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過走之前, 他們還是整理了一下烈焰豹和大王花身上掉落的材料。
擊殺難度高, 相應掉落的材料也不是随處可見的大路貨,清點一下比不少小副本的關底boss掉出來的材料都珍惜。
“居然還有夢魇珍珠!”葫蘆從金幣堆裏撿出一枚散發着瑩潤白光的珍珠,兩眼直放光。
矮人王庭是這個游戲裏最經典的五人活動高難本, 許多開服玩家都是在這裏刷出的第一件大橙武。
而這個活動副本之所以能夠從開服到現在每個月都吸引到大批量玩家無視翻車率拼命爆肝, 正是因為只有在這個副本裏才能刷出的極稀有材料夢魇珍珠。在制作裝備時夢魇珍珠可以大幅度提升暴擊概率和效果命中率, 并有極低概率爆出幻術附魔,屬于高階龍系和幻系裝備必不可少的制作材料。
尤其是隊裏的主t葫蘆, 守護騎士的頂配裝備都是龍系裝備, 活動日常就是刷夢魇珍珠刷到吐血。只不過平時只有在副本後半程的boss身上才有概率掉落夢魇珍珠,差不多四五十輪能掉一顆,現在相當于白撿一樣摸出來一顆,哪怕知道隊伍涉嫌開挂撿了出去獎勵也得清空,他也情不自禁地把夢魇珍珠撿了起來。
起碼他曾經擁有過對吧。
巫璜把視線從已經開始傻笑的葫蘆身上移開,低聲問丹粟:“這邊能感應到嗎?”
雖然他斬斷了丹粟靈魂和屍骨的聯系,但是靠得近了丹粟還是能夠感知到自己屍骨的大致所在的。
丹粟搖了搖頭,“很模糊。”
剛進來的時候幾乎整個感知都是混亂的,就像他屍骨的氣息飄散在森林的每個角落,卻又有種他說不出的違和感,霧裏看花般朦朦胧胧似真似假——如同是磨成了粉吹成了煙霧般, 籠罩着整個森林。
而現在往森林深處走了一些, 就能夠隐約察覺到确實有什麽深埋于森林之中, 無聲而靜默地等待着他的到來。
丹粟伸手, 指尖化為黑煙攏了周圍的一團霧氣。這會迷惑玩家制造幻覺的毒霧被他一攏就沒了蹤影, 肉眼可見的霧卻碰不到實體,明明能夠感受到霧氣微濕的觸感和透着淡淡水腥的氣味。
“應該是……”他手中黑煙翻滾,飄散拉扯着混入霧氣之中四處蔓延,整座森林的動靜便被丹粟盡數掌握。死寂的森林只有玩家與魔獸戰鬥的聲音,黑煙循着殺戮與血腥味你追我趕,魔獸飛濺的鮮血與玩家被擊散的意識體都是黑煙貪食的美味,只是被丹粟拉扯着不叫亂吃東西,才只戀戀不舍地嗅了兩嗅。
“那邊。”丹粟指了個方向,黑煙在彌漫向那個方向時驟然與他斷了聯系。不是被扯斷那種身體一部分猛地消失,而更像是沉沉睡去意識不清,放出去的小孩子玩得樂不思蜀。
巫璜點點頭,順着丹粟指的方向擡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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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邊……”葫蘆不明就裏地看着巫璜兩人打暗號一樣的對話,下意識張嘴提醒了一聲,“矮人王庭要往右拐的。”
你這麽信心十足地往左走,就是挂開得再大也不可能找到下一階段的副本點啊喂。
矮人王庭這個副本總共分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就是安吉洛大森林,主要攻略難點在于七拐八繞的迷宮和精英怪封鎖的死路,不過在各大開荒團死了又死試驗出幾條安全路線後,翻車率就大大降低了。
