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玩家下線了, 行走于大陸各個角落的冒險者不見了蹤影。
對于他們來說,下線等待游戲更新也就是多等個一天的時期,刷刷劇玩玩手機睡一覺就過去了。
某大學宿舍內,帶着游戲頭盔的年輕人猛地坐起, 摘掉頭盔愣了好一會, 才吐出聲“卧槽”。
“老胡你又怎麽了?”他下鋪的室友探出頭來問了一聲。
被叫做老胡, 游戲id叫做葫蘆的年輕人盯着室友的臉頓了頓, 才又接着道:“沒啥,就是游戲裏碰到個挂逼。”
“哦……”室友了解地點點頭,同仇敵忾道,“挂逼就該被封號!”
葫蘆不想多說這個,便趕緊轉移話題道:“你的游戲頭盔去客服那問了嗎,怎麽會延遲那麽厲害?”
“問了,有個口沒接好,重新開一下就好了,我還刷了局聖山廢墟呢。”室友回答道, 又興致勃勃地八卦起來,“真不知道這次的隐藏副本是誰刷出來的,主線級別诶,肯定又是史詩級武器!”
他的話裏不無羨慕之意——這個游戲跟其他游戲最大的不同就是隐藏副本的設定,隐藏副本本身就極難刷出來, 而在其中又有一類主線級別的超稀有隐藏副本。顧名思義, 就是對整個主線劇情有着推動作用的副本, 具有唯一性只能被一個玩家通關一次, 而那個玩家不僅能夠獲得大量稀有材料高階裝備的獎勵,還能獲取主線隐藏副本特有的buff加成。
游戲公告裏的“海市蜃樓”是游戲開服至今被刷出來的第二個主線級別的隐藏副本。在此之前是一個牧師玩家刷出來的“神降祭壇”,副本地點位于之前的光明聖山,也就是現在的聖山廢墟所在。
阻止光明教廷的神降計劃是每個玩家都經歷過的連環主線任務,萌新時期日常要被光明教廷的祭司和光明神投影蹂躏一遍又一遍。而換到了游戲世界的視角,就是冒險者前赴後繼地沖去死磕光明神降下的投影,直到把神降到一半的光明神給硬生生怼回去。
其中“怼回去”的部分,就是那個隐藏副本的內容了。
隐藏副本的具體情況衆說紛纭,那個牧師玩家也從來沒有出現表明正身過,是以室友也只是知道牧師職業的玩家在完成神降計劃的相關任務時,有極低概率開啓一個叫做“忏悔”的職業支線,沒有戰鬥全程就是不停送信不停做選擇回答問題,嘗試過的玩家表示最後的獎勵也相當雞肋,加上主線的劇情就很煩很惡心人了,絕大多數的開出來這個支線的玩家都直接選擇了放棄。
但這個全程有着一百零三個送信任務和近五百個對話選擇的任務,正是開啓神降祭壇副本的鑰匙。
接到這個任務的玩家要在那一百零三個送信任務裏排出正确的送信順序,并且準确無誤地在接近五百個對話選擇裏一個不錯地正中目标,就能夠在獲取到任務獎勵的同時得到npc的後續任務線索,進入隐藏副本。
具體副本內容如何無人知曉,但是大家都知道那個副本裏被怼回去的關底boss光明神投影爆出了目前全服屬性最好的牧師法杖[曙光殘響]——當時系統公告足足循環了半小時,緊接着就是和現在一樣踢人下線更新主線資料片,再上線的時候光明聖山地圖已經變成了聖山廢墟,而在此之後的萌新們也沒有了那個阻止光明教廷神降計劃的連環主線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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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光明教廷都炸了。
以及據說那個通關了隐藏副本的玩家獲得了特殊的光明法術buff,加成之大堪比開挂。
葫蘆的室友還在猜測通關了海市蜃樓的玩家獲得了什麽樣的好處,葫蘆卻只能幹巴巴笑兩聲無言以對。
誰讓他就是室友嘴裏那個歐皇再世的幸運兒呢,雖然他自己現在還有點雲裏霧裏搞不清楚到底事情是個什麽情況。
