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游戲設定中整個大陸最大的帝國安德烈維爾素來以風景秀美而著稱,作為王都的羅斯羅娜更是有着玫瑰之城的美譽。
羅斯羅娜是安德烈維爾開國女王的名字, 她不僅是當時大陸上名震一時的美人, 也是雄才大略将安德烈維爾從一個小小的自治領發展成現在地域廣闊帝國的賢明君王,在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到現在還有許多人會給女兒取名為羅娜或者羅思娜, 寄望于女兒能像她一樣的美麗聰慧。
比如帝國現在的公主就叫做羅娜, 十六歲金發碧眼的漂亮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 笑起來又軟又甜輕聲細語, 叫人連句重話都舍不得對她多說。
——此處的人類不包含巫璜和丹粟。
誠然這位公主确實美麗動人楚楚可憐, 巫璜卻也不會錯過她身上的奇妙熟悉感。
眼神,語氣,動作, 他再熟悉不過的野心與貪欲的氣息。
曾經他在自己的族人身上無數次的感受到過, 一言一行皆意有所指, 一颦一笑都隐含暗示, 雖然畢恭畢敬不失禮數,但巫璜只覺得自己像是個木雕石塑的神像。
換言之, 他在這些人眼裏,比起一個人更像是一個物件。
這位公主會找到巫璜并非偶遇或者機緣巧合, 畢竟巫璜從一開始就沒有遮掩過自己的行蹤, 而不論是魔獸森林的消失還是矮人的出現, 都足以将窺探的視線集中在巫璜身上。
她不是第一個找上門來的, 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找上門來的, 之所以她還能坐在巫璜面前喝着茶說些有的沒的, 多數應當歸功于王室出色的禮儀教育。
“她敲門了。”丹粟眨了眨眼睛,低頭看着一頭霧水的矮人喬伊,“三下。”
巫璜在此處的居所又不是閑人免進的墳墓,沒有什麽迷蹤陣法也沒有什麽驅逐法術,尋常的宅邸誰都能找到,也一樣尋常的門戶敲敲門就有人會開。偏偏就是有人要劍走偏鋒心裏想得太多,丹粟都懶得算自己這些日子處理掉多少爬牆鑽地上網揭瓦的客人了,這位公主殿下竟是難得第一個知道要敲敲門的。
當然或許這也與這位公主在帝國稍顯尴尬的處境有關,作為沒什麽靠山注定要被嫁出去的好看花瓶,她手裏最大的籌碼就是自己,那麽為了争取到哪怕只是可能的巨大助力,把自己送上門也并非不能理解。
或者說得更明白點,這位孜孜不倦試圖跟巫璜挑起話題的公主,正蠢蠢欲動地準備從某只小奶狗嘴裏搶點肉骨頭。
而且她可不是沒有察覺到巫璜和丹粟之間的奇妙氛圍,神經粗大到理解不了巫璜笑着對丹粟眨眨眼時候的隐藏訊息。
一口狗糧就差把人噎死了好嗎。
但這不但沒有打消她的心思,反而給予了她更多成功的信心。
她又不是對巫璜一見鐘情二見傾心非君不嫁,只是想找個靠山外加利用巫璜的財力武力,況且男人的愛情……
親眼看着自己父親見一個愛一個前腳海誓山盟後腳翻臉不認人的公主殿下表示,信男人不如養條狗。
于是她看着巫璜的眼神更加殷切。
這位公主也不是要空手套白狼,指望着能靠着自己漂亮的臉和漂亮的身材讓巫璜給自己出生入死,她手裏有着死去母親遺留給她最後的財産,虛無缥缈,又珍貴無比。
“您應該知道……”她揣度着巫璜的心思,小小的露出點籌碼的邊角,“前些日子月桂王朝寶藏的消息。”
那根金光閃閃的月桂枝,和那張殘破到已經不太能辨認的古老地圖。
在拍賣場拍出了上千萬龍幣的高價,一夜之間就把月桂王朝的古老寶藏重新帶回大陸民衆的視線之中。
“每隔幾年總會有這種消息的。”巫璜的回答模棱兩可,等待着這位公主的下文。
公主卻只是笑,捧着茶杯淺抿一口,“關于月桂枝,有着許多的說法呢。”
“有人說那是月神的饋贈,也有人說是當年鍛造大師的傑作。”
“還有說那是精靈生命樹的樹枝的,我的父親一直相信月桂枝指引向不老泉的所在。”
——月桂王朝的寶藏這麽多年還這麽有人氣,正應該歸功于這些亂七八糟扯得像真的一樣的傳說。
“但是我的母親告訴我,”公主說道,“那是一位法師從遙遠東方帶來的禮物。”
她看着巫璜,笑得眉眼彎彎,“那是月亮上的瓊漿玉液,在人間留下的餘韻。”
嗯,的确。
巫璜在心裏點了點頭。
按照實際歷史來說,月桂枝是那兩個矮人從他的墓裏偷出來又送給了騎士團團長的賄賂品,而按照青霄給他安排的歷史而言,月桂枝的确是他作為“來自東方的法師”帶來的珍寶,在隐秘之地被光明教廷攻破後,所有從東方帶來的寶物都成了騎士們的戰利品,随着時間流逝散落在大陸各地。
顯然作為半個天道,青霄的優先級是高于歷史的,作為游戲資料片錄入的信息同樣影響到了這個世界原住民對于歷史的認知,是以公主并沒有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很自然地利用手上的籌碼想要打動巫璜。