第二階段和第三階段則是位于森林盡頭的矮人王庭,這座在官方設定裏被稱為矮人鍛造藝術結晶的王城本身是堪稱一座無解的迷宮,上下左右每隔五分鐘會随機變幻結構,至今沒有哪個隊伍找到過絕對正确的路線,并且不定時間地點會刷新三個精英boss,全部攻克即可獲得進入王庭核心的鑰匙碎片,得到挑戰關底boss矮人王亡靈的機會。
話是這麽說,眼看着巫璜和丹粟自顧自走得飛快身影快消失在濃霧中,葫蘆三人還是趕緊小跑着跟了上去。
反正都決定放棄這次刷本了,往哪走就随便這兩個挂逼吧。
一科不挂覺得這兩個肯定還開了速度增幅的挂,不然以短腿著稱法師怎麽可能讓他這個敏捷系的精靈弓箭手差點追不上。
丹粟指的方向也是一條死路,越往深處走環境就越暗,剛進入森林時還有陽光從樹葉縫隙照進來,到了這裏卻已經是靠肉眼都要看不清對方所在位置的黑。
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動,從頭頂,從身側,從腳下,再怎麽細微的聲音大量彙聚在一起也變得讓人難以忽視。
這已經不像是矮人王庭,而像是某個驚悚恐怖主題的萬聖節副本了。
羅羅烏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潛伏于黑暗中的未知讓怕鬼的小姑娘腦內浮想聯翩,忍不住就想要施放個聖光術看一看周圍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建議你不要。”巫璜擡手打斷了羅羅烏的讀條,“閉上眼往前走就是了。”
黑暗中他的嗓音也似乎變得輕柔缥缈起來,叫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話去做。
年輕的牧師小姐聽話地收起法杖閉上眼睛,還是有點害怕地捏住了身邊人的衣角。
一科不挂拍拍羅羅烏無聲地安慰,羅羅烏卻發覺他的手冷得吓人,還在止不住地發顫。
“一科……?”羅羅烏小聲問道。
“放心,沒事的。”一科不挂說着,環顧四周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羅羅烏還是在安慰自己。
他都開始後悔起轉職成精靈弓箭手了——白精靈本身就能在黑暗中視物,又有弓箭手職業的視力加成,讓他把周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連個說服自己眼花的機會都沒有。
黑暗的未知與眼前的恐怖到底哪個更可怕一點,似乎是個無解的難題。
——他們周圍栖息着鳥,無數生着純黑羽翼的鳥,遮掩了一切的光亮。某一瞬那尖銳的喙猩紅的眸似乎帶着幾分女子楚楚可憐的嬌柔,又某一瞬間霧氣彌漫,分明還是些陰森詭谲的鳥兒。
那些鳥一聲不出,安靜地注視着他們這些在黑暗中穿行的旅人,垂首撥弄羽毛輕盈地在樹枝上躍動,專注看着那些鳥兒時一科不挂忽然覺得腳下踩到些什麽發出咔嚓的脆響,低頭正對上白骨森森如落葉覆蓋于地。
“!!!!”一科不挂倒抽一口冷氣幾乎要跳起來,全息游戲的可怕大抵便在于此,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太過真實,以至于讓人混亂了自己究竟身在游戲還是現實。
“小心。”丹粟拉住差點摔倒的青年,看着周圍鳥兒陰雲蓋日般烏壓壓一片,雖說對丹粟而言不是什麽多具有沖擊性的畫面,不過想來在普通人眼裏還是挺吓人的。
