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暫離
已經是黃昏了，夏日日長，外面依舊一片亮堂，窗邊有樹枝朝着窗戶探頭，綠綠的葉子跟翠玉似的。
“姑娘，先梳洗吧，奴婢馬上讓人去尋告訴世子姑娘醒了。”靈雪微笑着道，随後吩咐候在門外的靈月去通報世子，卻被傅九離制止了。
“快點幫我梳洗，我自己去找他。”傅九離語調輕快地道，水眸中帶着狡黠的光芒。于是靈月停下了去前院的腳步，轉而去廚房給傅九離端些吃的。
前幾日因為沒帶丫鬟，所以傅九離都是自己動手打扮的，今日有靈雪的巧手，傅九離才深深的覺得，有丫鬟在真的是方便許多。
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頭上戴一個簡單的玉蘭簪子，着一身淺綠的紗裙，層層疊疊的裙擺像花瓣一樣鋪開，襯得傅九離本來就白皙的面容更加白。
不僅是靈雪，連端着托盤進來的靈月都驚呆了，站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施粉黛的傅九離已經是個絕色美人，上了胭脂，整個人更多了幾分靈動，比那畫上的仙女還要再多幾分顏色。那靈動的眸子一眨，光華流轉，顧盼生輝，像那湖中蕩漾着的湖水，又如那靜夜裏的閃動的燈火。
待反應自己竟然看着一個女子看得癡了，靈月暗暗地嗤了自己一下，然後走進去把托盤放到紅木圓桌上，将裏面的花瓣點心的蓮子羹給端了出來。
但是很快，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傅九離的身上。正當妙齡的女子，膚白盛雪，身姿窈窕，亭亭玉立，儀态優雅，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滋養出來的女兒。縱使靈月見過美麗的女子不少，但是如傅九離這般容貌出色的女子，她還是見得少。不得不說，她心裏是有些羨慕嫉妒的。但是轉念一想，能配得上他們家世子的，也只有這般靈動出色的女子了，于是，她心态又平衡了不少。
傅九離自然不知道別人心裏的想法，她也是這幾年才長開的，之前一般別人都說她長得水靈，可也沒到絕色的地步。每次跟穎兒在一起，都被她的容貌給蓋了過去。所以她頗有點美而不自知，只自顧自地坐下來吃東西，心裏念着正在前院裏談事情的某人，想着等會給他一個驚喜。
吃到半飽，傅九離問清了慕雲瀾所在，便撇下了兩個丫頭，自己游玩一般地往前院的方向去。
夏日的傍晚帶着燥意，才走了不過一小會兒，傅九離的額頭便有了不少的細汗，她站在廊子邊上，看着廊下不知名的綠油油的植物，眼裏帶着新奇。
見慣了大戶人家裏花園的寬大奢華，看到如此小的院子她竟然有種從豪華大宴到清粥小菜的感覺，倒不覺得委屈了自己，反而覺得別有一翻趣味。
那些沒有被精心修理過的植物淩亂地搭配在一起，不僅不顯得雜亂，反而讓她覺得有趣。
“啊！”
猝不及防，傅九離被往前推了一把，她正好站在邊上，這一推，身子就往前傾。傅九離被吓一大跳，全身都緊繃起來，發出出了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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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人沒倒，反而被騰空抱了起來，上方傳來熟悉的愉悅的笑聲。
慕雲瀾把傅九離放回地上，看着她因為驚喜變得失色的臉頰，笑的更加愉悅，笑得眉眼生動。
驚慌未定的傅九離直接在他肩膀給了他一拳頭，粉拳太軟，自己反而把手捶疼了。
“怎麽起來了？”慕雲瀾攬着傅九離的細腰，詢問道。
傅九離揉着捶疼的拳頭，心裏罵着慕雲瀾的肩膀太硬，撅着嘴道：“再睡就成豬了？”
慕雲瀾被她逗笑，笑道：“是豬我也喜歡。”看到傅九離正揉她的手，慕雲瀾用大掌抓住她的手，仔細地查看了一下，發現這丫頭的手竟然紅了，便動作溫柔地替她揉搓，卻聽到傅九離冷笑道：“你才是豬！”
慕雲瀾輕笑一聲，捏了一下她的臉頰，逗她：“我要是豬你就是豬的媳婦。以後要給我這只豬生一大窩小豬崽！”說完還極誇張地用受比劃，傅九離被他說得又氣又躁，推開他就低垂着腦袋就跑了。
後面傳來了慕雲瀾清朗愉悅的笑聲。
傅九離跑開以後，跑了好一會，累得不行了，便索性不跑了，坐在房前的石階上，邊擦着汗，邊看着慕雲瀾信步閑庭地走來。
“怎麽不跑了？”慕雲瀾 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笑問道。他還以為她要跑到房裏把門關起來不見人呢，沒想到在這裏等他。
“不跑了。”傅九離挪了挪位置，拍了拍地板，示意慕雲瀾坐下去。
因為是夏日的緣故，地板暖烘烘的，慕雲瀾摸了摸地板的溫度，掀袍在傅九離的身邊坐下，一雙黑眸專注地凝視着她因為跑動通而紅的臉頰。
傅九離順勢躺在他腿上，仰頭看着慕雲瀾輪廓分明的臉，看着他光滑白皙的下巴，傅九離忍不住伸出了手，柔軟的細手摩挲着他的下巴，傅九離微笑着道：“慕雲瀾，你長得真好看。”
慕雲瀾被她摸得癢癢的，無奈地抓住她的亂動的手：“別亂摸，癢。”
