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沈時原找到夏凝的時候， 她面對着牆壁背對着他， 低頭在接電話， 聲音很輕，沈時原注意到她的腳尖扣成了內八字，她明顯十分不安， 他站在遠一點的地方，嘆了口氣， 擡手揉了揉自己喉結的位置， 試圖把嗓間的癢意壓下去。
他悄聲靠近， 安靜地站在她身後，夏凝還沒有察覺到他的靠近， 還小聲地講着電話。
“嗯…好的，不好意思，最近回來一下嗎？”
“我這邊…是的，在實習。”
“要回來的話需要提前請假。”
。……
她的頭埋得很低， 語氣中帶着歉意，等她挂了電話正要出聲嘆息的時候，沈時原從身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夏凝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兩秒後才慢慢地轉身， 她依舊低着頭，沈時原看到她濃密睫毛覆蓋下來的陰影， 神色複雜，十分明顯的低落情緒，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夏凝身上看到這樣的低落。
沈時原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瞬間就慌神，他最難接受的就是夏凝在他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她咬着唇也不說話，和平日裏那副話說不完的活潑模樣完全不同。
他又往前靠了些，強忍着自己想要咳嗽的嗓間癢意，伸手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裏，擡手輕輕地在她的背上撫了兩下，聲音沙啞還帶着幾分無力：“對不起。”
沈時原看到了微博上的那些內容，還是周清澤發過來的，他發來的時候沈時原正在問姜森，夏凝的情況怎麽樣，還沒得到回答，就看到周清澤發來的那一條。
【這是你家的小妹妹？】
沈時原手上的東西一扔，甚至沒有顧得上把自己挽起來的袖子放下就匆匆跑出來，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拿出手機，原本想給她打個電話，卻又怕自己一個電話過去打擾到她，不知道夏凝現在是什麽狀态。
他猶豫了很久才拿出手機給她發了微信消息，用這種最為溫和的方式去聯系。
只要她需要，他就會立馬出現在她的身邊。
夏凝聽到他沙啞低沉的聲音，突然把自己的問題都抛在了腦後，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以後飛快地擡頭，看到他眼尾散不開的倦意和疲憊，他的唇有些失水發幹，整個人看起來都十分無力的樣子，眼神不似平時那樣的淩厲有光。
他好像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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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生病了。
夏凝的神色有些焦急，伸手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她條件反射地收了回去。
“沈時原！”
“你生病了！”
她說得很肯定，沒有給沈時原任何｀反駁的機會，他什麽都沒說就被夏凝拽着走，似乎剛才那個低着頭垂頭喪氣的人并不是她，夏凝一路拽着沈時原進了辦公室，在櫃子裏找感冒藥，又拿杯子去接水，忙得不可開交。
沈時原坐在沙發上，身體稍微有些無力，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并沒有好好休息就來公司了，私心和情緒太重，也沒有辦法自己安心地在家養病。
夏凝有些手忙腳亂的忙東忙西，沈時原這樣看着她，覺得自己的眼皮也有些沉重，似乎是早些時候吃的藥起了作用，他強睜着眼，嗓間止不住的癢。
“咳咳……”
沈時原強壓着，輕聲開口：“我沒事，已經吃過藥了，你不要擔心。”
夏凝手上拿着水杯，走過來放在他面前，語氣并不是特別友好，她說：“那你額頭那麽燙，發燒了為什麽還要來公司，你就不知道在家好好休息嗎？”
訓斥的語氣十分明顯，夏凝沒好氣地看着他，眼眶都有些泛紅，剛才的事情自己還沒解決好，情緒也沒有完全緩過來，但是在摸到沈時原額頭滾燙的溫度的時候那些事情她突然之間全部都抛之腦後。
現在還是沈時原的身體最重要，這時她目前最關心的事情。
沈時原無力地擡了擡手，輕聲道：“凝凝，過來。”
夏凝看着他，有些賭氣。
他們昨天的事情還沒解決好，現在明明還在冷戰，但是突然之間又好了的樣子。
因為兩個人都沒有辦法放下對方，一旦出現什麽事情一定是會第一個沖上去擁抱對方的人。
夏凝不太情願的樣子朝他那邊靠了一點，挪動屁股過去，她剛剛靠近，就被男人長手一摟，分明已經生病，還是很用力地把她扣在了懷裏。