放着不管倒是也行,就怕到時候要是吓傻了亂跑可能會給巫璜添麻煩。
出于這種考慮,丹粟分了些煙氣出來虛虛地罩住一科不挂三人,低聲道:“不用擔心。”
看着吓人,卻也不是什麽太厲害的東西,大抵還比不上剛剛的烈焰豹來得難纏,丹粟衡量了一下實力差距,覺得自己一個人就能應付。
那些鳥兒卻是沒有跟丹粟死戰一番的意思,它們只是注視着巫璜一行人,在某個瞬間有志一同地拍打着翅膀高高飛起——展開的羽翼仍舊遮天蔽日阻擋了所有的光亮,翅翼扇動黑羽如雪紛紛揚揚,應和着鳥兒歌聲般盤旋飛舞。
生得陰森可怖,歌喉卻是動聽之極,婉轉哀柔猶如自天空落下的聖歌陣陣,那些雪片似的羽毛忽地應着歌聲高高揚起,天際的黑沉中亮起一道明光。
幻境蔓延,錯覺叢生。
美麗的,聖潔的。
楚楚可憐的,妩媚嬌羞的。
純黑的羽毛被陽光鍍上一層白光,似乎那些鳥兒在光中化為了純然無垢的少女,有着流光溢彩的翅膀和美麗的面龐,自由自在地向着光明的方向飛去。
“天使……”羅羅烏喃喃道,鬼使神差地邁開腳步追逐起那些鳥兒。她的腳步輕快神情恍惚,只覺得自己也和鳥兒一樣長出了翅膀。
一科不挂和葫蘆也和她一樣,盯着那些鳥兒飛遠的方向不管不顧地追去,已經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又是為何而來,只覺得那歌聲像是鎖鏈,将他們拉扯着和鳥兒一道向着光明展翅高飛。
然而在巫璜和丹粟眼裏,黑暗依舊是黑暗,鳥兒也依舊是鳥兒,它們引吭高歌啼鳴尖銳,像是滾滾而來的黑色旋風,尖銳呼嘯着将葫蘆三人卷走。
只一眨眼,三人已經沒了蹤影。
這些鳥兒很聰明地沒有去招惹過于危險的巫璜和丹粟,只想着吞吃三個玩家的意識體打打牙祭,可是它們不去招惹丹粟和巫璜,不代表丹粟不會動手。
丹粟在這些鳥兒身上感知到了自己掉線的那一縷黑煙,輕飄地散在鳥兒的羽翼間,仍是睡着了玩累了樂不思蜀般的模樣,任憑丹粟怎麽呼喚拉扯都沒有半分反應。
丹粟拔劍,劍光瑟瑟似是化為千萬道寒芒利劍射向那些鳥,而那些彙聚如烏雲壓頂的鳥兒被劍光一沖,就像是水一樣四散濺開,又轉瞬散成霧氣嚴嚴實實迎面将他裹住,入目皆是白蒙蒙一片猶如置身雲海。
天翻地覆,丹粟轉身,身後已是空無一人,天地間只餘下白茫茫的霧氣,有重重疊疊一面面高牆自虛空中拔地而起,将天空劃為一塊塊四方格。
森林,鳥兒,歌聲,一切煙霧般散去。
丹粟不知道是自己從巫璜身邊被帶走,還是巫璜從他的身邊被帶走了。
天地之間,他孑然一身,只有高牆伫立。
……
那些鳥兒被丹粟一碰,便如泡影消失了。
巫璜拉扯住炸成團黑煙無意識四處流散的丹粟,團成黑團團揣進懷裏,才擡步追上了陷在幻境裏亂跑的葫蘆三人。他們停在一處花園眼神迷茫似乎還沒從夢中醒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麽就到了這裏。
但是他們知道這是哪裏。
“我們把外城迷宮跳過去了。”葫蘆抓抓頭發百思不得其解,“這一塊是矮人王庭的內城,再往前會有一個戰棋關卡,打過去就是矮人王。”
他說完,發現一直跟在巫璜身邊的丹粟不見了,便又多問了一句——畢竟四個人可開不了怪。
巫璜擡手撩開袖子,手腕上一縷黑煙纏繞,安安靜靜如同睡過去般,小尾巴軟綿綿圈出個愛心。
“在這。”巫璜把衣袖放下,眯眼看向已經隐約可以窺見輪廓的矮人王庭。
也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