他明明就只是正常地參加了游戲常規活動,正常地組野隊湊個人頭開挂,卻在進副本後劇情一路脫缰。葫蘆覺得自己這不是通關了隐藏副本,分明就是被通關了隐藏副本才對。
而且連通關後的獎勵都沒來得及看是什麽就被游戲更新粗暴地踢下線,掉線前鬼使神差擡眼一看,就親眼看着和自己組隊的兩位那滿是???的角色面板,像是被擦去了粉筆字又重新書寫的黑板一樣,“???”一個一個地隐去,高階主線npc獨有的花式字體浮現。
那個自稱“伊洛提斯”的法師npc的稱號一欄裏,挂着大大的,标紅置頂重點符號的幾個大字。
蜃樓之主。
再聯想一下他被通關的隐藏副本叫做海市蜃樓……
細思恐極,不能再想。
坐在床上愣了半個小時,葫蘆才一拍腦袋拎着游戲頭盔從床上爬下去開電腦——他可是全程開着錄像模式的,雖說他也不太想曝光就是自己通關了隐藏副本的事情,但是把視頻導出來修修剪剪匿名發布還是可以的。
據說之前神降祭壇的開啓條件之所以會被爆出來,也是通關者實在忍不住匿名吐槽了官方的騷操作,才引得一衆玩家紛紛卧槽罵了一波狗比官方。
葫蘆覺得總歸不能讓自己一個人細思恐極并且想打爆官方狗頭。
讓npc假扮開挂玩家跑來組隊刷副本這種事情,哪怕之前就有所猜測,真的身份揭露的瞬間也驚悚到爆炸好嗎。
要知道那兩個npc在整個副本期間表現得和真人玩家沒有半點區別,根本不像是數據組合出來的産物,神情動作栩栩如生,分分鐘直接聯想到人工智能覺醒機械統治人類等等可怕的橋段。
官方真的很值得被罵一波了。
葫蘆順利從游戲頭盔裏導出了錄下的視頻,雖然可能因為隐藏副本設置的問題有點黑屏花屏和音畫不同步,但該錄下來的重點部分都沒少——重疊交錯的迷宮,面容可怖的矮人亡靈,法師輕描淡寫擡擡手抹去一波怪,戰士手執長劍寒光鋒銳,以至于劍光撕扯開的傷口鮮血姍姍來遲,怪物落地的頭顱仍發出一聲嘶吼的餘音。
以及少不了的被duangduanduang強行砸出了出口的高牆,角色面板翻開真實身份的瞬間,和高牆被砸出一個出口,外面的陽光照進來時,通體青碧的蛇騰雲駕霧直沖天際,一聲龍吟散去了矮人王庭籠罩百年的迷霧。
光是這些畫面稍微修一修剪一剪,都能僞裝成游戲全新資料片了。
葫蘆可是全程被拎着飄在最好的觀看位,主要任務就是海豹拍手和震驚臉。
葫蘆幹勁十足地開始剪視頻,游戲頭盔被他放在一邊安靜亮着工作中的綠燈,以人類遲鈍的感知無法察覺那綠燈在某個瞬間微弱地跳躍了兩下又熄滅了一瞬,再次亮起之時,變成了一種亮度更高一些的綠。
而游戲公司正在做數據更新的程序員卻是及時察覺到了一組異常數據的存在,只不過在他動手準備删除異常數據的時候,頂頭上司帶來了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指示,讓他任由那組異常數據病毒般快速增殖擴散,蔓延至游戲數據的每個角落。
“這是老板在研究的新技術。”頂頭上司如是解釋,雖然他也說不清這個新技術又是怎麽回事。
不過在這家公司工作的員工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老板在全息技術上的研究領先世界幾十年,時不時就會不聲不響自己改動游戲數據——他的思路太新太超前自家的技術人員理解不了,與其浪費口舌還不如直接就上手做了。
程序員在異常數據擴散完畢後試運行了程序,發現那組怎麽看怎麽有bug的數據不光優化了游戲的操作流暢度和感官體驗,更是将npc的生動程度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看上去幾乎就和真人沒有什麽區別,身在游戲之中,就仿佛身在另一個劍與魔法的世界。