她對面是懷抱着怨恨死而複生的亡者,這一點也是她最後的底牌,絕對不可以掀開的底牌。
她确定自己是唯一猜到巫璜和丹粟真實身份(霧)的人,鑒于她的父親從來都輕視女性,而從未了解過她早逝母親的出身與過往。
公主的母親是月桂王朝最後的血脈,代代傳承着關于那個古老王朝,關于那些過去的真相。
那些悄然出現又悄然散去的霧氣,那些光明牧師也無法驅逐的夢魇,以及王朝覆滅的最後,親手點燃火焰将一切焚盡的青年。
從王城狼狽逃離的王族血脈,永遠地記住了那個畫面。
公主也同樣看到了,在火焰焚燒萬物的夢魇之中。
青年的指尖燃着無法熄滅的火焰,一直到宮殿倒塌焚燒殆盡,大地化為焦土,他才仿若祭奠般在焦黑的土地上獻上了一束白菊。
永遠安息吧,我的故人們。
……
年輕的,尚未能完全隐藏起自己心思的公主垂下眼眸,避免與巫璜對視。
她正走在萬丈懸崖的蛛絲一線之上,只要稍微出了半點差錯,叫巫璜察覺了她的血脈來源,便只有死路一條。
可同樣的,将她從這血脈中所知曉的一切利用妥當……
公主甜美乖巧地微笑,從巫璜的神情中分辨出和緩與善意的氣息。
你看,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門外有冒險者敲門,公主識趣地起身告辭,留下一陣柔軟的甜香,恰好與進門的冒險者擦肩而過。
“你看你看!”被矮人喬伊領進來的幾個玩家看着公主的背影都快看呆了,“居然是羅娜公主!”
“公主真好看啊……”即便是女玩家也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羅斯羅娜的後代。”
“不過建模我還是喜歡最早的羅斯羅娜呢。”另一個玩家也加入了讨論,“雖然沒現在這麽精致,但是情懷加成無敵啊。”
“初代女神誰不喜歡。”又有玩家笑道,“現在這種建模都有點網紅臉了,還是以前的女神好看。”
“當年國戰我可就是為了羅斯羅娜選的安德烈維爾。”女玩家想起來還頗為懷念,“那戰況可比現在打投激烈多了,媽的一想這座城市還是老娘帶着兵推下來的,都舍不得棄游了。”
“誰不是為了羅斯羅娜才選的安德烈維爾。”她邊上的玩家吐槽道,“那麽個小破自治領要啥沒啥,還不都是我們玩家真金白銀氪出來的C位。”
大陸混戰活動時期安德烈維爾可是邊緣區中的邊緣區,屬于十幾個陣營裏頭玩家根本就不會去看的小透明,但就靠着女王羅斯羅娜豁出臉去跑到玩家聚集的城市來了一波公開演講加求助的騷操作,以及最重要的長得好看,硬生生被玩家們強行堆上了帝國女王的寶座。
天知道那時候她只是山窮水盡實在沒辦法,才想着能不能找兩個冒險者幫忙守一下城——以那時候自治領的面積,兩個冒險者綽綽有餘了。
青霄可以用主腦的歷史記錄保證這一段的真實性。
羅斯羅娜可是那個時間段天道欽點的女主角,也是天道最後一次試圖自救的努力,也就是說哪怕沒有玩家這位也能一路順風順水猶如天助般加冕王冠,甚至比現在的經歷還要傳奇叫人感慨一聲連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而不是在作為賢明君主的同時被人揣測和冒險者們的種種桃色新聞,一定程度上對她容貌的關注度超過了對她能力的關注。
那時候跟巫璜現在準備幹的事情差不多,都是玩家搶了正常原住民的戲份,故事應有的男配女配一應角色統統沒了出場機會,玩家各種打投氪金擾亂正常戰局,直接氣得天道關機休眠。
不過那時候玩家搶戲,是為了搞死天道,現在玩家搶戲,則是為了重啓天道。
幾個玩家帶來了他們歷經千辛萬苦終于送到的信件,眼巴巴看着巫璜一封封将信拆開,渴盼着能從巫璜這裏接到個好任務。
——游戲更新到現在已經足夠高階玩家試探出巫璜的套路。在他們把信件遞交給巫璜之後,巫璜就會随機發放給他們不同的任務。
這個随機是玩家眼裏的随機,巫璜看的是他們身上的氣運,氣運高的就可以派去相對關鍵的劇情點幫扶一把,氣運低的就去做做基礎工作,因為不按照等級屬性職業等任何一個套路出牌,也就成了所謂的随機任務。
玩家眼裏運氣好自然是能拿到看起來難度高的任務,比如送信給巫璜的三個玩家裏,女玩家就拿到了難度最高的魔獸清剿任務。
運氣最差就像是三個玩家裏的召喚師玩家,從巫璜這裏拿了個送信任務,即便是送給帝國公主,也只是個沒營養的送信任務而已。
一輪任務過後,有喜有悲卻也沒有辦法,主線任務又不是能随便放棄的支線任務,再不情願也只能接下來。
召喚師嘆了口氣,羨慕地看着隊友們意氣風發去清剿魔獸,自己捏着巫璜遞過來的信失落一會,才踏上前往公主宅邸的道路。
他還絲毫不知道巫璜已經将他編進了故事之中。
漂亮溫柔又深陷聯姻囚籠的公主,正需要一位實力過硬又好忽悠的騎士相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