傅九離噘嘴，撇過腦袋不理會他。沒一會，便被慕雲瀾把整個人都抱到懷裏。
“離離，我要走了！”
慕雲瀾把腦袋埋在她的脖間，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皮膚上，酥酥癢癢的。
傅九離正背對着，聽到這句話，扭頭看他。慕雲瀾擡起頭，把她換了個方向，正面對着他。他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眸專注地看着她澄澈的眼睛，解釋道：“北邊景非飛鴿傳書過來了，軍中不太/安寧。我需要回去主持大局。”
傍晚的天空，漸漸暗沉下來，有清風吹過，帶走了些許涼意。院子裏的老槐樹書上，鳴蟬叫得聒噪。遠處的屋頂上，不知誰家養的黑貓跑過，踩在暗灰色的瓦片上，發出咯吱的聲響。
風捎起傅九離耳邊的碎發，許久，她才輕輕點頭：“好。”
慕雲瀾想過很多關于傅九離知道他要離開的消息時的場景，但是都沒有想到她會那麽地平靜。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郁悶。
“你怎麽好像沒有一點兒不舍？嗯？”
“我知道你遲早會走的。你能陪我這麽幾天我已經很高興了。”傅九離心底不是沒有傷心，只是面上依舊帶着笑顏：“邊關戰事要緊，我跟着靈雪他們一起慢慢走也可以的。”
慕雲瀾驚詫。原來她什麽都知道！知道他遲早要提前離開，知道靈雪他們的出現也意味着他們會有短暫的分別。
他以為她會不滿，以為她會傷心。獨獨沒有想過，他的離離也會有那麽善解人意的一方面。心下感動，慕雲瀾把她抱得更緊。
碧人相擁，在別人眼裏，自然是一幅美景。但是，很快，慕世子就被某人嫌棄了了，傅九離推開慕雲瀾把她禁锢得緊緊的手臂，皺着眉頭一臉嫌棄：“你把我弄疼了！”
慕雲瀾莞爾，又把她摟了回去，力道卻放松了不少。語氣有些貪戀道：“讓我抱一抱，明天就走了！”
“又不是見不到了！”傅九離撇嘴道。這裏距離燕陽城不過一千公裏，再過大半個月他們便又可以見面了。
慕雲瀾笑。若不是怕離離跟着他騎馬會太辛苦，他倒是挺想帶上她的。不過，他們這些糙人日夜兼程得趕路倒是可以，倒是離離不行。她是女子，身子嬌弱，若是如他這般，恐怕半路就得病倒了。所以他才讓莫沉他們在此處等他們，讓他們護送她去燕陽城。而他，先行一步。
“你還別說，其實我還挺舍不得你的。”硬氣不到半刻的傅九離很快就長嘆了一口氣，然後戳着慕雲瀾的胸口指責道：“誰讓你最近對我這麽好，要是哪天真離了你，我感覺我會難受得要死。”
“離了我？”慕雲瀾長眉一挑，似笑非笑道：“離了我你要嫁誰？夏晏？還是別人？”
“萬一，萬一我娘始終不同意我嫁給你呢？”傅九離有些擔憂道：“我娘對我和你的事情有很大的偏見。萬一，萬一她寧願讓我孤獨終老，也不願意讓我嫁給你，怎麽辦？”傅九離眉頭都皺成了一團，雖然現在他們暫時都逃離了家裏，但是，始終都要回去面對的。
慕雲瀾揉了揉她皺起的眉，笑道：“不若我和你先生米做成熟飯，到時候抱個胖娃娃回去，說不定你娘就答應了。”慕雲瀾滿意地咂咂嘴，覺得自己這主意真的挺不錯。
傅九離俏臉一紅，用力地擰了一把慕雲瀾的胳膊，嗔罵道：“我跟你說正經的。誰要跟你生米煮成什麽勞什子熟飯。你再亂胡說我就不理你了。”
“哎喲，好疼！”慕雲瀾龇牙咧嘴道。待看到傅九離一臉後悔的表情後，才緩緩露出笑容道：“騙你的！”
傅九離火了，氣得一把推開他，往院子中間走去。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在路邊上找到一個花盆，一腳踢了過去，以示憤怒。
慕雲瀾見傅九離真的生氣了，連忙下了臺階，從後面抱住了她，安撫道：“好離離，別氣了，我已經想好了，等戰争一結束，我就去你家提親。好嗎？”
“如果你娘不答應，我就去求皇伯父，讓他給我們指婚，反正我這輩子已經賴定你了，誰想把你搶走，都不可能！”慕雲瀾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我發誓，我慕雲瀾這輩子，就傅九離一人，若有一日，我慕雲瀾違此誓言，定天打雷劈，不複輪回。”
傅九離轉頭，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努嘴道：“這是你說的哦，我可沒逼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喜歡上了別人，我會恨死你！”
“嗯。不騙你，你也一樣，倘若有一天，你若背棄，那麽，我也不會放過你！”
“我才不會呢！”傅九離看着地板道，用繡鞋踩着那磚縫裏冒着出頭的青草，聲音很低地道，像是喃喃自語：“我試過了，我喜歡不上別人。”
背對着慕雲瀾的傅九離，沒有看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身後的人，漆黑深邃的眼裏，極快地閃過一絲暗芒。即使慕雲瀾面上表現得再平靜坦然，也不能否認的是，傅九離那一樁尚未解除的婚約，是他心中拔不去的刺，梗在他心頭上。
也許，他應該去信給父親，讓他幫忙解決了此事，這樣，他才能放心。