“對不起啊。”他說，“我知道錯了，這件事是我不對，不應該這樣做。”
“什麽事？”她悶悶地說，“明明已經得了這麽嚴重的感冒還是要來上班？沈時原，你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啊……”
他閉着眼，有氣無力地回答：“我不應該逞強來上班，雖然這都是因為怕你見我消失擔心，雖然我只是想讓你安心一些。我也不應該在那樣的情況下給你花那麽多錢，雖然我覺得沒有關系，但是其實我只是……”
他嘆了口氣，頭垂在她的肩膀上，繼續說：“我只是自己覺得我在對你好，其實一點都沒有為你做過考慮。”
“我想我們之間确實有這一部分的溝壑，一時半會兒也填不平，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件事突然被他提起，夏凝一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沈時原的聲音很輕，大概有一些生病了的原因。
“其實我沒有想過我們現在就要把這個溝壑填平，我也做不到對你這樣的承諾。”
“但是我希望，我們能夠一起跨過去，各自往前邁一步就好。”
這樣，就算隔着很遠的距離，兩個人之間有着不可能能抹滅和消除的差距，但是如果都能向前一步，就能夠更容易牽到對方的手。
夏凝點了頭，很輕地應答了一聲：“嗯。”
姜森跟她說，夏凝你要相信沈時原，因為他是沈時原，在這種時候請放心地躲在他身後。
他說得沒錯，這樣患得患失只是她自己覺得的，這個問題提出來以後是她想得太多，是她顧慮太多，但是其實她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相信他。
夏凝長長地呼了口氣，語氣輕松了一些：“還好。”
“你沒有跟我說那種，為了我要放棄現在的生活習慣之類的話。”
小說劇情裏的，為了女主放棄自己以前的一切，感動的只是那一部分觀衆，夏凝很清楚沈時原不會，就像她現在還沒有辦法接受他這樣給自己花錢，沈時原肯定也不能做到把這些都放下。
這本來就是屬于他的東西，沒有任何的理由要為她做出這種改變，戀愛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她也要為之付出努力才行。
沈時原輕聲嗤笑，問她：“那我要是真的那樣說呢？”
“那我們可能就分手了。”
沈時原的手搭在她的腰上，手一頓，輕聲：“嗯？”
夏凝笑了，眉眼微微彎起，眼尾終于是漾起了一些笑意，說：“因為那就不是沈時原了呀。”
你還是要做你自己，因為我喜歡的是你，不是為了誰變成另外一個人的你。
“而且那樣我會覺得你是個騙子，這種誓言太虛假了吧？”
沈時原的聲音更小聲了些，說：“嗯…我确實不會。”
他喜歡夏凝，但是不會為了她放棄所有的一切，沒有人可以做到，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肯定是先堅定地做自己，再去愛一個人。
他的聲音微弱，夏凝聽到沈時原的呼吸越來越平穩，漸漸地不太出聲了，她在垂眸看的時候，發現這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着了，眉頭終于舒展開，睡得很沉的樣子。
夏凝悄悄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手不受控制地臨摹着他的五官，她想，這是沈時原，是她喜歡的人沒錯。
夏凝更确定自己的想法，就是沈時原跟她說，自己不可能為她變成另一個人，但是會努力靠近的時候。
如果愛情會分為階段的，那麽這個時候應該正是開花吧。
他們之間的争吵來得很快，結束也同樣來得很快，沈時原靠在她身上睡着，夏凝也動，餘光掃到他書架上的那本書。
《傲慢與偏見》。
她現在才覺得當時沈時原給她看這本書是有其它意義的，并不是随手一抽。
辦公室裏很安靜，陽光傾斜着照進辦公室，剛好打在一片素色地毯中那塊與衆不同的粉色上，高樓間有飛鳥掠過，夏凝望着對面寫字樓的外玻璃出神。
她明明還有事情沒解決，比如微博上那個她突然被造謠的時間，但是在這安靜的時刻，她卻突然一點都不擔心了。
因為自己好像是被保護着在前行。
就在剛辭啊，夏凝還覺得自己的最近運氣不太好，跟沈時原吵架、被人造謠、因為風聲問題被輔導員談話叫回一趟學校……
這些事情全部夾雜在一起來的時候，夏凝十分無措，但是這個時候沈時原又出現了，他似乎像是童話故事裏趕來救駕的騎士，每次都會準時出現，雖然這個騎士這一次來的時候不是那麽威風和精神，甚至累得已經在她身邊睡着。
但是騎士會來的，即便是他自己都已經疲憊不堪，還是會在最危急的時刻伸手對她說：“我來接你。”
頃刻間，可以融化冬雪，喚醒春風。
即使身後還有雪崩在追趕，但她已經被人從大雪中救出來，她相信，相信這個人會越過這一切，帶她去最溫暖、沒有暴雪、萬物複蘇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