程序員對自家老板的推崇不由得更上一個臺階。
他永遠不會知道那個搞出了全息游戲“技術高超”的老板早就成了主腦的盤中餐,而現在苦哈哈坐鎮頂樓死命研究主腦黑科技的只是和他老板一樣的任務者,接到了主腦派下來的任務被來到這個世界接收了這個身份,從數據的角度對游戲世界的天道重啓工作進行輔助。
等到什麽時候游戲世界的天道重啓完全穩定下來,就到這個游戲關服的時候了。
任務者正愁眉苦臉算着自己還要清心寡欲幹多久技術人員,期盼下個任務能有點肉吃,也絲毫不知道自己上頭的主腦已經換了人做,想要左擁右抱大被同眠,主角反派一起收的美事,就只能在夢裏想想了。
……
這廂玩家們等待着游戲更新完畢,一兩天的更新時間轉瞬即逝,但是在游戲世界裏,資料片裏那一天天可是日升月落一分一秒不打折扣過去的,那一兩天的更新時間,在這個世界長得足以讓深山出來年輕單純的矮人們吃足苦頭。
久居深山生活安逸的矮人,即使出門前有着老祭司的叮囑,帶上了足夠防身的器具,也敵不過外面世界的險惡人性詭計百出,一時不慎便遭了算計,成了籠中鳥板上魚,任人宰割。
“這是真正的矮人,傳說中的鍛造大師!”臺上的男人語氣激昂充滿煽動力,“劍聖克裏的霜雪之怒!大将軍安德烈的山岳重甲!羅斯法爾帝國的魔動炮!諸位,那都是矮人的傑作!”
他的身邊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籠子,只有他腰那麽高的矮人被關在裏面,年輕的面容滿是恐懼與惶然。
他甚至都不理解什麽叫做拍賣會什麽叫做商品,也無從得知自己即将面對怎麽樣的遭遇。
只是這樣被關在籠子裏放在臺上,看着下面的人争相競價,已經讓他覺得無比恐怖了。
起拍三萬金幣。
五萬金幣。
十萬金幣。
二十萬金幣。
矮人精靈這些異種已經千百年沒有在大陸行走過,光是為了收藏個新鮮,有錢人們也絲毫不吝于叫出更高的價格。
哪怕放在家裏當個擺設,那也是身份的象征。
——假如是傳說裏貌美高傲的精靈,也許能叫出破紀錄的天價也說不定。
價格一路上漲,漸漸只剩下了最有財力的幾家在競争,錢在這裏只是個比大小的數字。這個時候氣氛反而沒了開場時的熱烈,場內只有低低的竊竊私語,在每個足以讓平民心髒停跳的數字報出時響起。
眼看着價格停在五百萬金幣上不再動彈,報價的商人已經準備好笑臉接受周圍人的恭喜時,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一百萬——”那聲音淡淡念了個數字,又喘了口氣似的,接上了後面的單位詞,“龍幣。”
大陸的貨幣階梯相對固定,碎角,銅幣,銀幣,金幣,基本以十比一的固定比例相互兌換。唯獨在金幣之上的龍幣,因為摻雜了魔獸血鑄造,根據魔獸血的等級和鑄造質量的不同,一枚龍幣的兌換比例在十到五十金幣之間都有可能,一般只在極大宗的交易裏才會用到。
但哪怕是用最低兌換比例來算,一百萬龍幣也是超過一千萬金幣的價格了,足足翻了一番。
衆人不由得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想知道是誰出手如此闊綽,但他們能看到的只有緊閉的包廂門,和沒有任何名字記號的匿名牌。
……
“去領回來吧,有不長眼的不用客氣。”巫璜坐在包廂裏看着臺上,籠子裏的年輕矮人随着小錘落下宣告歸他所有。
丹粟點點頭起身出門,走之前還沒忘記摸了摸身邊乖巧盤着的蜃樓。
花大價錢買個矮人,當然不是巫璜在迷宮裏打了半天矮人亡靈打出什麽感情來了,而是他需要有個引路人帶他到矮人的隐居地。
能夠在他的推演之下遮掩蹤跡,說沒有藏着自家丹粟的陪葬他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