒哭過。
聽完曉夜講述的關于曉晝的故事，張東君陷入了沉默。
不久，當他看到曉夜抱住自己的膝蓋把臉埋在那上面輕聲地哭泣時，他把她摟進懷裏、然後輕拍着她的頭……
曉晝一看到下雨時就馬上上山了，結果一口氣跑到墓地，卻到處也沒見到曉夜和東君。
他剛準備拿手機時，目光忽然接觸到墓碑上路明的照片，他的手又頓住了。
“主任早上好！”
那是每天早上一到公司就會看到的純真笑臉，熱情的、真摯的、不帶絲毫雜質的笑臉。
“主任怎麽又喝咖啡當早餐啦？給！這是我幫你買的豬排三明治！快吃吧！”
還被他改變了早餐習慣。
“中午吃什麽好呢？主任有推薦嗎？”
第一次帶他去店裏吃，他點了叉燒拉面。
“嗯？問我為什麽喜歡吃面？喜歡就是喜歡啊，難道需要什麽理由嗎？”
總是樂呵呵的，不管是在工作的時候，還是下班後和同事們聚餐的時候，明明年紀最小，卻最懂得調節氣氛和照顧人，每次聚會只要有他在就一定會搞得熱熱鬧鬧的。
“主任好像都沒什麽朋友呢，是不是太冷酷了，把人都吓跑了呢？”
偶爾也會大着膽子來戲弄他一番。
雖然才能不算出衆，但勝在踏實肯幹、不怕吃苦，所以曉晝很快就對他放心地委以重任。
結果——
卻被他利用了。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